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晚上,b市喬家老宅。


    喬震良坐在餐桌首座看著下麵的兒孫。這是個精神碩厲的老頭,雖兩鬢斑白,卻神采奕奕,他兩手握著拐杖,脊背挺得筆直,有一種軍人特有的風範。他左手邊坐著他的大兒子一家,右手邊是小兒子一家。桌上菜肴精美,桌旁人影端坐。


    晚上這餐年夜飯每年都有,喬家人無論身在世界何方都要迴家在祖宅吃一頓飯。這是喬震良定下的規矩,無人敢破。但去年就有人破了規矩,喬津天,喬震良的長房二孫。


    這事當時鬧得挺大的。說大其實也不大,這事也就這幾個能入祖宅的人之間傳來傳去,說小也不小,長房孫為了陪個男人過年不迴祖宅吃年夜飯,這事說起來就嚴重了。


    當時具體細節是怎麽發生的不知道,總之就是長房二孫本來都迴祖宅坐下了,結果後來接了個電話就要走,別人還攔不住。這事可大可小,後來也漸漸就沒人提了,不過相信屋裏這幾個人沒人會忘了這件事。


    喬震良看了眼下麵兩家人,笑道:“嗯,今天都到齊了,吃吧。”


    兩家人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喬震良大兒子喬傑文笑道:“爸,最近聽說雞不好吃。今天我們這桌上就有兩盤雞。一盤紅燒,一盤清燉,口味不同,各有味道,雖然好吃,可是卻不是很敢吃。”


    喬傑文對麵的喬傑宣立馬接話:“這說的是那個禽流感吧?不是說都遏製住了麽,疫苗都出來了。”說話的是喬震良的二兒子,喬傑文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個大學古漢語教授。


    喬燕萍笑道:“小叔你不知道,現在又有新的禽流感病毒出現了。和之前那個不一樣,雖然沒有大麵積傳染,不過也是個警醒。”


    喬津呂夾了一口紅燒雞塊往嘴裏塞,邊吃邊說:“這味道不錯。我就不信我運氣會那麽差,而且那些病毒不是說了是接觸活雞才有危險嘛,吃不死人的啦。”


    他媽張巧連忙在桌子底下踹了兒子一腳,喬津呂莫名挨了一腳很委屈,歪頭看他媽的時候又被瞪了一眼,被警告了一句:“少說話,多吃菜。”他覺得他沒說錯,怎麽他媽老這樣。因為有些委屈,他第一反應就是找堂哥喬津天,結果他一看過去,發現他哥壓根就沒看他,隻低頭顧自己吃飯。


    喬津呂才18,因為喬傑宣和張巧生得晚,喬津天整整比喬津呂大9歲。家裏就喬津天跟他年齡最相近,所以喬津呂小時候特別黏喬津天,但是又特別怕喬津堂。因為這個大他12歲的大堂哥從小給他的感覺就是陰森森不愛說話,現在人大了,那可怕的感覺更強烈了。每次和大堂哥對上視線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怕得不行。


    喬津呂在桌子底下想踢喬津天,結果喬津天沒什麽反應,倒是離他更近的喬津堂忽然把注意力從爺爺那轉移到他這兒來了。


    前頭喬震良在說:“食不言、寢不語。”


    喬傑文:“是的父親。”


    喬津堂麵無表情看過來:“……”


    喬津呂:“=口=”


    喬津堂冷淡地移開視線,側頭對喬津天輕聲說:“別走神。”


    喬津天視線從麵前的紅燒茄子抽離,腦子裏還想著去年的除夕常樂燒茄子鬧出的烏龍事件,木訥應道:“?”


    喬津堂沒迴答,轉頭夾了筷紅燒雞塊,開始專心吃飯。飯廳乍然安靜,隻有筷碗碰撞的聲音。


    飯畢,喬傑文跟著喬震良進了書房。喬傑宣一家在客廳看電視,喬津堂跟他媽喬燕萍去了房間,喬津天跑到陽台接電話。


    “嗯,不用特地電話,王副市長您也該過個清靜年了。這陣子打擾了,新年快樂。”


    喬津天掛了電話,臉上不見一點笑意。一通又一通的祝賀電話攪得他煩不勝煩,每一次來電都讓他驚喜又失望。其實今年的電話也沒比往年多,隻是他心裏有事,想到s市再沒一個人滿心期待地等他迴家說新年快樂,他就覺得心裏一陣空落。


    軍區大院的除夕夜格外安靜,秉持了這大院一貫沉穩安靜的風格。喬津天站在陽台看著遠處草坪花壇路邊的路燈,終於忍不住掏兜抽出根煙。點燃狠狠吸了倆口,他忽然覺得重活人間了。


    喬津天穿著白色襯衫外搭灰白格子馬甲,下、身是和馬甲同色係的西裝褲,他身高腿長,隻是閑閑靠著牆壁,就顯得非常儒雅瀟灑,十米外路燈的光芒照射到他臉上,讓他英俊的臉半明半暗,高挺的鼻子下嘴唇緊抿咬著煙,黑夜中紅色薪火明明暗暗,風聲燎原。


    一支煙未抽完,來了位不速之客。


    喬津呂搓著雙手走過來:“哥!也給我來一根!”


    喬津天涼涼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吐出一口煙,“嗬,你在外麵抽煙你媽知道麽?”


    喬津呂不怕喬津天,從小就喜歡這哥,不僅因為他哥帥,還因為他哥對他好。雖然他哥有時候急了會揍他,但是他就認定他哥都是為他好。連抽煙這種這麽流弊的行為他都敢急吼吼地讓喬津天知道,說明他是真喜歡這哥。


    他還在原地蹦了倆下,抱怨道:“好冷啊。哥,我爸媽他們不知道我會抽煙,讓他們知道非得打斷我的腿!不過你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誰不會有點小虛榮心,我那幾個朋友都會,我不會當然不行,是吧哥?噯,哥你讓我抽一根唄。”


    喬津天把抽完的煙頭往地上一丟又踩了幾腳,拿出家長的氣勢問他弟:“抽多久了?”


    喬津呂伸出一個手指頭,喬津天挑眉,“一個月?”喬津呂咧嘴笑了,“一個學期了。”


    一個學期,基本也有些癮了。喬津天遞了一根煙,喬津呂剛伸手想拿,煙又被他哥收迴去塞迴盒裏,“想抽煙可以,但不能在家裏抽。”


    喬津呂煙癮上來,到嘴的煙忽然沒了特著急,“哥――”


    “抽了一身煙味,你當你爸媽鼻子放著是擺設麽?想抽又不想被發現,就給我學聰明點。這麽大了,還沒點長進!”


    “哦――知道了。”喬津呂挺耐罵的,剛焉焉地應了,下一秒又忽然興高采烈地對他哥說:“哥!我參加了一個畫展的報名比賽,如果我選上了,你可不可以來看看?!”


    喬津天知道這個弟弟讀書一般,畫畫倒是有一手。倒是沒想到他好像真的挺愛畫畫,說實話,他對這個弟弟的感情還是挺複雜的。小時候因為沒有弟弟妹妹,他有一陣子對這個新生的弟弟特別喜愛,這種喜愛持續到初中二年級逐漸被上幾代人的糾葛切斷了。後來他就挺嫌棄這個弟弟的,不過這傻弟弟倒是一直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麵跑,乃至到了後來他大學畢業繼承外公的家業開始工作到現在,這弟弟還是會時不時打電話來找他說些沒營養又幼稚的兒童困惑。他雖然煩,卻也會接聽幾次,解答那些不是問題的問題。


    他們這種家庭,牽扯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外人看來他們鐵桶一塊。其實從內往外看,又怎麽會沒有鬥爭――他們血緣的分叉點,就是問題所在。其實喬津天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不認為他們因為有不同的奶奶而應該有芥蒂,畢竟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斯人已逝,活著的人活著,活得好就夠了。可人就是容易多想的生物,很容易自動把自己和他人分成三六九等來比較,從而自動收檔歸位。


    你不爭,總有人逼著你去爭,這就是現實。


    喬津天兩手插兜,笑笑,“你爸媽最近很忙麽?不找他們去看?”


    喬津呂唉聲歎氣,“他們一個老是在學校做研究。一個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哪有空管我!”


    他手裏那幾家公司,喬津呂他媽當年趁著他年輕急著入股他外公的旗木集團,雖然有外公的首肯,也礙於家裏人的情麵,最後讓張巧成了最小一個股東,但是那時候真的有種被趁火打劫的感覺,事實也確實如此。


    “嗬嗬,我去可以。不過你可要選上畫展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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