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她整個人都軟了,臉上一片清涼,卻還是挺著脆弱的脊背,抓著他的拇指,有氣無力道,“晨允,求求你別把他送走,求你……”


    裴縉澤心裏一下跌入萬丈深淵,再也不敢逼她,“等你好一點兒,我就派人送他過來見你。”


    也就是在下一秒,她的手一鬆,整個人疲軟地癱在床上,氣若遊絲,真真是沒有半點威脅力。


    扶著她躺迴去,他的聲音低了又低,“身上哪裏還疼?我要聽實話。”


    她實在沒什麽心思和他爭了,綿綿軟軟的說實話,“全身都疼。”


    裴縉澤臉色瞬息萬變,一側的護士吊上兩瓶葡萄糖,又往她手背上紮針,而疲憊不堪的吳蕪很快又陷入沉睡中。


    好在沒過幾日,她勉強喝得下米粥了,隻是她身上的傷勢還是好得很慢。


    “她不單是外傷所致,心理治療也要盡快跟上。”主治醫生對他總算和顏悅色了不少。


    裴縉澤點頭,“已經著人請了資深的心理學家過來,晚上就該到了,我先迴病房陪她。”


    到了病房,護士已經送來了化瘀的藥水,倒了滿滿一缸。


    直到護士離開,裴縉澤才抱著她往澡間走去,為她脫衣時,她仍是免不了渾身起雞皮疙瘩,卻是別過臉去,什麽話也不說。


    裴縉澤心裏悔到了極點,抱起她放進浴缸,熱水浸到傷口,她整個人貼著浴缸的邊沿,蜷縮著身子,隻一味地咬著牙,疼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實在見不得她強忍著,“疼嗎?疼就喊出來。”


    卻是聽她淡漠一笑,“不疼,再疼我也受過的。”


    替她泡完澡,穿好衣服,怕她悶,他幹脆抱著她到落地窗邊。


    她也是整個人趴在那兒不說話,猶如毫無思想的布偶。


    裴縉澤擰幹毛巾,攤在手裏給她擦頭發,“晚些時候會有心理醫生給你治療,你別緊張,她問什麽你就隻管照實迴答就成了。”


    她不由抬起頭,聲音有幾分清冷,卻是順著他的意思,“我不想看什麽心理醫生……實在不行,那就算了。”


    自從拿孩子脅迫她,她就是沉默寡言的,他問一句答一句,不然就是順著他的意思。


    裴縉澤心裏堵得慌,蹲在她麵前,語重心長道,“蕪蕪,你的身子不能再耽擱,總是要根治我才放心,你還年輕,總不能老拖著。”


    裴縉澤口中的心理醫生是他專程從港城聘請過來的,叫朱蒂。他給的酬勞很高,所以朱蒂也分外盡心。


    她當晚一來,就拿了吳蕪的資料研究了一晚上。


    翌日,吳蕪被推入單獨的辦公室,她不安地掃了一圈,擺設倒是布置得很溫馨。


    裴縉澤俯身與她相視,“別擔心,朱蒂隻是問一下常規的問題,你不想迴答也沒關係,我在外麵等你。”


    她木然地點頭。


    “別緊張,放輕鬆點。”朱蒂架著斯文的眼鏡,笑容可掬,“想喝什麽?果汁?茶?”


    “不用了,我不渴,你有什麽問題不妨直接問。”她蜷著手指道。


    朱蒂倒沒強求,而是走過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順手把門鎖上了。


    吳蕪不由警惕起來,“能不能別鎖門?”


    “隻是不想被人打攪,你想走隨時都可以的,”朱蒂在她對麵坐下,翻看著桌上的本子,“你和裴總是什麽關係?”


    她話還是很少,姿態也頗為拘謹,“以前是夫妻。”


    現在他和孫馥欒才是名正言順的一對。


    “以前?”朱蒂咀嚼著這個字眼,見她不安地打量著四周,笑道,“你放心,這裏很安全,我也會保密。據我所知,你和他才領證不久,你愛他麽?”


    愛?


    這個字眼仿佛離她很遠了。


    她不由蜷著腿,咽了咽唾沫,“以前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的。”


    她似乎執意於以前。


    朱蒂琢磨著又問,“那現在呢?”


    “不敢愛了,也沒力氣去愛。”她坦言。


    另外的屋裏,透過屏幕,男人的手不由握緊,嘴裏竟不由喃喃自語,“不敢……”


    “因為他上次強迫你發生關係?”朱蒂見她麵色焦急,似乎極為不安。


    見吳蕪這迴咬著唇不吭聲,她又問道,“你似乎總是提及過去,但過去的四年,你似乎極少跟人提及,是因為孩子麽?”


    吳蕪的臉色一下沉落,蒼白如雪,扭過頭去,低低應了一聲,“我想這並不是常規的問題,所以我拒絕迴答。”“拒絕迴答是因為不敢直麵麽?”朱蒂才拿到一半的酬勞,心裏也是極力開導她,但到底有些心急了,“據說你有一個很可愛的兒子,可對於另外一個孩子卻從不向外人道,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麽?”


    聞言,她“騰……”一下站起來,臉上一派冷然,抗拒的姿態再明顯不過,她似乎渾身都是刺,“住口,別問了,我想我該走了。”


    說著她就要往門口走去。朱蒂也是有些心急了,急急走過去攔著她,逼問道,“為什麽不問?你從來不提,也不許別人問,如果是害怕什麽的話,那隻是一場意外,錯不在你,沒人會責怪你,你究


    竟要自責到什麽時候?”


    “住口!”她渾身難受得緊,抖著聲音喝道,伸手去開門,可門已經被鎖死了,她完全慌了,心裏亂成麻,竟不管不顧地撞上去,撞了幾次,大門卻是紋絲不動。


    而朱蒂見她反應如此激烈,心知戳到了她的痛處。


    這個時候就是要逼,逼她認清事實,不能一味地逃避。


    朱蒂一下攥住她,步步緊逼,“那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抓著不放,那個無緣的孩子也一定會原諒你的,所以,別怕,你從來不是一個人……”“住口!別說了!”吳蕪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虛脫地蜷縮在角落裏,身子一片痙攣,捂著耳朵拚命地搖頭,臉上全是淚,“你說過隻要我不願,就會放我出去,不會再逼我的,求求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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