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個時候,她多麽愛他


    餐廳裏很安靜。


    傭人們都無聲的伺候在兩側,就連在準備餐具的時候,也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這份安靜裏,帶著對墨寒笙這個主人的輕微畏懼。


    早餐是中式的,軟糯的小米粥被熬得軟爛,裏麵的紅棗也已經去核,肉泥散在米粥裏,甜而不膩,放在以前,檀七七可以一口氣吃一大碗。


    這是她以前最喜歡吃的食物,但是現在檀七七捧著小碗,有幾分微妙的不自在。


    “怎麽了?”男人喝了一口咖啡,看她拿著勺子並不動,抬眸覷了她一眼。


    “你怎麽不喝紅棗粥啊?”檀七七看著他麵前的三明治和黑咖啡,硬著頭皮問道。


    她感覺很不好,總覺得怪怪的,這份古怪在她今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出現了……衣櫃裏嶄新的新衣服,沒有任何變化的臥室,還有手上這碗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故意送上來的紅棗粥……一切都充斥著詭異的氣息。


    “你要喝咖啡?”男人淡淡的道,“你不想喝紅棗粥,可以叫他們給你做點別的。混沌?小籠包?還是要三明治?”


    “不,不用了……我吃這個就了。”檀七七收迴了視線,聽到他說了這麽多菜色,又有點安心了下來。


    湊巧嗎?她低頭看著麵前這碗紅棗小米粥,微微放鬆了下來,低下頭小口的吃了起來。


    墨寒笙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的表情,直到檀七七放下心來低頭開始吃飯,他才緩緩的收迴了視線。他抬手又喝了一口咖啡,長睫垂落下來,掩住了眸內淡淡的暗光。


    ……


    從餐廳裏出來,柳絲煙已經不在了。


    她的離開,倒是令檀七七稍微鬆了一口氣。


    想起柳絲煙那雙微紅絕望的眼睛,檀七七就充滿了憐憫,對於這位過去的情敵,她倒是充滿了同病相憐的憐惜。


    男人穿上西裝,抬起頭看到檀七七站在沙發前發呆,眸色微微暗了下來。


    “季小姐,墨先生喊您過去。”檀七七被輕輕地推了一把,她迴過神來,轉頭,就看到墨寒笙站在窗邊扣著袖扣。


    一身私人訂製的西裝,完美的貼合著男人修長高大的身材,寬肩窄腰,漂亮的像是雜誌上的西服模特。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正低頭看著窗外的男人微微偏過頭來,目光清冷的落在她的臉上。


    檀七七唿吸微微一窒,她真是受不了這個男人這張過分完美的臉。


    她以前就覺得他長得好看,現在隨著他年歲漸長,歲月賜予他的魅力和得天獨厚的優質麵孔,令他的魅力越發無人可擋。


    檀七七走過去,“怎麽了?”


    男人將一根條紋領帶遞到她手裏。


    檀七七愣了一下,趕忙道:“我不會。”


    墨寒笙垂眸看著她微微抿緊的嘴唇,聲線清冷:“不會可以學。我花錢買你並不是讓你吃白飯的。”


    又拿蘇雅晴的醫藥費壓她。


    檀七七道:“你可以給我安排工作。”


    墨寒笙盯著她冷漠的表情,聲音微微冷了下來,“給我戴上。”


    檀七七握緊了手上的領帶,抬起頭看向男人英俊清冷的麵孔,有些忍無可忍,微微吸了一口氣,把手上的領帶塞進墨寒笙的手裏,“我真的不會,你另請高就吧。”


    說完話,她轉身往外走去。


    一瞬間,大廳裏比平常寬鬆愉悅的氣氛,一下子就冷凝了下來。


    傭人們麵麵相覷,看著檀七七離開的背影,誰也搞不懂這個女人到底怎麽了,竟然敢有膽子敢甩臉子給墨寒笙看。


    容謙接到了消息,匆忙走了過來,對著墨寒笙道:“墨爺,我去把人帶迴來。”


    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難得看到墨寒笙把女人帶迴家,沒想到這個小妮子恃寵而驕,這麽不好伺候,連墨寒笙都敢給臉子看。


    平心而論,墨寒笙並不是一個難伺候的主子,他甚至很少發脾氣,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什麽情緒。


    按道理說,這樣的主兒算是很好伺候了,但是一屋子的傭人見到他,都有些怕他。


    他幾乎不跟人交流,因而誰也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或者是想要什麽,也就他跟了他十幾年,稍微能搞明白一點他的想法。


    隻是有時候他也會做出令他完全摸不到頭腦的事情,比方說——他帶著那個小女孩飆車。


    或者是,把那個小女孩帶迴家。


    這個家的女主人死後,除了柳絲煙在治病的那幾個月被墨寒笙接過來住過,他幾乎從來不帶任何人迴來。


    更別說女人了。


    季青瓷確實跟檀七七某些方麵很像,但是她畢竟不是她,墨寒笙如今對她的差別待遇,已經足夠他目瞪口呆了,也難怪柳絲煙都坐不住,要親自跑到這裏來捉奸。


    最後捉奸不成,反倒被墨寒笙三言兩語的諷刺,隱隱有護著季青瓷的架勢,容謙雖然不敢說話,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想——墨寒笙莫不是思念成疾,瘋了不成?他對季青瓷的異樣,擺明了是不太對勁的。


    把對逝者的感情寄托在活人身上,未免也太沉重了,也太不像是墨寒笙的作風。


    墨寒笙低頭看著手上那根領帶,不知道在想什麽,到最後竟然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似的,“不用。我去找她。”


    容謙詫異的看向他,就見墨寒笙隨手把領帶塞進了兜裏,傾身往外走去。


    容謙哪裏見過這麽好說話的墨寒笙,吃驚的冷汗都下來了,他瞅了瞅周圍也驚呆了的傭人們,擦了擦冷汗,輕叱了一聲:“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收拾東西!”


    在這個家裏工作多年的女傭大著膽子上前跟容謙詢問:“容特助,那位季小姐是誰啊?”隻要長出眼睛的都看的出來,墨寒笙對待那個小姑娘態度不一般。


    容謙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家裏的這批傭人都被換了一撥,早就沒人知道墨寒笙和他前妻的事情,更不會知道季青瓷這個女人到底有多詭異。


    太像了,也難怪就連墨寒笙也把持不住。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人知道了墨寒笙和檀七七的事情,故意找了季青瓷教她檀七七當年的說話方式和行為方式,再把人送到墨寒笙麵前。


    不能怪他陰謀論,主要是熟悉墨寒笙的人都清楚,這五年來他變化的有多明顯……


    容謙想到這裏,心裏微微沉了下來,忍不住有點想太多。


    ……


    檀七七一口氣走了十來分鍾,也沒有走出這個別墅區。


    她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把房子買在這裏了,這一路走過去,最起碼要走半個多小時才能到路口。


    盛夏的清晨,陽光也足夠猛烈,檀七七抬手擦了一把汗,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勞斯拉斯停在了她的身側。


    車窗緩緩旋了下來,露出男人那張英俊耀目的麵容,他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帶著幾分審視和端詳。檀七七抿了抿唇,收迴了視線,正要往前走,就聽到墨寒笙道:“上車。”


    檀七七停下腳步,低聲道:“不要。”


    男人低低的輕聲歎了口氣,打開車門從車裏走了下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讓你打個領帶委屈你了?”


    檀七七打掉他的手,“我不會。”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有些幽深難懂,他沉聲問道:“你在生什麽氣?”


    檀七七心裏一跳,仰起頭看向他,對上男人那雙漆黑如同黑洞一般令人看不懂情緒的眼眸。她心情十分糟糕,抿了抿唇,把臉別到一邊,啞著嗓音道:“沒什麽。隻是不會打領帶,也不想學。”


    男人沉默了下來,他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收迴了視線,淡淡道:“不想學就算了。上車,我送你去學校。”


    檀七七低著頭,無聲的坐在了後座上,對此,男人也隻是多看了她幾眼,並沒有說什麽。


    車子往外駛去,檀七七抱住腿,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車廂微微晃動,宿醉後的難受也重新浮現上來,昏昏沉沉的,她竟然意外夢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


    清晨陽光明媚的從落地窗外照耀進來,背影修長高大的男人站在窗邊,正在穿衣。


    她剛剛睡醒,揉著眼睛,從綿軟的床上赤著腳走了過去,繞到男人麵前替他扣上襯衫的紐扣。


    男人停下動作,低頭看著她的麵容,陽光清澈的落在男人過分幽深的瞳孔上,竟然也讓這雙涼薄的眸子映照出淺淺的溫柔。


    她忍不住有些心動,笑著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口,一邊細心的為他打上溫莎結。


    她後退了一步,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作品,又被男人攬了過來,壓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細細的親吻。


    她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主動加深這個吻,在男人清冷的氣息裏意亂情迷。


    那個時候,她多麽愛他,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


    檀七七從睡夢中醒過來,就對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夢裏夢外,令她有些分不清現實,她看著麵前男人的眼,隻覺得對方眼神有些複雜難懂,她緩緩抬起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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