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城二期工地一片塵土飛揚,幾架起重機有條不紊,都不像要出事的樣子,何況起重機下根本就沒有人。


    太陽越來越像沙丁魚罐頭的顏色。我抬頭望去的時候,一陣風飛速吹過,一聲沉悶的響聲像雷一樣在我身旁炸開,我的手一陣冰涼,有液體濺到手上,紅紅的。身後一座還未竣工的20層公寓下,靜靜躺著一具屍體,血四濺開去。他的胸卡落在我跟前,上麵寫著:周安棟,30歲,4號起重機技師。


    辦公室的地圖上又多了兩塊死亡區域。搜秀商城旁的工地上起重機突然倒塌,傷及3人,其中一人當場死亡,死者名叫周安棟。


    “下一對方塊是……塑料袋!簡直是太變態了!不信你看。”遊戲裏畫著塑料袋的兩塊方塊變成了兩個頭紮在塑料袋裏的小人,塑料袋緊緊貼著它們的臉,像一張令人恐懼的麵具。我緊緊閉上眼睛,無法想象死者因窒息而死時的痛苦表情。


    方塊分別對應在宣文區西蓮街道和海豐區小營街道,兩片區域內隻有住宅區,外加一座學校。小時候我們家就住在西蓮,高一時才搬走,對那片還是有感情的,不光我,路淼、白曉也一樣。


    晚上迴了趟家。路淼像個大孩子一樣,躺床上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對著我,上麵亂七八糟排列著一堆方塊,後麵兩個小男孩的身影依稀清楚了一些,五官開始有了些輪廓,他們的頭頂依然是那柄銀色的鐮刀。


    “這不是一般的程序,而且遠不是普通連連看那麽簡單,換句話說,其實它不是遊戲,而是——木馬。”


    “木馬?你是說它是個病毒?”


    “差不多。它不會自己傳播,由玩家自行下載安裝,也就是願者上鉤,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連連看休閑遊戲。通過我的分析,它對計算機內部數據毫無危害,這一點和其他木馬不一樣,但它依然在收集數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收集的是玩家的名字。”


    “名字?”


    “對,所有玩家的名字都會通過互聯網匯總到一起,計算機根據ip地址選擇兩個相同的名字自動更新設計程序,比如可消減方塊的位置和圖形。不過目前看來,整個遊戲還不會有人可以玩通,因為程序還沒有設計到最後。這是我能在有限時間內消減的最大限度,下一步該怎麽辦,我不知道。”路淼微微一笑。


    屏幕上的方塊隻消掉15對,也就是說,死了30個人以後什麽情況,我們誰都不知道。


    我和白曉開車去西蓮中學,早晨有人報案說死了一個學生。西蓮中學是我的母校,我和路淼都在那讀的初中。搬走後還是第一次迴來,一點變化都沒有。走廊裏張貼著光榮榜,我記得我們上學的時候路淼的照片一直掛在上麵,他永遠都是第一名。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問路淼畢業後想幹嘛,他說保密。我說你不做警察可惜了,我們技術科的人都不如你。他說哥我不想做了。我說挺好,破不出案子來撞牆的心都有。


    教導主任帶著我們爬到男生宿舍頂層,一間宿舍門打開著,門外站著三個瑟瑟發抖的男孩,裏麵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孩子,他已經死了。


    窒息而死。沒有明顯的掐痕,也沒有任何他殺的痕跡。“這是什麽?”白曉從角落裏翻出幾隻黑色的塑料袋,門外的三個男孩頓時不安起來。


    死的這名學生叫周超,讀高二。“死神的孩子”的確是對的,他死於塑料袋。


    那三個孩子說,周超在網上看到國外有人玩窒息遊戲,據說當大腦暫時缺氧時會產生幻覺,甚至是死亡前的完美幻想,可以緩解壓力,就帶著他們玩,甚至還聽到他說看到了死神的孩子,沒想到早晨醒來他已經死了。


    也許這並不是事情的關鍵,關鍵是在城區另一邊的小營中學,同樣有一名叫周超的學生死於同樣的方法!


    事情到現在,我突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個觀眾,一個目睹整場殘酷死亡遊戲的看客罷了,每天都有兩個同名的人死於同一種死法。可是我沒有想到,就在接連發生離奇案件的幾天後,一切突然平靜了下來。不知是給我們時間思考前麵所發生的一切,還是遊戲幕後的死神覺得不過癮,積蓄力量重新開始?


    我們都不知道。


    白曉的遊戲減完30塊後進入死角,一切擱淺。


    我和路淼再次聚在家裏,他把頭從上鋪探下來問我,“哥,你覺得你適合做警察嗎?”我說,“也許我們兩個中適合做的是你。”


    “哪能啊哥,小時候你們每次都讓我當壞蛋,可你們總也找不著,你為什麽從來沒贏過我?”說完這些話,他朝我笑了一下。”


    他說的對,我從來沒贏過他。所以爸媽才會把所有好東西給我,讓我實現理想做了警察。就在我兩隻眼皮接觸上的時候,他說,哥,我一定幫你把遊戲玩下去,告訴你那個人是誰……


    早上醒來,路淼已經去了學校。書架上新添很多書,隨便翻幾本,發現都是些心理學方麵的,還有講心理暗示和催眠的。正看著,我媽推門進來,看到我站在書架前,說,“那都是路淼的,不讓他當警察,就說要去做心理醫生,這孩子,越大越難管。”我說,“路淼出息著呢,你就等著享福吧!”正說著,手機響起急促的鈴聲,“‘死神的孩子’!‘死神的孩子’快要解開了!你快迴來!”電話裏白曉一陣興奮的聲音。


    第10個小人


    趕迴去的時候白曉不在,留下一個“gameover”,電腦屏幕上隻剩10塊方塊。如果我們都沒錯,將有40個人陸續消失。可白曉呢?隻有她清楚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就在我即將重新打開遊戲時,屏幕的右上角突然彈出白曉粉紅色的qq,一個灰色的好友頭像在一跳一跳——死神的孩子。


    死神的孩子!


    我急忙點開他的頭像,裏麵隻有三個字:我等你。打開聊天記錄,裏麵什麽都沒有。視頻!“死神的孩子”後麵還有個攝像頭標誌,他們視頻過!


    白曉的電話已經不在服務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開始遊戲,看著漆黑的界麵上一筆一劃寫進“白曉”二字,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成功減掉30塊方塊後,遊戲背景突然明亮起來,兩個男孩睜開了眼睛!應該是在笑,像兩個墜落凡間的天使。霎那間,50個方塊中有10塊突然變成了同樣的圖案——一個方形的門一樣的圖案。


    此時的遊戲變成10塊方塊同時連接才能消掉,當第10塊方塊連進線裏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叮咚”聲從音響裏傳出來,緊接著一聲巨大的悶響,10個方塊連成的區域煙塵四起,隨後,10個方塊中有9個變成紙片一樣薄的小人,輕飄飄被吹走了,最後一個小人留了下來,它躺著,一動不動。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小門應該是電梯。10塊方塊分布在各個區域,但有一塊的實際地點在我附近的一片繁華地段,就是它們中的第10個小人。


    遊戲裏還剩下40個方塊,背景裏的兩個男孩又清晰一些,他們朝著兩個方向微笑著。像剛才那樣,又有10個方塊變成相同的圖案——“bomb!”,難道是爆炸?相繼連接上,像燃起導火索一樣,10個方塊變成一個巨大的炸彈,“bomb!”的一下,屏幕上四散著零落的小人肢體。


    接著是20個相同的圖案,每個方塊上都畫著幾個小人,它們的腳下踩著一個小人。當它們共同消掉後,屏幕上亂七八糟擁擠過密密麻麻的小人群,似乎有人跌倒再也沒爬起來,瞬間就被洶湧上來的人群淹沒,血流成河……


    我已經瘋了。40塊方塊!意味著40條人命嗎!?究竟是誰!?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屏幕上恢複平靜。背景上的兩個孩子已然長成十四五歲的少年。遊戲快要結束了,而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條一條的人命接連死亡。


    窗外突然一陣喧嘩,遠處的街上似乎駛過一輛輛救護車。孟隊長突然出現在身後,“小路,快跟我走!貿易大廈發生電梯墜亡事故!”我像彈簧一樣站了起來,跟著他跳上警車。隻有我最清楚,死了10個人。


    貿易大廈已經被戒嚴。發生事故的電梯在辦公區域,現在是中午下班時間,電梯滿載著工作人員直接墜落地下三層停車場,竄起陣陣煙塵。醫護人員緊張地將傷者抬上救護車,目前狀況是6死7重傷。


    一個人影擋住我的陽光。抬起頭望去,遠處樓房的天台上,正站著一個女孩,頭發被風吹得四散開來。她穿著牛仔褲,淡白色的短袖——白曉!那是白曉!她正一步步走向天台的邊上,突然,跳了下來……


    那一天,3個人因搶救無效死亡,電梯墜落事故中最終9死4重傷。當9名死者身份最後確定完畢時,他們的住址和遊戲中9塊方塊的位置一模一樣。然而誰都不曾想到的是,整個電梯死亡案件卻是一起人為的事故,而這場事故的執行者卻是我身邊的——白曉。


    監控錄像顯示,白曉曾潛入電梯房,切斷電梯控製電源,破壞了頂部滑輪係統,致使電梯脫落,而電梯管理員當時卻在失事的電梯裏。案件發生後,她踏上另一座樓的天台,跳了下去。


    她沒有死。她墜落在樓房中部錯位出來的露天陽台上,腦部受到劇烈震蕩,依然還未醒來。她是第10個小人。


    死神的孩子


    白曉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沒有死去的“方塊”。她是第40個。


    我想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做,想知道“死神的孩子”究竟是誰,他們到底聊了些什麽……可現在,她仍然沉睡著。我什麽都不知道。


    接下來的一天,市區一處加油站發生爆炸,連同工作人員在內一共10人死亡,13人受傷。現場已經找不到完整的屍體,遠遠望去,一片平地。


    再接下來的那天,20人的大規模死亡讓這座城市一片灰暗,地圖像差生的作業本,80等分的區域已然紅叉一片。城南清惠河因為突降暴雨水位上漲,岸邊的防水係統被人做了手腳,閘門出了問題,河水衝過堤岸倒灌進旁邊的服裝批發市場,地下一層瞬間被淹,照明係統頓時癱瘓,再加上安全出口少,人們慌作一團,發生了嚴重踩踏事件,20人死亡,受傷人數遲遲沒有公布。


    我再次打開白曉的電腦,桌麵是她小時候的一張照片,兩個可愛的羊角辮,門牙少了一顆。我記得,那年她7歲,整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麵哭鼻子,我們一塊玩警察抓壞蛋的遊戲,我自詡為最厲害的警察,她說她是最最厲害的女警察,盡管我們誰都抓不到路淼那個“壞蛋”。


    qq突然自行啟動,密碼欄自動輸入16位密碼,藍色的對話框出現在屏幕右側,一個小男孩的頭像一跳一跳——死神的孩子,他在線!


    還沒等我點擊,“死神的孩子”自動開啟視頻,一個人影出現在鏡頭裏,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聽見音響裏傳出幽幽的幾個字——“迴家,我在等你……”那一刻,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然後什麽也不知道了。


    我像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小時候,我被一個穿警服的男人抱迴家,他家裏有個比我小的男孩,我們從此生活在一起;我夢到路淼眨著好看的眼睛跟我說,哥,長大以後我要當警察,最最厲害的警察;我夢到每一次遊戲都以我失敗而告終,每一次考試我都無法成為第一名,我看到路淼的眼睛裏似乎在說,哥,你什麽時候能贏我;我夢到我穿上了警服的那天,路淼眼睛裏閃過的一絲悲傷,盡管他微笑著對我說,哥,祝賀你……我的夢裏都是路淼,夢的最後,我卻突然看見他近乎邪惡的笑。


    突然,一道光亮劃過,我發現自己正站在我和路淼的房間裏。


    糟糕!我剛剛被心理暗示了!視頻裏的那個人控製了我的意識,甚至給我灌輸進夢境!他一定也是用這種手法進入那些“死神的孩子”玩家的qq裏,通過視頻控製他們的意識!讓他們自殺!一定是這樣的!


    屋裏隻有我一人,路淼床上的筆記本電腦突然自己打開,直接進入“死神的孩子”遊戲,黑色的界麵上白色的筆跡輕輕劃過——路鑫,我的名字。


    潘多拉的魔盒悄然開啟。兩個看不清臉龐的男孩一個向左一個向右。80塊方塊整齊排列。第一對,消失;第二對,消失;第三對,消失……遊戲獨自運行著,仿佛電腦前正坐著一個看不見的——死神。


    40塊,50塊,70塊。遊戲終於接近了尾聲,屏幕上的方塊所剩無幾。隨後4對的圖案充滿了極度血腥,一個個小人死的極其慘烈,當屏幕終於恢複平靜的時候,隻剩下最後兩塊,上麵的圖案是兩個相同的男孩頭像。


    他們挨在一起,位置是北城區平安裏,我家。一旦消掉最後兩塊,所有承載惡夢的方塊都將徹底消失,也許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一切就可以徹底結束,然而——


    兩個方塊突然變成了兩個小男孩,他們手拉著手,微笑著漸漸長大,他們的五官漸漸清晰,漸漸的,變成了背景上的那兩個少年。屏幕再次變成黑色,一張黑白照片突顯出來,我終於看清了那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一個帶著天真的笑,一個透著邪惡的笑,而那笑是那麽的熟悉。


    照片的下麵有一行手寫的小字,“哥,你還是沒有贏我”。


    照片上的少年正是我和路淼。可我不記得我們曾有過這樣一張照片,更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的。我隻知道那個純真微笑著的孩子是我,另一個是路淼。


    gameover。


    遊戲自動關閉,電腦自動打開一個word文檔,是封信。


    “哥:


    當你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也許會很驚訝。沒錯,那是我們十四五歲時的樣子,沒準你都不記得了。


    其實我們都不是爸媽親生的孩子。我還沒出生時,我爸就因為殺人被執行了死刑,我媽生下我後自殺了。有個警察負責這個案子,把我抱迴了家,他就是咱爸。兩年後,他抱迴了你。因為你爸殺了你媽。


    這麽多年一直沒人告訴我們,其實我們都是死刑犯的孩子。或許,我們都是死神的孩子。


    哥,這張照片是一個好事的記者十年前拍的,他是除了爸媽外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也是從那時,我知道了我們都是死刑犯的孩子。可是現在,除了爸媽沒人再知道這個秘密。


    還記得小時候嗎,每次玩警察與壞蛋遊戲時,你都是那個威風凜凜的警察,而我永遠都是壞蛋。可無所謂,因為你從來都沒有贏過我。


    這次也是。


    不過是個小小的遊戲,你卻依然輸了。你和白曉都不配做警察的,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或許做警察的人應該是我。


    當潘多拉的盒子裏飛出悲傷、邪惡、疾病、瘟疫甚至死亡的時候,其實還有希望。可我不是潘多拉,我隻是路淼,真正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哥,我在一個你找不到我的地方,等著你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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