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出去了。


    病房裏,隻剩下李夫人和江雲兩人,麵對麵彼此看著對方。


    江雲微微吸了口氣,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病房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可她卻感得到有冷冷去空氣從腳底竄起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偷偷看了李夫人一眼,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感到所有的思維好似被阻斷似的,什麽也說不出來。


    既然大腦一片空白,她索性就什麽都不說了,隻是單純的拉起被子一直蓋在了下巴處,垂眸等待著。


    李夫人沒說話,胯骨傳來的疼痛讓她有些坐立不穩,她咬牙堅持著,深吸了幾口氣,堅持住了,淡淡的看著江雲,眼底是一片清明。


    她也沒有率先說話。


    談判中,對方先暴露出弱點,之後再針對弱點直擊缺口,是勝利的關鍵。


    以前她懂得這些,卻不屑於用過這些手段,可現在,她不得不去做。


    護犢子的心情都是有的。


    聽說蘇夏牽扯到江雲孩子的事情裏,她就呆不住了,堅決要從病床上起來,幾個護士沒辦法才用輪椅推她過來的。


    她虧欠了蘇夏這麽多年,如今遇到,能坐的,她都會去做的。


    病房裏十分安靜,安靜得讓人害怕。


    她一臉淡然,全然沒有審問或者是談判的趨向。


    江雲在靜靜等著,等著李夫人發話。


    可是逐漸她感到不安了。


    李夫人是怎麽了?是準備審問她呢?還是準備詢問整個過程呢?會怎麽做?


    一連串的疑問在心裏升騰起來,在腦海中蕩漾著,讓她無法安心。


    起初,她還能夠忍著壓抑著打破沉默的衝動,可逐漸全身好像被什麽東西催逼著似的難受起來。


    她終於拉下了身上的被子,手指糾纏著輕輕咳嗽了一聲,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叫了一聲:“伯母,您看您有什麽問題的話,盡管問,我會……”


    她想要說明當時的情況,繼續以前的態度,為蘇夏開脫。


    “你想要怎麽樣?”


    李夫人陡然問出一句,打斷了她的話,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對發生的事情完全了然了。


    她一愣,不由抬頭看過去,不知道李夫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想要怎麽樣?”


    李夫人再次問了一句,原本和藹的眼睛裏透出了一抹冷厲,微微眯了起來,看著廳臉上的茫然,淡笑了一句,“是你先找上的夏夏,對嗎?”


    這件事情的起始原因是江雲,她想過了,唯一的猜測就是江雲設計了一切。


    “我……伯母,我找夏夏的目的是看到李擎對她的態度不好,所以心裏著急,擔心她心裏會難過,所以我就打算找她談一談,安慰一下,誰知道……”


    江雲解釋著,卻覺得自己似乎在一下一下被剖析著,所有的心思都袒露了出來,她說不下去了。


    “擔心?”


    李夫人反問了一句,唇角勾了勾,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


    “你該擔心的是你怎麽能進入李家,而不是夏夏的心情怎麽樣?我說錯了嗎?”


    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在李家吃飯的時候,李擎公然對蘇夏的敵意和排斥,江雲都沒有絲毫反應,相反還表現出相當的支持,怎麽突然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豈不是讓人懷疑這種誠意嗎?


    “這……”


    江雲打了個寒顫,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想要解釋,“那個我進入李家的事情我已經不著急了,畢竟現在孩子是最重要的,孩子是所有人心中的寶貝,我隻要保護好了孩子,就是對李家盡責了,誰知道……”


    她說著擦了擦眼淚,掩飾著臉上的慌亂。


    “原來你明白這個道理啊,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懂呢。”李夫人舒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冷冷看向她,“既然你明白,路麵上還有雪,那麽滑的地麵,你卻偏偏挑這樣一個時段去找夏夏,你到底要幹什麽?”


    她的話一陣見血,步步緊逼,也一層層揭開江雲心底角落的計謀。


    “我……伯母,你不要誤解我,當時在病房樓大廳裏正好遇到夏夏,兩人因為伯母您的事情發生了一些摩擦,我心裏過意不去,才追了出去的,當時著急,一時之間忘記了天氣情況,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照顧好孩子,所以我不怪夏夏,真的。”


    冷汗順著背脊往下爬著,第一次,她深切體會到了李夫人的厲害。


    那目光,就是帶著刺的尖刀,挑開了她所有的陰暗。


    如果此時此刻她說一句埋怨蘇夏的話,就是自找其辱。


    “事情的真相我不想說,至於真正的原因你心裏很清楚,我也猜測得到,畢竟這麽多年,見識的多了,所以你不要在我麵前說什麽漂亮話,我隻問你,你打算怎麽做?”


    李夫人有些不耐煩了,淡淡打斷了她,直逼她的最終目的。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我想……”江雲咬緊了唇,目的在口中要衝出來,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說出來就暴露了她所有的想法。


    “說。”


    李夫人命令著,聲音裏透出了威嚴,這種威嚴前所未有過。


    “是。”她稍稍哆嗦了一下,趕緊說道,“我想進入李家,和李擎在一起,伯母您也知道,我愛李擎,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且李擎也離不開我,我既然跟著他迴來就想要好好的在一起。”


    急切的話說出來,她終於鬆了口氣,垂下眼簾等著宣判。


    如今在李夫人麵前,她沒有了任何遮掩的東西,要殺要剮隨便吧。


    李夫人看著她,沒說話,隻是扶著輪椅的手指一點點收緊了,逐漸握成了拳頭,半晌又重新伸展開了,用力伸了伸,壓抑著心頭翻騰起來的波濤洶湧。


    江雲,竟然算計她的孩子,想要靠著算計進入李家沒有錯,卻把夏夏給牽扯進來,讓所有的罪孽都歸結到無辜的夏夏身上,她絕對不允許。


    “好,我答應你。”


    她嘶啞著聲音艱難說出這句話,看向了別處。


    窗外,不知何時,竟然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猶如飛滿了天地間的棉絮飄飄灑灑著,遮擋住了遠處陰沉的天色,更遮擋住了遼遠的世界,天地間似乎一下子縮小了。


    答應?


    江雲驚了一下,猛然間坐了起來看向她,嘴巴半張著,去沒說出話來。


    這麽簡單?李夫人竟然同意了?同意她進入李家?為什麽?


    一個個問題跳了出來,她顧不得去思索,趕緊感激說道,“伯母,你真的答應了?太謝謝你 ,真的,我十分感謝,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答應了,我真是太激動了,我冷靜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一定會好好對李擎的,還有就是也一定會好好孝敬你和伯父的,為李家爭光。”


    她說的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


    李夫人淡淡看著她,眼底的光芒更加清澈。


    剛剛失去孩子,竟然沒有絲毫的悲痛,這個孩子到底存在不存在?


    此時此刻,她不想糾結這件事情,隻想快些解決這個問題,胯部傳來的疼痛更加深重了。


    “我不需要你孝順,你隻需告訴所有人,你的孩子是你弄掉的,和夏夏無關。”她不想再繼續呆下去,說完這句話,轉臉看向了門口的方向,叫了一聲,“李擎,你進來吧。”


    門外,李炳鎮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蘇夏則不安的站在角落裏,雙手扭結著,心裏七上八下的。


    李夫人竟然來了,其實目的十分明確,她心裏清楚。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讓李夫人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兩人的關係要明確了嗎?即使不明確,此時李夫人這麽高調的出現在這兒,走廊內所有的人都會懷疑的。


    耳邊再次響起了季月然的話,她垂眸咬緊了唇,絕對不能承認和李夫人的關係。


    淩默天站在她身邊,小媳婦臉上急劇變化的表情他全看在眼裏,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叫了一句,“夏夏,別擔心,有我在,會沒事的。”


    “默天,其實這件事情真的不怪我,我上午是想要到醫院裏來看看的,你也說了,伯母對我挺好的,如果我不來的話有些說不過去,誰知道竟然碰到了江雲,她說有話要和我談,我才和她一起到咖啡館裏去的,幾句話沒說完,我就想要走,誰知道她起身攔住我,我隻不過是輕輕推了一下,誰知道……”


    她一句句解釋著,迴憶著整個事件的過程,眼前閃過大片大片的鮮血,心裏難過起來。


    不管孩子是不是她直接造成掉落的,可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她間接造成的。


    她是有原因的。


    一個生命在瞬間化為了鮮血,她被打擊到了。


    “夏夏,不要講了。”


    淩默天一把把她摟入了懷裏,緊緊抱著,在她耳邊低聲安慰著,“放心,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孩子的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什麽都不要想,今天你能來看伯母,就已經是超越了內心的負荷,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送你迴去。”


    他要她離開這兒,馬上離開這兒,不能讓她麵對自己製造的夢魘裏。


    “迴去?”


    一旁的李擎聽到,迴頭盯著他,“事情還沒解決,你就要讓她迴去,所有的後果你來承擔嗎?”


    憑什麽?所有人都護著蘇夏,難道江雲失去孩子這個血淋淋的事實不能引起同情?太令人憤怒了。


    “我承擔,你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出來。”


    淩默天護著懷裏的小媳婦,冷冷問道。


    事情的對錯他會讓人去查找的,真相是什麽,他能猜測得出。


    “條件?淩默天,我知道你有能力更有錢,你以為,這個世界上,任何問題都能夠用錢來解決嗎?你以為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你都能夠一手遮天嗎?我告訴你,這是一個生命,蘇夏氏殺人兇手,這個事實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李擎一字一頓說著,“我要她離開京城,離開李家,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你說什麽呢?”


    劉新月在一旁反問著,一手拉住了他,“姨媽讓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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