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老嫗頓了下拐杖,說道:“據我們所知,極西那群和尚突襲受挫,如今已經和蠻人形成均勢。”


    另一人補充:“短時間內,這場戰爭絕不會結束,那群傭兵過去之後,會輕易且頻繁的迴來嗎?”


    “誠然,宗主說的沒錯,隻要戰爭結束,飛舟盈利就會迴升,但誰知道戰爭什麽時候結束?”


    這話可太直接,也太致命了。


    直接撕掉了安雲渺的遮羞布,擊垮了她最後的自尊。


    老嫗歎氣:“當初我們就說過,一艘飛舟足矣,不盈利也能自用,且宗內積蓄還能省下不少。”


    “但宗主非要一意孤行,不惜掏空宗內積蓄,也要與離天劍宗合資,購置第二艘飛舟占據航線。”


    山羊胡老頭苦笑:“這下倒好……”


    嗡,嗡嗡~~!


    安雲渺已經聽不清他們的話,耳畔隻有嘈雜的嗡嗡聲迴蕩。


    此時此刻,她莫名覺得這一幕異常熟悉。


    就像,就像不久之前,她們聯起手來逼左重明交出航線時的場景。


    這就是,報應嗎?


    她張了張嘴,驟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頹敗。


    長老們見她臉色灰白,氣息紊亂,不由皺了皺眉,下意識交換了一下眼神。


    “宗主。”


    拄拐的老嫗見狀,揚聲說道:“宗內長老經過決議,認為您無法擔當浣月宗的宗主之位了。”


    此話仿若晴天霹靂,將安雲渺炸迴了現實。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師父,唇瓣止不住的發顫:“你,說什麽?”


    山羊胡老頭不忍的別過頭,輕聲說道:“宗主啊,您此前的舉措,導致宗派麵臨生死危機。”


    言下之意是,這麽大的事,肯定要有人站出來承擔這一切。


    而此事的主導者是安雲渺,她又是宗主,背鍋是板上釘釘。


    老嫗悵然歎道:“雲渺啊,你這些年為宗派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裏,為師也以你為驕傲。”


    “可這次,你犯的錯太大了,此事但凡處理不當,浣月宗恐怕……。”


    安雲渺深吸口氣,咬牙說道:“讓我退位,可以。”


    “那就……”


    眾人見狀,不由鬆了口氣。


    安雲渺冷笑道:“但我想知道,本宗退位之後,由誰接任宗主之位,又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我來。”


    山羊胡老頭站出來,說道:“前線戰事吃緊,左重明需要大量援兵,飛舟製造又需要時間。”


    “隻要咱們願意低頭,並且降價的話,左重明定會把飛舟買迴去,有了這筆錢自然能……。”


    這話一出。


    安雲渺氣的笑了:“咱們低頭,他會原諒?”


    左重明的強勢,誰他麽不知道?


    更別提前不久,她當著眾人的麵狠狠地落了此人的麵子……。


    “咳~!”


    老嫗輕咳一聲,沉聲說道:“雲渺,能否做得到,關鍵在於你。”


    山羊胡老者盯著她,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能渡過困境的辦法。”


    “你……”


    安雲渺臉色唰得慘白,她聽出了這話的含義。


    ……


    離天劍宗爆發爭執,本地勢力也不平靜。


    因為分會不止建立一個,而是在各縣均有建造。


    傭兵公會的分會建立,影響的絕不僅僅是幾條航線,而是所有的飛舟航線。


    畢竟飛舟票價昂貴,能時常乘坐的客人,百分之七十都是到處亂竄的玩家。


    而上次左重明被逼讓步,不僅僅讓安雲渺,齊思宇等宗派嚐到甜頭,許多世家宗族也摻了一手。


    論體量,論底蘊,世家肯定比不了宗派。


    飛舟的造價極為高昂,哪怕是宗派都要合資,更別提世家宗族了。


    往往需要七八個,甚至十幾個世家合力,才能購得一艘淩雲飛舟。


    倘若航線照舊,大家有錢分,自然不會有幺蛾子。


    可現在出了問題,矛盾就爆發了。


    十幾個世家同台爭論,場麵堪比一千隻鴨子……。


    比起世家宗族來講,本地宗派的處境要好一丟丟。


    當然,也僅僅隻是一丟丟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就眼下這種情況,本土勢力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直接掀桌子,跟左重明正麵硬剛。


    要麽出售名下的產業,籌措資金,收縮勢力,節衣縮食,渡過難關。


    平心而論,他們想選前者,做夢都想。


    他們恨不得一刀捅死左重明,再亂刀將之剁成肉泥。


    但現實是殘酷的。


    左重明的身份,地位,背後站著的朝廷……這讓他們隻能在心裏想想,萬萬不可付諸行動。


    所以,綜上所述,留給他們的選擇隻有一個。


    可能有人會疑惑。


    既然他們隻有一個選擇,為毛還吵得麵紅耳赤?


    很簡單,從宏觀全局來看,選擇隻有這麽一個。


    但深入到細節,就會涉及到個人利益。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某世家名下有一條礦脈,礦脈開發歸大房管,礦物售賣歸二房管。


    這個時候,三房提出將礦脈賣掉,用以籌措資金。


    涉及到大房,二房的利益,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


    他們非但不會同意,反而會冠以大義的名義,再站在道德製高點處,讓三房做出利益犧牲。


    一個勢力之中,必將存在多個小團體,而小團體裏的人,又涉及到個人利益。


    那麽,問題就來了。


    有幾個人願意主動做出犧牲,割舍自己的利益呢?


    要知道,現實比小說要殘酷太多了。


    無私,奉獻這種高尚的品格,若真的人人皆有,就不可能被冠上‘高尚’二字了。


    ——


    ——


    邊境,前線。


    左重明站在城門樓前,默然注視著下麵熙熙攘攘的玩家。


    好一會兒,刻意加重的腳步聲響起,他似有所覺的轉頭看去,正見到李劍虺走來。


    “有事兒?”


    “嗯。”


    李劍虺應了聲,壓低聲音稟報:“果然如侯爺所料,各地分會建立,導致飛舟客流量驟降。”


    說到這裏,他不禁咂咂嘴,悄然掩去了眼底的敬畏。


    娘的,每每想起左重明這招,他就由衷的感到心悸。


    這一手可不僅僅是砍到了命脈,而是直接挖斷了世家宗族,各大宗派的命根子。


    哪怕他用腳指頭去想,也知道這些勢力接下來的反應。


    離天劍宗等外來宗派,會率先低頭。


    本地世家經過爭吵妥協,會緊隨其後的服軟。


    本地宗派仗著產業可以多抗一陣,但隻要他們抗不到戰爭結束,認慫也是遲早的事兒。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這是李劍虺目睹局勢發展後,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他若不是知道些內情,打死都不會相信。熙雲府的局勢發展到這一步,竟都是左重明刻意的引導和推動。


    宗派能用飛舟大肆斂財,是左重明讓他們賺。


    離天劍宗,浣月宗能贏,是左重明讓他們贏。


    極西和尚進攻南疆荒域,是左重明讓他們打。


    這些看似強大的,根深蒂固的勢力,就像是一顆顆棋子,毫無所覺的被他驅使著,利用著。


    “怎麽了?繼續說。”


    左重明的聲音,驟然傳入他耳中,將他從失神中喚醒。


    “是,侯爺。”


    李劍虺打了個激靈,繼續匯報:“據悉,各勢力已經在整合名下的產業,很快就會有動靜。”


    “但屬下覺得,他們不會把東西賣給咱們,畢竟他們能落得如此下場,盡是侯爺一手謀劃。”


    左重明點點頭,默默思索幾息,忽而輕喚:“老江。”


    江楓龍適時上前:“侯爺吩咐。”


    左重明意味深長的道:“告知熙雲府周圍地區的勢力,熙雲府自家的事兒,千萬別伸爪子。”


    “是。”


    江楓龍瞳孔縮了縮,顯然明白了什麽。


    左重明又道:“以飛舟建造廠的名義,告知其他地區的宗派,若熙雲府的勢力欲要出售飛舟,一概不再保修。”


    “遵命。”


    江楓龍深吸口氣,壓下情緒的波動。


    “還有。”


    左重明補充:“告訴那些幫忙開采礦脈,以及打理產業的人,別太努力的幹活,該放鬆放鬆,勞逸結合嘛。”


    “是,我這就去辦。”


    江楓龍忙不迭的離開了這裏。


    直到這時,李劍虺感歎般的道:“三管齊下,侯爺高明。”


    第一個命令,使欲要出售產業,迴籠資金的勢力,找不到除左重明之外的買家。


    第二個命令,讓離天劍宗這些購買飛舟的勢力,轉賣飛舟找不到接盤俠。


    第三個命令,減緩開采進度,進一步加深各勢力的窘境,續命的時間被再度壓縮。


    如此一來,他們隻能加快速度,把產業賣給左重明,且在沒有其他買家的情況下,隻能被肆意壓價。


    經此一役,且不說有多少勢力能渡過難關,就算能渡過,最多也是苟延殘喘。


    別忘了,左重明早在一開始,就勒令他們不能開設坊市。


    換言之就是,縱然他們有獨門的東西,想通過出售而牟利,也需要經過左重明的允許才行。


    實力大幅縮水,買賣又被扼喉,他們的上限被左重明徹底卡死。


    想恢複到昔日的輝煌,怕是白日做夢。


    “嗬嗬。”


    左重明負手而立,目光遠眺:“與人鬥,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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