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微泛著血腥的氣息。


    南書房已有六具屍體,其中四具身材短小,死前還握著劍。他們的容貌、著裝、服飾都相差無幾,是被人一劍穿喉。


    隻要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應該能夠看出,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死在同一人的手中。


    能使出這樣一劍的人,實在可怕得很。


    第五具屍體是一個很俊美的男子,胸口中了一劍。


    他死前不知是遭遇了什麽事,一張臉實在奇怪的很,像是很滿足、很愉快,又像是很痛苦、很恐懼。


    至於最後一人,不但胸口上有致命劍傷,而且麵目還被摧毀,鮮血淋漓,叫人完全不知他長什麽模樣。


    身著黃袍,下擺八寶立水裙的皇帝正端坐在椅子上,他的麵上還帶著淡淡的恐懼之色,似乎不久前遇到了一場很兇險的事。


    一向忠心耿耿的王總管,就在旁邊侍候著,他的臉上也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


    除了這兩人外,還立著一個白麵微須、身穿白色長袍的人。他的眼睛並不是漆黑的,卻很亮的可怕,就仿佛是兩顆寒星。


    在他手中還拿著一柄造型奇古的長劍,無論誰都能看出,這是一柄好劍。


    可就算他手裏沒有見,所有人也該知道,這是一個絕代劍客。因為他身上劍氣之鋒銳,已勝過世上任何神兵利器。


    陸小鳳等武林人士、大內高手在進入禦書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皇帝沒死?葉孤城他們失敗了……不,或許他們已經成功了。”陸小鳳的心在顫抖著,身體也在顫抖著,整個人都好似被恐懼籠罩。


    “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權在世上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天下人的生殺予奪,隻在他一言之中。而不管是大內高手,還是武林人士,此時都已跪在地上,露出恭敬之色。


    就連陸小鳳,也不知是受眾人的影響,還是世俗力量的壓製,竟也跟著跪了下去,盡管他知道眼前這人很可能不是聖上。


    唯一站著的,也隻有西門吹雪了。


    他手持寶劍,長身而立。


    整個人也仿佛是一柄劍。


    劍自然是不會向人叩拜,哪怕這個人是皇帝。


    如果他真會拜,也是因為那人是劍中之皇,而非人中之皇。


    “大膽……”王總管正要訓斥。


    皇帝已揮了揮手,並未怪罪:“念旨吧。”


    王總管手捧聖旨,大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平王世子密謀造反,已斃與南書房。白雲城主護駕有功,不予追究擅闖禁宮之責,明日再予表彰。”


    殷羨等大內高手都不由鬆了口氣,雖然到現在為止,整件事都籠罩著一層薄霧,看不真切。但無論如何,聖上沒有出事就對了。


    但這漫長的一夜還未過去。


    因為西門吹雪的目光已經看向葉孤城,緩緩道:“今夜是月圓之夕。”


    葉孤城冷冷道:“不錯。”


    西門吹雪道:“你是葉孤城。”


    葉孤城道:“不錯,”


    西門吹雪道:“我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道:“這我也知道。”


    西門吹雪道:“你掌中有劍,我也有。”


    不但葉孤城明白了,所有人也都已明白了。


    大內高手麵色已變,“大漠神鷹”屠方厲喝道:“好大的膽子,今日已犯天威,你們還敢……”


    他的話忽然說不出下去了。


    因為葉孤城的眼睛已經向他看了過來,眸子中的神光就仿佛兩柄劍:“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麽罪?”


    屠方聽不懂。


    葉孤城冷冷道:“你練刀不成,學劍又不精,卻敢對我和西門吹雪無禮,你犯的是死罪。”


    屠方的臉色更沉,氣氛又凝滯起來,好在這時皇帝已經說話了,他擺了擺手,沉聲道:“這一戰勢在必行,朕也想看看兩位絕代劍客的風采,朕允許你們決鬥。”


    陸小鳳一聲歎息,紫禁之巔一戰,依舊不可避免。


    ……


    …………


    明月雖已西沉,看起來就更圓了。


    一輪圓月,仿佛就掛在太和殿的飛簷下,人卻已在飛簷上。


    陸小鳳、殷羨等人都已閉嘴,因為他們已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壓力。


    “這一戰,很有看頭。”


    玉連城負手卓立,一陣風拂過,他仿佛就要乘風而去一般。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此前並沒有在南書房中現身。


    不過對於這一戰,他卻頗為期待。


    西門吹雪本遜葉孤城一籌,但因為玉連城的出現,他不但和孫秀青沒了關聯,少了牽掛,還轉戰千裏,劍法更甚一籌。


    葉孤城也完成了篡位,不再一心求死。


    這一戰,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太和殿上,西門吹雪盯著葉孤城,他忽然一聲長歎。


    葉孤城道:“你為何而歎。”


    西門吹雪道:“為你而歎,也為我而歎。”


    葉孤城道:“哦?”


    西門吹雪又道:“我歎你不夠誠,我歎這世上我畢竟沒有一個真正的對手。”


    葉孤城的瞳孔突然收縮:“誠?”


    西門吹雪冷冷道:“劍的精義在與誠,誠與人,誠與劍,可你不誠。不誠與人,不誠與決鬥。”


    葉孤城沉默良久,終於道:“學劍的人隻要誠於劍,而不必誠於人。”


    西門吹雪已不再說話,話已說盡。


    話的盡頭就是劍。


    嗆!槍!


    劍作龍吟。


    兩柄劍同時出鞘,出劍後就已交匯在一起,劍光璀璨奪目,驚人奪魄。


    天上天下,仿佛隻剩下隻兩柄劍了。


    殷羨、魏子雲等人已經一頭冷汗。


    好可怕的劍,好可怕的兩個人。


    當!


    劍光又是一閃,兩人已交錯分開,他們各自站在對方先前的位置,身形一動不動,仿佛凝滯。


    片刻後,西門吹雪動了,收劍入鞘。


    葉孤城也動了,他半跪著,右手用劍支撐著身體,左手捂著肩上的傷口,冷汗淋漓。


    勝負已分。


    西門吹雪又一聲輕歎。


    他雖然贏了,卻滿麵蕭索。


    “你的心沒有沒有靜,心不靜,劍就要亂。三個月以後,天山再戰,希望到時你的心能靜,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這句話後,西門吹雪已飛走了。


    葉孤城的臉很白。


    蒼白。


    幾乎沒有一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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