百轉千迴傷一劍,幕落鴉啼一聲歎。


    不過是被指尖輕觸一下,為何修為高深的迦葉禪師竟口吐鮮血,直接認輸?


    表麵看來,夏侯瑤姬和迦葉禪師你來我往。


    旁人個個看得眼花繚亂,卻又不知這兩人究竟在作甚。


    原來,一個駕雲仙女瀟灑凡間,一個佛門高僧不染風塵。


    兩人既不是拚的拳掌技藝,也不是比的真氣修為。


    暗中較量的是,誰先觸碰到對方,便是贏了一手。


    雖說迦葉的修為高於瑤姬,但對戰之中卻因心神微微一亂,輸了一指。


    這婉然一指,雖是沒有一點力道,卻是破了迦葉的心障。


    血氣上湧噴薄而出,不過是哀痛之意攻入心頭所致。


    看迦葉禪師認輸,五派紛紛圍來,抽出兵器便要取下這鳩摩寺上下百餘人的性命。


    鳩摩僧眾毫不畏懼,席地而坐輕聲念起無間輪迴咒。


    轉眼間,數個寺僧頹然倒在五派的屠刀之下。


    做下殺孽的,盡是尼犁山和霸氣盟弟子。


    迦葉孤身挺立,不忍去看門下弟子受此痛苦,雙眼緊閉。


    雖是引頸待戮,但眾人還是敬畏這佛門高僧,竟無一敢上前去。


    怒氣積蓄已久的阿比羅刹,也對迦葉敬而遠之。


    “冤有頭債有主,鳩摩寺作孽的,定是你們這行事豪橫的迦炎。”


    說罷,阿比羅刹舉劍朝迦炎砍去。


    眼看迦炎將要斃命,一個少年迅如脫兔擋在迦炎身前,用三尺氣牆扛下了這一劍。


    這少年,便是在鳩摩寺裏翻騰半天也沒找到《洗髓經》的蕭然。


    “這惡僧迦炎要是一死,《洗髓經》的下落不就無人知曉了?”


    迴到寺門,蕭然眼看五派要屠滅鳩摩寺,不想雨辰兄弟一輩子背著腦毒,趕緊挺身而出搶救一波。


    “你這小賊幾斤幾兩?還打算在我阿比羅刹麵前充英雄?”


    看貌不驚人的蕭然枉然送死,阿比羅刹舉劍瘋狂砍刺。


    “迦炎,《洗髓經》呢?”


    蕭然焦急問道。


    迦炎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無奈,蕭然隻好運起摩訶無量先對付這瘋狗一般的阿比羅刹。


    地上一陣飛沙走礫,夾雜著點點白霜。


    阿比羅刹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


    “阿比羅刹,還是讓我來吧!”


    少年蕭然出手不凡,竟惹來了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張星星。


    不願屠戮鳩摩寺僧眾的瑤姬,帶著神女教的一幹人在一旁無所事事,也忍不住插手進來。


    瑤姬見縫插針地向蕭然甩出長綾,卻是招招留有餘地,並不願取人性命。


    “臥槽,一打三?這玩笑開大了啊。”


    拿著無間神兵芙霜劍,仗著天尊親授的摩訶無量,雖是以一敵三,蕭然卻也不落下風,竟是逼得三人不能近身。


    不過蕭然這威力巨大的摩訶無量,終究是初學未久。


    而幾招粗淺的般若劍法,又無法完全發揮芙霜劍的威力。


    細看蕭然招式,不是大海無量便是群芒過境,看似駭人卻不複雜。


    這般強行用氣,不過片刻,蕭然便有些招架吃力。


    看蕭然武功奇特,但是修為卻不高,張星星對於三打一也不是很情願,隨便過了幾招便收手退了出去。


    一旁的瑤姬,隻是一時無聊才加了進來,見蕭然少年英雄,也不願使出殺招。


    隻是隨意點上幾下意思意思,瑤姬也撤了出去。


    但窮兇極惡的阿比羅刹卻不願饒過蕭然,“幽冥魔掌”頻頻朝蕭然攻來。


    數個迴合過後,蕭然已滿身是血跪倒在地,隻靠著殘餘的一點真氣蛋拚死抵擋。


    “蕭然!”


    一個清亮女聲傳來,人群之中跑出一個女子。


    不顧阿比羅刹的淩厲掌風,女子撲在蕭然身上。


    “婕妤!”


    女子竟是得知五派圍攻鳩摩寺,偷偷跟上山來尋機報仇的方婕妤。


    阿比羅刹不明所以,但想來和蕭然也沒有深仇大恨,實在擱不住為了一點麵子在五派之前丟人,便收迴掌風停下手來。


    側躺地上的迦炎,看到方婕妤竟是大驚失色,麵色陰冷狠狠說道:


    “我屠十方惡穀滿門,想不到竟還給留了活口。”


    “迦炎師弟,想不到將十方惡穀老幼婦孺數十口盡皆屠戮的,竟然是你。”


    本來站定自若的迦葉,聽到之後渾身不住顫抖,隻覺得被萬劍穿心。


    一灘鮮血從口中噴出,迦葉心中無盡感歎:


    “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


    “就是你這惡僧殺了我姐姐!”


    方婕妤撿起地上的芙霜劍,朝著迦炎奮力刺去。


    雖是武功低微,但方婕妤恨意滿身,這一劍力道也屬實不弱。


    “婕妤,別!”


    眼看迦炎要斃命在芙霜劍下,蕭然奮力反身撲去,用身子硬生生擋下了這一劍。


    自負有真氣蛋護身,蕭然卻不想他那點殘餘真氣,在芙霜劍麵前猶如一張薄紙。


    隻見霜白劍刃瞬間從後背刺入,穿過蕭然胸膛。


    “啊?!”


    方婕妤瞬間驚呆,慌張無措跌在地上。


    看著蕭然身上的芙霜劍,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腦中一片混亂。


    自己深愛的蕭哥哥,怎麽會舍命為這個和自己有血汗深仇的人擋上一劍?


    “蕭哥哥!”


    這一聲哀怨淒厲的,是對所摯愛之人的心疼至極,卻又藏著方婕妤對剛剛這一劍的無盡自責。


    長劍貫穿之處,血流如注,瞬間染紅了蕭然的前胸後背。


    方婕妤如何還能把持情緒,手足無措地看著蕭然,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看蕭然努力睜眼看著自己,但神情卻已開始恍惚,方婕妤才緩過神來。


    不顧嬌軀外露,方婕妤用力扯下薄衣,往傷口一個勁地按去。


    那蕭然身後的迦炎,麵色陰鷙。


    他或是也沒想到,這當初在十方惡穀冷眼旁觀的膽小少年,竟會為自己擋上一劍。


    但看看被屠的鳩摩弟子,迦炎卻已是沒了一點佛門善念,冷色說道:


    “若不是那天芙霜少女出手相救,你還哪裏有機會來找我報仇。”


    什麽芙霜少女?救自己的明明就是情郎蕭然。


    看著瀕死狀態的蕭然,方婕妤哪裏會理會迦炎的話。


    看方婕妤對蕭然一往情深,對自己卻是不理不睬,迦炎啐了口唾沫,接著說道:


    “我殺你那惡貫滿盈的十個哥哥時,他正躲在草叢裏看熱鬧呢。”


    迦炎的話,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方婕妤根本不想理會。


    情郎蕭然被一劍刺穿,張口卻不能言語,方婕妤滿心懊悔。


    死命按著蕭然傷口,但血流仍是如潰堤一般狂流不止。


    看方婕妤對蕭然如此相護,迦炎心中十分不爽,又大聲說道:


    “你何必對著小子如此癡情?若不是他當初冒充十方惡穀的人到我鳩摩寺盜取《洗髓經》,讓我誤以為是你們十方惡穀從中作壞,怎麽會把你那哥哥姐姐盡數屠戮?


    看你這緊張樣子,這小子也是把你騙的夠深。


    你要報仇,應該先找這小子才對。”


    方婕妤聽了一半,愣了一下,暗中驚訝。


    難道真是蕭然?害的我哥哥姐姐無辜枉死?


    這念頭,在方婕妤心中一閃而過,接著又手忙腳亂地幫蕭然止血。


    看方婕妤仍不相信,迦炎一陣狂笑,自負說道:


    “出家之人,頭頂有三尺神明,我迦炎雖是狂傲,但從不說假話。


    若是有一句謊話,便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迦炎語氣如此篤定,讓人生不起一點質疑。


    眼前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愛人,竟是招致自己親如一家的哥哥姐姐盡數被殺的元兇?


    眼前這個自己以身相許的救命恩人,竟是個恬不知恥欺騙自己感情的騙子?


    方婕妤如遭五雷轟頂,隻覺得天旋地轉,雙腿一軟撇開蕭然癱坐在地。


    為什麽你要到這鳩摩寺行竊,害我親人蒙冤被屠?


    為什麽你要說是你救了我,騙我芳心?


    難怪各種借口不願為我報仇,卻是怕這謊言戳穿!


    為了那《洗髓經》,竟還舍命為仇人擋劍,你對我可有過這份情義?


    這幾個月來與這元兇、騙子的恩愛畫麵,在婕妤腦中閃過,隻讓她一陣惡心。


    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眼裏如果有女人用謊言騙他上床,那定是愛他極深。


    而女人眼裏,如果男人用謊言騙他上床,那定會厭惡至極。


    方婕妤惡心蕭然滿嘴謊言,欺騙自己感情。


    更惡心他為何如此之傻,輕信這無恥之徒。


    淚水洶湧,方婕妤滿心絕望,身上薄衣瞬間濕透。


    拿起長劍,方婕妤一臉哀怨,往蕭然身上一劍一劍砍去。


    這劍裏帶著無盡恨意,卻又染著一絲不舍。


    這一幕,看呆了幾個置身事外的掌門。


    原來迦炎才是這鳩摩寺斑斑劣跡的罪魁禍首,冤有頭債有主,應該取這迦炎的性命才是。


    阿比羅刹急忙叫停五派弟子,未殺之人就此放過。


    手執幽冥劍,阿比羅刹隻待眼前鬧劇結束,便上前取下迦炎的項上人頭。


    “住手!”


    空中傳來清脆女聲,人未至劍光先到,阿比羅刹手裏的幽冥劍被瞬間擊落。


    眾人舉目望去,正是那隻有蕭然認得的愛管閑事,卻又每次都姍姍來遲的芙霜少女。


    看了眼芙霜少女,迦炎對呆若木雞的方婕妤說道:


    “好好看看,這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過這話對於已是心如死灰的方婕妤而言,已經毫無意義。


    方婕妤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地跪倒在已是昏死過去的蕭然背後,壓根不想轉身去看那迦炎口中的恩人。


    芙霜少女翩然落地,看到鳩摩寺前滿地屍首,低聲說道:


    “可真是太過分了呀。”


    口氣似是訓斥寵物一般,芙霜少女抬頭朝著阿比羅刹說道:


    “閑著沒事打什麽架呀,今天到此為止,你們各迴各家吧。”


    可大仇將報的阿比羅刹,怎願就此輕易作罷?


    提劍使出“惡鬼撲食”,阿比羅刹便要取下迦炎性命。


    芙霜少女靜立不動,身上飛出一道幻影。


    這幻影飛至阿比羅刹的惡鬼麵前,惡鬼竟似遇到閻王判官一般,麵露恐懼止步不前。


    隨後,惡鬼瞬間融化殆盡,散為一團寒氣。


    看芙霜少女輕鬆化解“惡鬼撲食”,五派之人無不驚駭。


    一旁的張星星,卻是看得躍躍欲試,右手聚氣猛然打出一記“摘星指”。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芙霜少女瞥了一眼,隨手一抬劍,便是萬道劍芒飛出。


    空中的無數琉璃珠,被劍芒瞬間擊碎。


    而後,劍芒力道不減,朝著張星星飛來。


    眼見不妙,張星星趕緊以十足功力運起“六龍禦天”。


    隻見六條金龍,張牙舞爪地從張星星身上升騰而出。


    這驚世駭俗的金龍,卻被劍芒輕鬆撕為碎片,而後煙消雲散。


    微微嗤笑一聲,芙霜少女朝張星星說道:


    “你若是再犯賤,我可就不再手下留情了呀。”


    張星星滿臉羞愧,默然不語。


    他心裏可是清楚,芙霜少女並未用盡全力,而自己卻是耗足真氣才將劍芒擋下。


    “今天到此為止,望鳩摩寺好自為之。”


    眾人盡皆愕然,阿比羅刹俯身朝夏侯瑤姬低語幾句,便招唿五派散去。


    寺門前的數百人,紛紛往山下走去。


    唯有夏侯瑤姬身旁的蘇昭儀,拔腿跑了出來。


    蹲在方婕妤身旁,蘇昭儀掏出麵巾遞了過去。


    方婕妤淚眼婆娑,朦朧看去,卻發現麵前女子與容貌竟是和自己如同孿生。


    “婕妤?”蘇昭儀輕聲試探問道。


    方婕妤輕輕點頭。


    心疼之意即刻上臉,蘇昭儀一臉怒氣地瞪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蕭然,扶起方婕妤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鳩摩寺前,此時隻剩下滿臉羞愧的迦葉禪師,身受重傷的迦炎,以及數十個幸免於難的寺僧。


    還有便是地上奄奄一息的蕭然,和略顯焦躁的芙霜少女。


    看五派已盡數離開,芙霜少女轉身對迦葉禪師嗔怒說道:


    “迦葉禪師,以後還是要好好看管你這迦炎師弟,要是再作惡,我可就不管了。”


    迦葉禪師並未答話,隻是扭頭看了眼迦炎,低頭一聲長歎。


    隨後,芙霜少女又看看身上插著芙霜劍的蕭然,又無奈又好笑地說道:


    “怎麽每次見你你都沒個囫圇樣子,我可真的是對你很無語呀。


    這次更狠,還被我的芙霜劍給戳成了這樣。”


    扔下一瓶鳳羽晶粉,芙霜少女囑咐迦葉禪師好好照看這個倒黴蛋,飛身離去。


    芙霜少女剛走,迦葉身後的迦炎卻憤恨說道:


    “事已如此,迦炎愧對對師兄和各位鳩摩弟子。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也不會給師兄留下為難之處。”


    說罷,迦炎撿起身旁長劍,戮頸自刎。


    迦葉也未阻止,隻是滿臉無奈輕聲感慨:


    “由愛故生憂,又憂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看著數十具寺僧屍體,迦葉輕聲念起超度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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