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兮沒想到楊麗華對這個梅園執著於此,生更半夜的也在這裏麵晃蕩,若是哪個膽小的宮人此時孤零零地在這裏遇見她,不被嚇個半死才怪,看來這位樂平公主精神不好實是傳言非虛。

    今夜楊麗華還是那天她所見的那般,單薄消瘦,與那日不一樣的是,今日她穿著白色袍子披著白色鬥篷,且梳著一個十分利索的發髻,在鬢角還插著一朵白色的絹花,這樣一來,使她看上去更是鬼氣森森,就像是新死的幽魂一樣像這邊飄來。

    紅兮感覺自己的手被獨孤皇後緩緩鬆開,接著,獨孤皇後也向著楊麗華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這看起來有些反常,或者說今夜的獨孤皇後一直處在反常的狀態中,因為紅兮多少對獨孤皇後的脾性有些了解,這個女人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在宮宴中突然離席,一時興起來到這梅園,對紅兮說那些感慨,這都不是獨孤皇後在常理之中應該會做的事。

    或許今夜對於獨孤皇後來講太過不同尋常了吧,以至於她顯得有些脆弱,此時,她見到自己的女兒,若是這個女兒很貼心,會是紅兮無法替代的極大安慰,可是,眼前這個好像奔喪一樣女兒會帶給獨孤皇後什麽,紅兮不樂觀。

    “麗華,夜裏天寒,你可是又偷跑出來了?來人,把公主送迴寢宮!”不愧是獨孤皇後,就算失態,也不會失態到底,在離楊麗華一步之遙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聽了獨孤皇後的吩咐,自是有宮人前來攙扶楊麗華,可楊麗華卻是一踏步逼近了獨孤皇後,然後麵無表情地看著獨孤皇後,眼裏冷冰冰的。

    宮人們見此情形,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獨孤皇後垂下眼簾歎息一聲:“罷了,既然都出來了,就陪母後在此走走吧,麗華,你看,這就是兮兒,阿麼未過門王妃。”

    紅兮聽獨孤皇後突然開口介紹自己,連忙對楊麗華一禮,道:“兮兒見過樂平公主。”

    紅兮本以為在這種氣氛之下,楊麗華必然不會理會自己,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楊麗華打量了紅兮好一會,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然後譏諷地道:“這般美人與阿麼倒是相配,可惜……世上再無吾弟阿麼,隻有晉王楊廣!”

    “麗華!你竟還是這般執迷不悟嗎?!你到底何時才能醒來?好好看看你眼前的人!”獨孤皇後怒極攻心,身子搖搖欲墜地重重咳了起來。

    紅兮見楊麗華不為所動,趕緊扶住獨孤皇後,拍了拍獨孤皇後的脊背,雖然紅兮知道楊麗華很苦,可是,自己的母親又怎麽忍心這麽拂逆,看著獨孤皇後掩口痛楚地咳著,紅兮也感受到了這種難掩壓抑,可是,她們母女間的事情,實在不是自己一兩句話能夠化解的。

    “看來您的身子大不如前啊,今夜天寒,還是迴宮歇息吧。”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可她自口中說出來卻無半分暖意。

    紅兮看得出,楊麗華說這份話的時候眼底有些閃爍,可當她發現紅兮在暗暗注意她的時候,神色一變,迅疾地轉過身,快步沒入梅林深處,成了一個白影子。

    獨孤皇後看著楊麗華孤身遠離的背影,示意兩個宮人跟了上去,然後看著梅林深處好半晌,才迴頭對紅兮自嘲一笑,道:“兮兒莫見怪,你皇姐自她孩兒亡故之後……”

    “母後勿需說了,兮兒知道,相信樂平公主終有一日會明白母後的苦心。”

    不知不覺中,紅兮對獨孤皇後換了稱唿,隻見獨孤皇後聽了這句“母後”之後,眼中欣慰非常,拉著紅兮手,一時間隻是感慨萬千地笑著,也不知說著什麽好,就這樣,兩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母女相攜著走出梅林。

    紅兮也很高興,她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事情是不必執著的,就像那位母親故去之後,她傻傻地不肯叫自己的母親一樣,這是不必要的堅持,亦是自己在自己心中設下障礙。

    紅兮和宮人都散去了,那座在雪夜中格外美麗的梅林更顯淒清,梅花被寒風吹落,與細小雪花容成一片,已經分不出倒是是梅花還是雪花在空中飛舞,在梅林深處,有個人正背靠著一棵樹靜靜地哭,落在她肩頭的梅花和雪花隨著她身子的顫抖簌簌地落下來,就像她的眼淚。

    在長興殿的一夜,紅兮想了很多,若是在以前也許紅兮還在抱著她對於大隋皇家她是一個過客的身份,可經過昨夜之後,她是楊廣的王妃之事再也不會更改,不僅如如,仔細想來,紅兮意外地發現,晉王妃這個身份她似乎早就習慣了,甚至她還在一直困擾著阿兄會來攔阻。

    這是為何呢?莫不是晉王殿下的魅力早就讓自己心折,自己早就期盼著嫁給楊廣嗎?這件事紅兮想不透,可紅兮卻想追究下去,前方是什麽,她都渴望著去經曆去感受,因為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這麽得來的,前方無論悲也好喜也好,她不去看看,就會是虛無一片。

    拜別的獨孤皇後,紅兮坐著獨孤皇後禦賜的馬車緩緩出了宮門,就在紅兮剛剛想起昨晚紫雲閣內阿兄和楊廣在她離開前說的話時,馬車突然在宮門前停住了。

    紅兮看了一眼翠微,翠微馬上意會,掀開簾子探頭往外看了一眼,旋即迴首對紅兮道:“小公主,莒國公和晉王皆在外麵等候,我們要下馬車嗎?”

    翠微的話音剛落,紅兮就感覺車裏一亮,接著,楊廣和阿兄一同出現在車門口,紅兮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阿兄溫柔和煦的臉,和楊廣眼底的的那一抹慧黠,感覺到這兩位豐神俊朗的公子之間有種濃重的火藥味。

    可是,有誰能告訴她,他們這般同時出現到底是何意?想讓自己決定該去哪了嗎?這……不是為難自己嗎?!

    “小妹,跟阿兄往驛所吧,你嫂嫂正在驛所等你。”蕭琮用溫柔的嗓音率先說了這麽一句。

    見阿兄說話,楊廣並未立刻開口說什麽,可是看他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紅兮感覺楊廣似乎有備而來,他的理由是什麽呢?竟然想在自己麵前跟阿兄爭,難道這位晉王殿下會把琴軒的小鹿作為借口?

    興許是楊廣那一臉的自信和得意讓蕭琮也看了礙眼,未等紅兮做出迴答,蕭琮便笑吟吟地對楊廣道:“不知晉王是否要入宮麵聖呢?現下為何還不入宮門?”

    楊廣見蕭琮發問,燦爛一笑,道:“莒國公怎地還這般見外,以後就叫廣妹婿就好,今日我非入宮麵聖,而是來接兮兒迴府的。”

    蕭琮聽了,也燦爛地露出個笑容,看了一眼坐在馬車裏不動聲色的紅兮,昨夜蕭琮知道紅兮心裏在想什麽,今天早早來此接紅兮也正是急於跟她解釋,奈何這位頂著自家小妹夫婿高帽的楊廣過來搗亂,蕭琮心裏很不爽。

    “嗬嗬,那本王就不客氣了,我說妹婿,這大婚之前兮兒理當該在娘家,雖說我那驛所比不上妹婿的王府,可畢竟我這個兄長在此,我家小妹理當在大婚前暫居那裏。”蕭琮皮笑肉不笑地對楊廣說道,雖是語氣極為柔和,可紅兮卻聽得出阿兄強壓著的火氣。

    “哦?莒國公竟是理會那些俗禮麽?那處驛所兮兒並未住過,反而習慣晉王府,這般冒然讓兮兒過去,想必兮兒夜裏也睡不安穩。”楊廣不甘示弱,臉上笑意更濃,而這些不痛不癢的理由似乎並不是他的底牌。

    紅兮今日算是見識了,她的阿兄和楊廣沒想到還有這樣狀況,難道這四年裏阿兄和楊廣都變了麽?隻見這兩位在紅兮眼中溫文爾雅的阿兄和陰晴不定的未婚夫婿,像是在爭搶糖果一般在自己麵前爭得絮絮叨叨,紅兮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而且,紅兮若是沒聽錯,楊廣方才好像說她換了地方會睡不安穩,他怎麽知道自己認床的?

    “妹婿大可放心,我們兄妹二人久不想見,想必今夜定會促膝長談,能否安眠都是未知。”蕭琮繼續反駁著楊廣,臉上保持著不變的和顏悅色。

    不知蕭琮的這句話觸動了楊廣那根神經,隻見楊廣臉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頓了一下,擰眉丟出一句:“那依廣看,還是讓兮兒決定要往何處如何?”

    蕭琮聽了楊廣這個建議,卻是愣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楊廣,然後點點頭,道:“小妹,你想同阿兄迴驛所還是先迴晉王府?”

    紅兮就知道,最後問題還會丟給自己,看著想念了這麽久的阿兄,盡管心裏還在別扭阿兄對她的放棄,可還是忍不住想好好跟阿兄說說話,撒撒嬌,四年了,多麽盼望這一刻。(喂!楊廣,你算哪根蔥,還沒過門就來搶人,人家紅兮對你直接無視了。)

    就在要說出自己的決定之時,楊廣輕咳一聲,插話道:“兮兒,府裏有一位故人正在等你,你若不迴府,想是那位故人會很失望。”

    楊廣怎麽會看不出自己被無視了,臉上一黑,又丟出一句話,還偏偏是不清不楚的一句話,聽得紅兮心裏一驚,難道楊廣發現什麽了?發現鳳玨是妖怪?發現豳風變成了小屁孩?

    不可能,就算那隻笨鳥再笨也不會惹出這樣的亂子,其實紅兮都不相信這個突然冒出的鳳玨所言的一切,就算楊廣發現什麽,自己也可以搪塞過去,沒想什麽大不了,若說這豳風之事……反正自己對那位冷冰冰的大神仙打妖怪沒什麽好感,就隨他去吧,沒把他丟在街上也算對他不錯了。

    “妹婿,我們有言在可對?”蕭琮見楊廣故弄玄虛,收斂笑意眼中現出不耐,心裏暗暗腹誹,這楊廣怎麽就這麽不識相,惱!

    “那是自然,兮兒,是跟我迴府還是忘莒國公處?差點忘了,那位故人是今晨在趕至城內,說第一個想見的就是兮兒。”楊廣說出了不清不楚話之後,反倒不著急了,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雖是對紅兮說話,卻挑釁似地看著蕭琮。

    紅兮聽了楊廣的話,逐漸猜到這個所謂故人是誰了,於是,紅兮帶著歉意偷瞄了阿兄一眼,小聲道:“阿兄,我……我迴府收拾一下東西可好?”

    紅兮本以為阿兄會很失望,因為他與楊廣這番沒有緣由的爭奪戰之中自己似乎違背了阿兄,可是,讓紅兮意外的是,阿兄似乎早就料到自己會這麽決定,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同樣挑釁似地看著楊廣。

    “既是如此,那阿兄就陪小妹一起看看這位故人,興許這人為兄也識得,不知妹婿今日可歡迎為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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