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百兩紋銀


    元美香一走,元老太太就算是再撒潑也沒人哄著她,還有一群把她當猴看的湊熱鬧的人,她討了個沒趣,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拄著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去追元美香。


    “閨女,閨女,你等等我啊,我快喘不上來氣兒了。”元老太太身子骨不行,擠開人群就花了不少力氣,快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喘上半天,心口疼得要命。說巧也巧,元老太太停在那地兒剛好是大戶人家的後門,門口擺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閉著眼的老漢一手抓著一個白布帆,一手捋著自己的白胡子,看上去神神叨叨的。老漢身邊左右各立了一個穿寶藍色長衫的書生,他們見元老太太停在這兒,便有人上前問道:“老夫人,你可是要嫁姑娘?”


    元老太太隻有元美香一個姑娘,她還嫁了人,這會兒子正因為她說“和離”這事兒鬧脾氣,哪有姑娘可嫁?她一敲拐杖就想發火,一扭頭正好看到小廝身上的袍子,溜光水滑,這布子跟元美香身上的布子有一拚,也是個大戶人家啊。


    “有,有!”元老太太遲不跌點點頭,書生微微一笑,扶著元老太太走在小桌子前,遞給她紙筆,笑道:“勞煩老夫人在紙上寫下你家姑娘的生辰八字。”


    元老太太一個婦道人家,這輩子沒去過什麽遠地方,大字兒也是不認識幾個。她整日躺在炕上有人伺候著,字兒早就忘幹淨了,猛然抓著筆竟是一個字兒都想不起來。


    書生看出了元老太太的為難,解釋道:“不如老夫人說,我來寫如何?”


    “好啊好啊。”元老太太盤算著把元美香的八字兒寫上去。她剛剛悄悄打量過,這大戶人家的後門比她家大門都氣派,看門牆可是比元美香現在夫家有錢。元美香是她親閨女,嫁到這麽個好人家自然是好事兒。她清了清嗓子,端出幾分架子,還未開口,元美香折而複返,一下子拍在桌子上,瞪了元老太太一眼,問道:“娘,你就我這一閨女,咋?還要把我二嫁嗎?”


    元美學一看就是婦人打扮,保養再好也不再年輕。那書生麵上頓時露出幾分不高興,沉聲道:“老夫人莫不是看著我家門麵小,想要欺負我家無人不成?”


    兩人都兇巴巴的,元老太太心思鬥轉,連忙解釋道:“哪裏會哪裏會,我家尚有一個小姑娘,是我三兒子的閨女,今年剛滿十五,模樣生的水靈。”隻見兩人麵色和緩,元老太太趕緊報出元小滿的生辰八字。


    書生寫好了生辰八字交予老漢,老漢一手捏著白色的條子,一手掐指一算,雙目猛然睜開,連說三個“好”字,隨即大笑道:“總算是讓老夫等來了天賜良人,迴去告訴夫人,就這個姑娘了!”


    元美香和元老太太麵上皆是一喜,兩人不過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能撞上這等好事兒。


    元老太太和元美香被兩個書生恭恭敬敬請到了宅子裏。四個人從後門進入,橫穿兩間小宅院,路過假山花園,又穿過了小池塘進入了側院。


    “勞煩老夫人和這位夫人在此稍後片刻,我等先去稟明我家主人。”兩個書生躬身行禮後,轉身離開。


    元老太太立在原地打量著整個院子,這院子上的泥瓦片搭了得有兩三層吧?看看這房梁木頭柱子,各個都刷了朱漆,還有那雕花木門……元老太太心驚不已,她還沒見過如此富裕的人家,忍不住低唿一聲道:“我滴乖乖啊,這得多有錢啊!”


    元美香聞言扯了扯元老太太的袖子,低聲說道:“娘,您端著點兒,別跟啥啥沒見過時的,讓人看輕了。”


    這時候知道讓她端著點兒了?也不知道是誰剛才把她扔在地上坐著哭。元老太太見自個兒能攀上高枝兒了,對元美香說話也就沒那麽巴結了,她抬手扯過自己的袖子,低喝道:“老太太我就是啥也沒見過,你夫家那房子才多大啊?就跟人家偏院子那麽大,我能見過啥啊?你們誰也沒攀上這麽個高枝兒,說我做啥子?別在這兒拉拉扯扯的,讓人鬧心。”


    說罷元老太太往旁邊挪了挪步子,不稀的多看元美香一眼。元美香又是委屈又是難受,埋著頭不再說話。她當年嫁了好夫家,沒少貼補元家,元老太太就算是撒潑打滾。也不敢擰著她的脾氣來。現在倒好了,元老太太還沒攀上高枝兒就先不把她放在眼裏,一下子從天上掉到地上,元美香心裏那個難受喲。


    倆人沒等多大一會兒,書生就引著一個衣著華麗的老婦人走了進來,花白的頭發抹得油光水滑,頭上珠翠簪子晃得人眼疼。就連元美香看了都暗自羨慕,她還沒見過那麽大的珍珠。這要是讓元小滿嫁過來,他們家可算是攀上有錢人了。


    這樣子救元大柱的錢不用她掏了,她還能能跟著撈上點兒銀錢。像這種大戶人家,指頭縫裏漏出來的東西都比她頭上戴的好。元美香雙眼發光,隻見老婦人身邊跟著一群丫鬟婆子,紛紛將元老太太和元美香圍住。


    書生給老婦人搬來一把藤椅,鋪上銀線軟墊,老婦人這才施施然坐下,表明自己的意思。她想給自個兒兒子找個八字合適的姑娘,家中請來的活半仙在門口算了七八日才遇到這麽一個合適的,自然是誠心想娶元老太太家姑娘。聘禮啥子都好說,隻要人能快快嫁過來,一切都好說。


    這麽大戶人家咋看都不像是缺媳婦兒的人,這會兒子非要找個八字合適還要急著結婚的。元美香聽著總覺得這不像是娶親,反而像是旁人說的衝喜。好好一個姑娘家嫁給一個病秧子,要是人能活著就好,要是活不成那姑娘就是守寡,夫家也隻會把她當成喪門星,不會好好對待她。元美香心中猶豫,元老太太卻笑著滿口應了下來。


    “小滿那姑娘爹娘走得早,都是我帶在身邊兒照顧著。成親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我能做主,隻要我點頭答應了,啥時候成親都好說。但有些醜話我得說在前頭,小滿是我養在身邊的姑娘,我對她疼愛得緊,這麽多年沒少花心思。你們要想著把她給娶走了,聘禮得給個一百兩紋銀,一文錢都不能少。”


    這話哪像是嫁閨女,分明是賣閨女!元美香聞言眉頭一皺,打斷她說道:“娘,你說的這叫啥子話?”


    元老太太拍她一下,沉聲道:“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小滿這姑娘命苦,小時候就幫著大成他們幹些粗活累活,沒過過什麽好日子。這麽一戶好人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她要是嫁過來,這輩子就有享不完的清福,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悄悄在元美香手心畫了一個“一”字兒,暗示那一百兩紋銀。


    整整一百兩紋銀,救了元大柱之後還能剩下四十兩紋銀,那是多大一筆錢啊。足夠元老太太好幾年吃喝不愁,就連給大柱娶親的錢都有了。元老太太心裏盤算一遍,也不知對方會不會答應。


    那老婦人笑著應下,當場從袖子裏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命書生交給元老太太,答應了這門親事。元老太太有了錢,自然是啥話都好說,陪著老婦人寫了婚書,又找了公證人作證,算是定下親事。五日之後是個黃道吉日,他們家會派人娶元小滿過門。


    “好好好,越早越好。”元老太太比老婦人更著急,恨不得老婦人一家這就把元小滿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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