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的叫聲,那逸出血漿的速度快了許多,霎時間我的腳下已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便池口現在多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因為堵住了不能出來,血漿便象火山爆發一樣,撲哧哧的變成許多股細小的噴射流直射到衛生間雪白的瓷磚上。


    我完完全全被這種怪異的現象驚呆了,連一步都移動不了,隻在喉際發出“咯咯”的聲音。眼見著堵在便池口的那個東西被一點一點的往外擠,我的神經已經緊張的不能控製。隨著巨大的一聲“砰!”,那堵在便池口的東西被噴了出來,骨碌骨碌滾到我的腳邊,我不由自主的去看那東西,黑糊糊一大團,看起來卻有足球大,表麵一根根虯結著發團似的東西,還有一塊暗褐色的毛巾包著。我想起我手上還拿著那根鉤子,小心翼翼的把那暗褐色的毛巾挑開,挑來挑去,發現居然是一條女式圍巾,毛巾的兩端還有細長的流蘇。毛巾裏麵滿是黑黑的汙垢和虯結成一片一片的發團,我把發團也撥開,頓時一股黑氣夾雜著腐臭的味道衝入鼻孔,接下來我的眼珠便盯在發團裏的東西再也挪不開——那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恐怖的東西。


    那是芙兒的臉。


    斑汙的臉,破損的額頭上一個烏黑黑的大洞,留著臭水,血汙,和一條條類似蛆蟲的東西,額頭已經半腐爛,眼睛一隻微張,一隻沒有了上眼瞼,掉出裏麵白刺刺的眼球,好象瞪著我,烏黑的舌頭從破碎的嘴唇裏伸出來,舔在地上。


    這時我並沒有看見鏡子裏有一個男人。


    我的眼睛完完全全在我現時的所見中定了格。


    然而身後的鏡子忽然發出了聲音,喀嚓,喀嚓,喀嚓。


    我僵硬的把脖子轉過去,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


    一個臉部表情被極度扭曲的男人。


    就站在我的背後。


    那男人慘白的臉和極度驚恐的表情透過鏡子傳達給我。恐懼緊緊的攥住了我的咽喉,不能發聲。


    我手裏的鉤子“咣鐺”的一聲,掉到地上。


    我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朦朦朧朧的醒過來,隻見周身一片濃濃的白霧,摸出去什麽也沒有,空寂寂的,甚至連聲音也聽不見,頭腦裏翁翁作響。摸摸身上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我爬起來,摸不清東南西北的走,隻希望有個出口讓我出去,好逃離這個鬼地方。


    不停的走,已經累的沒有力氣,我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體在挪動,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手機完全和外麵聯絡不上,連時間也停止了。


    忽然見看見前麵隱隱有一點光亮,我喜極而泣,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那處光亮奔去,奔到近了,卻大大的失望起來,原來那隻是一麵鏡子。用盡了身上最後一點力氣,我再也沒有力量,也沒有信心爬起來,就靠在鏡子上,沉沉的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


    我漂浮在半空中,象一隻魂,一陣風,沒有人看的見我,我發現我在第十一樓,110號房間。房間裏很整潔,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尊塑像,一個30多歲的男人正在給模特寫生。


    男人紮著辮子,那辮子是卷曲的,對麵的女模特眼裏有著羞澀,她披一匹白色的布,黑色的長發波浪一般批灑在玉脂一般的肩膀上。看的出,女模特喜歡那畫家,畫家很專注,但是他筆下的那幅畫卻缺乏了一種生氣。他揉皺了畫,重新起筆再畫,然而反反複複卻沒有一幅滿意的。


    這時候那男人站了起來,麵朝向我,我吃驚我居然認識他——應該說這個市裏麵有文化的人都應該認識他,是非常著名的美術新秀,擅長石膏塑像和雕刻,作品動不動就上百萬。


    但是我記得他成名不久就死掉了,死的很離奇,在浴室裏昏死過去,成了植物人,過不了一年就下葬了,很多名人參加他的葬禮。


    男人對著我的麵孔顯得很痛苦,他仿佛因為自己做不出滿意的作品而失望之極,女模特眼底裏閃過一絲憐惜,她喃喃的說了些什麽,走到畫家跟前,然後把身上的布掀去了。


    然後是快的無法看清的鏡頭,重新正常時時間已經過了三個月,窗外飄飄的雪花。女模特憔悴了很多,腹部有不易察覺的微微隆起,他們在吵架。女模特落淚了,她哭的很傷心,然後衝到浴室裏嘔吐起來,邊吐邊哭,很可憐的樣子。男人點起煙,一根又一根狠狠的抽著,很快煙灰缸就滿了。他站起來,走到女模特的身後,把手放到她的後頸上,輕輕的撫摩她,然後他蹲下來,和她講話。


    我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看見女模特漸漸停止了哭泣,男人起身拿了一杯水給她,她慢慢的喝下去了,然後她慢慢的倒在他的懷裏。


    他低著頭,我無法看見他的眼睛,他那樣摟著女模特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下來。他站起身,女模特就躺在地上了,青白色的皮膚,看起來象瓷。畫家把她從地上拖起來,然後放在一張大的桌子上,開始往上麵糊石膏。


    我竟是呆了。


    看著男人把那石膏注好,直到整個的成為一件藝術品,時間又過了一個月。這期間我看見了芙兒。她是悄悄的來這裏的,一個人,穿著白風衣,係著紅圍巾。來的時候沒看見畫家,又迴去了。


    男人把那女模特的像擺在畫室的正中,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上麵,女像肌膚柔膩似雪,表情溫柔,他雖然不在這裏住卻常來這畫室一坐就坐上一天,什麽也不幹,隻是靜靜的欣賞那塑像。不久他開始塑造出徐徐如生的石膏像來,從那以後男人成為知名藝術家。


    芙兒又來了幾次,成為藝術新貴的男人在家裏接待她,芙兒看上去象個記者,她說好聽的話,拍照,然後,順帶著做做他的模特。


    後來芙兒自己來了幾次,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她在房子裏也象那男人一樣,常望著裹著女模特屍體的塑像發呆,但是奇怪的,她常常望著望著就留下淚來。


    有一天芙兒趁那男人不在的時候又來了,她把她的白風衣和紅圍巾隨意的放在塑像旁的工作台上,然後坐下來,靜靜的看那塑像。她和塑像講話。然後她站起身來。很不湊巧,女像的手指部位不知什麽時候碰破了一塊兒,裏麵露出一點芝麻大的黑色,這引起了芙兒的注意,芙兒小心翼翼的蹲下去查看,然而霎時她就明白過來了,那黑色一定源源不斷的發出臭味,芙兒捂著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淚流滿麵。她沒看見身後剛迴來的男人。


    ……


    男人緊緊握住手裏的紅圍巾。紅圍巾漂亮的打了個結,結的正中間是芙兒那張漂亮臉蛋,然而臉蛋已經變成了醬紫色,舌頭也長長的掉出來,頭發淩亂的批撒開來。男人一鬆手,芙兒就軟軟的躺下去了。男人抹抹頭上的汗,拿起鎬,怒氣未消地狠狠朝芙兒的額頭鑿去……然而他中途住了手,勒住芙兒脖上的紅圍巾,把芙兒往衛生間拖去。


    男人很快地在衛生間的地上和牆上粘了一層塑料薄膜,在薄膜的上麵用透明膠貼了無數張素描紙,直到厚厚的蓋滿浴室每一寸地方。男人把芙兒脖間的紅圍巾取下來,包住芙兒的頭,麵無表情的舉起稿,一下,一下,向著芙兒的脖子鑿去……血飛濺起來,打在男人的臉上,嘴唇上,打在浴室裏慘白的素描紙上,然後順著牆的走式流下來,凝固,新的血跡再濺上去,流下來,凝固……


    我哭了。


    那男人把芙兒的頭鑿了下來,歇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肢解芙兒的四肢,衛生間暗紅的牆壁已經凝固,再鑿時也不見血液飛濺了,男人不做聲的鑿著,重複一而再,再而三的單一動作,芙兒就這樣被他拆的七零八落。


    一天後,男人買迴來水泥石灰,就在芙兒被肢解的屍體上築了個台子,衛生間的地成了芙兒的水泥棺材。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轉過頭,卻發現自己的身後浮著另一個魂兒。


    是芙兒。


    “你……”


    “我是鬼,沒錯。”芙兒冷冷的說。


    “怕我,對嗎?”芙兒不懷好意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她仰頭長笑,喀嚓一聲,頭滴溜溜的滾下來,浮在半空。


    “你……”


    “為什麽要找上你,是吧?”芙兒的頭對我眨眨眼睛,“這裏的樓要爆破拉,在那之前不能把我頭上的紅圍巾取下來,我就一輩子不能轉世,一輩子都是個鬼,所以,要找個倒黴的人來當我的替死鬼啊。”她把舌頭伸出來,滴滴往下流著爛汙的血水,“嘖嘖,你真倒黴哦。”


    “芙兒,你受苦了!”我再也忍不住,一把衝過去,抱住了芙兒破碎的頭,淚水滴滴嗒嗒的流下來,怎麽也止不住。我這個成了鬼的男人禁不住大放悲聲,一輩子也沒有象這樣的悲痛,心痛的沒有感覺。


    “芙兒,你受苦了……”我翻來覆去的就這一句話,再也找不著其他的話來安慰她,隻覺肺腑都掏空了般的疼。“芙兒,我,我,不怨,你,你實在,太慘了呀……我願意,替你的,隻要,你來世,活,的幸福……我,實,實在不能,看,看你成為厲鬼呀……你,很溫柔的,也,很漂亮,是……是個好女孩……”我實在說不下去了,直哭到泣不成聲。


    過了很久很久,我已經哭的沒有知覺,隻是咧著嘴,眼淚和鼻涕一起混著流下去,我也沒想到去擦,直到我感覺自己的手心是濕潤起來。


    我腫著眼睛去看手裏的芙兒,不知什麽時候淚水已經洗靜了她血汙的臉頰和頭發,她正在閉著眼睛哭泣,模樣卻象生時一般娟秀了,全無可怕之樣。


    “唐竹。”芙兒說。


    “唐竹,你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她睜開哭紅的眼睛看著我:“謝謝,謝謝……聽我講一個故事吧,然後我們就該分別了。”


    “知道嗎?那個女模特是我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她和那個畫家,有過一段情。後來她懷孕了,她告訴我,滿臉幸福的說,他們要結婚了。然而此後她卻忽然失蹤。我報了警,可是警方根本沒有去調查,因為那個女孩是孤單的一個人,她沒有父母,孤兒院長大的。我不能相信我最好的朋友不和我說一聲就悄悄的走了,我的知覺告訴我,她一定出了事。於是我就來自己調查。我是記者,可以很方便的接近那個畫家,可是我怎麽也找不著頭緒,隻看見她的塑像就忍不住掉淚。”


    “後來當我發現事實真相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已經成了一個孤魂。因為死的很慘,鬼界不放我去投生,因為即使喝了孟婆茶,我強烈的怨念也會殘留著沒辦法去的掉。而我也不想這麽快就去輪迴,我不想放過那個男人,我要玩死他。”


    “怨鬼的靈力是很強的,我花了一年才能夠隨意的運用這些靈力,然後我開始實施我的報複。那男人自從殺死了我以後,我每晚都在他的夢中,向他索命,他開始精神緊張,特別怕進浴室,於是他在浴室裏麵裝上鏡子,這樣他可以看見他自己,就不會害怕。”


    “哼……他真是愚蠢,鏡子是兩個世界聯係的窗戶,他沒有料到。於是在一個十五月圓之夜,我現身在鏡子裏勾他的魂,他看見我的那一刹那,整個的表情真是有趣那!完全扭曲了,認不出來。你也見過的,在你家裏,還有十一樓的浴室裏,鏡子裏那個扭曲的臉就是他的魂呀!哈哈哈哈哈……”


    “我勾了他的魂進鏡子裏,他的身體雖然不死,卻也沒有了生氣,比鬼魂都不如,後來我在醫院裏把他的輸氧管拔掉了,他的肉身就死了,這樣個死法,永世不得超生的,我總算是報仇血恨了,然後,就遇見你。”


    芙兒說到這裏,微微笑了笑。


    “其實你不是路癡,因為我用了鬼打牆,所以你才總記不住這個地方,因為不能讓你發現的,其實這裏早就沒有人住了。”


    “唐竹,你真的是個好人。如果你在我引誘你時侵犯了我,那麽你永遠不會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了。如果你不是真心愛我的,我的靈魂就不會得到救贖,那麽你必須替我。所以說,在人世的時候,我沒有碰見你,是多麽遺憾的事情啊……”說罷,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謝謝你,唐竹。”


    “再見了。午時將到,我不能再留戀了……”


    說罷,她漸漸在我懷中化成一團細細的霧,消失不見。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個廢棄的工地裏,泥濕的臉上淚流滿麵。


    我很快的找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很多話,他說“昨天那裏那裏爆破了一棟樓啊嘖嘖你猜裏麵有什麽人骨頭啊還是被肢解的嘖嘖真慘那你說這世道怎麽得了啊我們開夜車……”我的心又一次痛了起來,芙兒,微笑的芙兒,微微哭泣的芙兒,帶著紅圍巾在風裏飄揚的芙兒,一個一個在眼前走馬燈般的換來換去。恍惚間聽到嚼舌司機說“客人到了下車吧,三十六圓三毛四,分前就不找了吧角子錢也免了您不會用我們掙錢不容易啊今天真冷……”迴到家時爸爸媽媽正在抱頭痛哭,看見我,他們轉悲為喜,媽媽伸開手臂把我一把摟在懷裏,又是揉又是捏,邊哭邊笑的說道:“兒啊!你去哪裏了啊,失蹤了整整三天,把你老娘我急死了呀!”我答不上話來,隻覺得好累。媽媽趕忙給我放了洗澡水,然後鑼鼓喧天的跑去鋪被子,我一腳跨進洗腳水,忽然瞥見牆上的鏡子裏,閃過一隻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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