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玨怒氣衝衝地跑到豳風的房內時,看到豳風正在房裏打坐,豳風此時雖是少年外貌,又失了法力按說應該是十分無害,但鳳玨一想起他方才與紅兮在一起時那股異樣的感覺,不免懷疑這個這個素來把天下事天下人視為無物的豳風是否還留了一手,所以,鳳玨沒有魯莽行事。

    看著豳風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雖是少年身量,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別樣清冷的氣質卻是一絲一毫地沒有改變,鳳玨甚至可以肯定,此時豳風若是睜開眼,定還是能帶出一股寒氣,生生能把人凍死。

    鳳玨悄無聲息地做到了豳風對麵的案幾旁,雙手托著下巴琢磨好一會,也不明白他到底是被豳風施了法術還是怎麽了,既然不想冒著風險打擾豳風問個清楚,他自己又越想心裏越糊塗,鳳玨越想越悶,忍不住給了正在打坐的豳風一個白眼,然後捂嘴偷笑地打量起這位大神仙來。

    看了一會,,鳳玨感覺更加無聊,裝模作樣地學著豳風打坐的姿勢,索性也跟著豳風一起打起坐來,說是打坐,其實不然,人家豳風是坐在那猶如一尊神佛,而鳳玨則是盤腿,舒服地摸著下巴,瞪著豳風,心裏的繁雜想法還在飛快地轉悠著。

    比如說這豳風到底是被誰扁得法力盡失啊?要是知道哪位大神有這位本是,他鳳玨定要拜他為師,不不不……鳳玨隻要保護好小女娃就好,不需那麽大本事,除非這個老妖要傷害小女娃,否則……

    就這樣,在鳳玨的狂想之間,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兩位大神難得和平地共處一室幾個時辰,竟不覺天色已悄然暗了下來。

    就在鳳玨在天馬行空的狂想中幾欲趴在案幾上流著口水唿唿大睡的時候,與這間房間隔不甚遠的膳房時不時地傳出了若有若無的飯菜香味時,鳳玨使勁嗅了下鼻子,終於坐不住了,可是,當他站起身扯了下裙擺就要出門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他來此的目的。

    說實話,眼前這個小號的豳風閉著雙眼這般安寧地打坐的樣子還真讓人無法聯係到那個被他看一眼都會感覺涼颼颼的冷酷家夥來,可是,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對他施法呢?

    鳳玨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不痛不癢,且由於方才打坐的緣故被豳風搞出來的小傷也好了,那麽到底何故?

    鳳玨又轉來轉去地圍著豳風打量了好一會,不由得輕手躡腳靠了過去,見豳風還是毫無動靜,鳳玨的膽子又大了幾分,逼近豳風的臉,這麽一細看,才發現,豳風這麽一閉著眼睛,單看那張臉,簡直就是個隨和版本的豳風小神仙,看起來非但不怕人,還有些可愛啊。

    他這幾日光是想著怎麽堤防豳風,今日才發覺,這位神仙大人如今的的確確成了落難的小娃娃,意識到這一點,鳳玨感到胸口甚為舒暢,若他料得沒錯,豳風此時定是無法返迴他老巢,那麽,以後的日子,豳風就一直是他的弟弟小風,想到這,鳳玨強忍著笑意捂著肚子推門而出。

    鳳玨想仰天長嘯,頗有點小人得誌的惡趣味,當他哼著小調美滋滋地想找紅兮顯擺他頗有前景的未來日子而來到紅兮房門口時,看到的就是被精心打扮得美得那麽不真實的紅兮。

    可以說,在鳳玨的心裏,紅兮一直會是那個一直與他玩耍的小女娃,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千年歲月之後,那個他心中的小娃娃會變成一個這樣的少女,可想,鳳玨的驚訝自然會比翠微等人要複雜許多。

    “鳳玨,今日宮宴不比尋常,你留在府中好生照顧小風吧。”紅兮見鳳玨對翠微的喝斥充耳不聞,生怕這二人鬥嘴,對著愣愣地盯著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鳳玨說道。

    鳳玨聽到紅兮對他說話,這才迴過神來,他感到胸口又是一陣毫無征兆的狂跳,好似被誰在揪起使勁捏住了似的,他記得他浴火重生的時候也沒這會來得炙熱,這究竟是怎麽了?

    “哦,鳳玨知道了!”鳳玨一張口才發覺,他的聲音竟不受控製變成的男子的低音,趕緊閉上嘴,垂下頭,心裏的煩惱又生出了一籮筐,匆匆跟紅兮道了聲別,再一次逃向後院。

    今晚宮宴,紅兮要麵對的事情實在太多,故而,紅兮也就沒有理會匆忙逃竄的鳳玨,在那兩名宮女為她打點好之後,便坐上獨孤皇後派人來接她入宮的馬車,在暮色中入了大興宮。

    今日乃是楊廣凱旋而歸的日子,恰逢年關將至,入了宮紅兮才發現,她幾日沒來,這宮內已煥然一新,處處透著節日的喜氣,然而,紅兮看著這處處可聞的喜慶氣息,好不容易在蕭不允那裏調整好的心緒又開始隱隱不安起來。

    當紅兮下了馬車,隨著宮人走向一條她不甚熟悉的路徑時,更是發現,原來幾日的光景,這座幽深的宮殿便生出了這許多變化,看來獨孤皇後已然移居到新的寢殿了。

    皇後的新宮殿名為長興殿,東臨隋帝的禦書房,西麵則是紅兮那日駐足的梅林,可以說無論從景致還是位置都比甘露殿好上許多,也華麗不少,而且,紅兮在翠微那得知,長興殿修建之前,那裏還是前朝皇後今朝樂平公主楊麗華的寢宮。

    想到這一點,又恰逢走到了梅林旁,紅兮不免又想起那日在梅林遇到楊麗華時的情形,那一日楊麗華好似受了什麽刺激,難道說與獨孤皇後遷居新宮有關麽?

    楊麗華的事情,獨孤皇後很少在紅兮麵前提及,其實,紅兮一直覺得,獨孤皇後對自己這麽好,是把她看成了別人,而且紅兮一直覺得這個別人就是楊麗華。

    那日紅兮見到楊麗華那副瘋癲的樣子之後,心裏一直在想,若是把獨孤皇後與楊麗華換做是自己和母後,又將會是何種情形呢?自己與母後也會這般水火不容,固守著自己的立場不肯向對方低頭嗎?

    “老奴參見小王妃!請小王妃大安!”

    聽到小王妃這個稱唿,紅兮猛地抬起頭,看到獨孤皇後身邊的總管太監王福生眉開眼笑地自前方迎了上來,他本就有些肥胖,今日也不知是什麽事情歡喜成這副樣子,隻見他那白胖的臉幾乎笑成了一個大包子,直讓紅兮方才的想法生生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總管多禮了,兮兒正要前去拜見皇後,總管這是……?”紅兮見他殷勤迎上來問安,看樣子像在此等候多時了。

    “老奴正是前來迎小王妃的,方才皇後臨時有事往別處去了,皇後怕小王妃在殿中空等,故而讓老奴迎候您往紫雲閣,今日宮宴就設於那裏,小王妃可在那裏先行休息。”王福生一口一個小王妃的,叫得紅兮極為不自在,但紅兮轉念一想,平日裏王福生也是這般叫她的,怎麽覺得今日格外刺耳呢?莫不是因為楊廣迴來的緣故?

    “有勞王總管了。”紅兮對這個安排反而覺得慶幸,此時若是真與獨孤皇後敘話,她還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獨孤皇後今日說話必定句句不離楊廣。

    王福生將紅兮安排在紫雲閣的偏殿後便匆忙地離開了,紅兮一踏入這紫雲閣便看出這裏也變化了不少,以往紫雲閣雖是大擺宮宴的地方,卻一直保持著素淡簡潔的風格,有些嚴謹有餘熱鬧不足。

    而今日,紅兮發現這紫雲閣內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非但室內和廳堂多了許多華貴的器物,更是在大廳拓寬了中場,兩側還放置了多種樂器,恐是多半是為今日的歡宴所準備的,可見獨孤皇後對今日的宴會有多麽重視。

    “小公主,你聽,好像有琴聲?”

    聽翠微這一提醒,紅兮也隱隱聽到在隔壁似乎有琴聲傳來,聲音雖是不大,卻能聽出這彈琴之人的功底很是不錯,奇怪的是曲子原本很喜慶的,卻被彈奏之人彈出了一股悲傷的韻味來,聽起來胸口悶悶的。

    “恐是琴師後殿排練歌舞吧。”紅兮雖是這麽說,卻又有些奇怪,若是宮外請來的琴師在此做表演,又怎麽會此刻還在排練,此地怎麽可能讓人隨便休憩呢。

    “小公主,我們去看看可好?反正宴會還要過些時候才會開始。”翠微見這殿內幾乎除了宮婢之外再無旁人,膽子就大了起來,一臉好奇地拉著紅兮去看看歌舞排練。

    紅兮本覺得不是特別妥當,可是卻想看看這彈琴之人倒是是誰,為何要把一首喜慶的曲子彈奏得這般淒涼,莫不是她心裏很悲傷麽?

    說起來這宮裏有這樣的熱鬧一年也就那麽一兩次,而且那些助興的歌舞極其表演都是楊勇一手安排的,也就是在這時,那位太子殿下為眾位大臣廣為稱道,因為這位太子殿下的生活質量和品位在大興城內絕對時數一數二的。

    若是這個彈琴之人在晚宴上這般湊曲,十有八九會觸怒眾人,此刻能勸勸她也是好的。

    這麽想著,紅兮與翠微一同循著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鳴奏的樂曲,紅兮和翠微來到了紫雲閣的後庭,逐漸地,紅兮還聽到了在樂曲聲中還夾雜著低聲的談話,聽起來像是兩個女子。

    “我們這般闖入不大好吧?”終於找到了那個琴聲出自哪個房間,紅兮站在猶豫了。

    “怎麽會?以小公主的身份來看這些人,倒是她們的福氣。”翠微滿不在乎地推來門,拉著紅兮便踏入了屋內。

    由於紅兮和翠微來得突然,進了門之後,屋中琴聲一下子就斷了,繼而,在屋子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也停下了舞步,一臉驚懼地轉頭看向門口。

    紅兮原是打算看看這彈琴之人是誰,可那個跳舞的女子猛地一迴頭,卻是讓紅兮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是陳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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