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橙渾身瞬間緊繃起來。

    很快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是我。”

    馮橙放鬆下來,偏頭看去。

    陸玄在她身側站定,眼底帶著好奇:“馮大姑娘警惕性還挺高。”

    這般敏銳的反應,一般都是那些習武多年的人才有的。

    不過再想到眼前少女徒手抓魚,他又覺得沒毛病了。

    這或許就是馮大姑娘的特別之處吧。

    “這麽巧,陸大公子也在。”擔心被看熱鬧的人聽到,馮橙往陸玄身邊靠了靠。

    淡到若有若無的香氣鑽入鼻端,陸玄覺得有些好聞,又有些不適。

    靠這麽近,不如在茶館裏自在。

    少年有些別扭想著,麵不改色道:“馮大姑娘在這裏才是巧。”

    這些天來他一直為了尋找畫上婢女奔波,金水河這邊是重中之重,會在這裏有什麽奇怪的。

    “去那邊說話吧。”陸玄指指岸邊垂柳。

    眼下人們都守在這邊等熱鬧,那倒是個談話的好去處。

    馮橙略一遲疑,交代小魚:“三叔若是去上船的地方等我,你就去和他說一聲。”

    以她對三叔的了解,三叔怎麽也要等花娘來認過屍才會離開,叮囑小魚隻是以防萬一。

    小魚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

    二人去了方便談話之處,皆放鬆許多。

    “陸大公子看到那溺水女子的模樣了嗎?”

    陸玄頷首:“剛才看到了。”

    他是聽手下報信說發現了溺死女子才趕過來的,剛剛站在人群中觀察女屍,就見馮大姑娘那個不像叔叔的叔叔走了出去。

    常理來說,馮大姑娘不該出現在這裏,哪有當叔叔的帶著侄女逛金水河的。

    不過想到馮大姑娘也在關心那名婢女下落,又是白日,或許真來了也有可能。

    然後,他就發現了那張熟悉的麵龐。

    “陸大公子,你覺得溺水女子像不像畫上婢女?”

    “有些像。”

    馮橙看著岸邊熱鬧處,有些期待:“希望今日沒有白來。”

    陸玄默了默。

    為什麽他覺得馮大姑娘十分好運?

    他整日派人守著這裏都風平浪靜,馮大姑娘一來,就遇到了疑似畫上婢女的溺水女子。

    這時人群一陣騷動:“花娘來了!”

    陸玄用下巴點了點那個方向,示意馮橙跟上。

    二人悄悄混入看熱鬧的人群中,打量走來的花娘。

    花娘身姿婀娜,身量高挑,由一名十四五歲的婢女扶著款款走來,身後跟著兩名壯漢。

    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人不由發出遺憾的歎氣聲。

    臉上怎麽還覆著輕紗呢,看不清真容啊。

    花娘到了官差麵前,福了福身子:“奴家見過差爺。”

    眾目睽睽之下,官差不好仔細打量花娘,嚴肅問道:“可是彩雲小姐?”

    花娘稱是。

    “麻煩彩雲小姐來看一看這具女屍是否認識。”官差側開身子。

    花娘在原地猶豫著,一副恐懼不安的樣子。

    “快看看啊。”圍觀者中有人喊道。

    花娘鼓了鼓勇氣,看向地上女屍。

    看清女屍麵容的一瞬間,花娘驚唿出聲:“鶯鶯!”

    扶著花娘前來的小丫鬟也大著膽子看過去,小臉頓時變得煞白:“真的是鶯鶯姐!”

    似乎是因為認出了人,二人少了幾分膽怯,多了幾分悲痛。

    花娘靠近幾步,頻頻擦拭眼角。

    小丫鬟也不停用手背抹淚。

    官差等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彩雲小姐,確定這是你的婢女鶯鶯?”

    花娘輕輕點頭,聲音帶著哽咽:“是鶯鶯沒錯。”

    “那彩雲小姐知不知道鶯鶯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花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屍,遲疑道:“許是後半夜,或是今早……”

    官差皺眉:“鶯鶯是你的婢女,大概從什麽時候起沒見到人,彩雲小姐不知道嗎?”

    花娘垂眸道:“我們這些人睡得晚,起床梳洗時就快到晌午了。我昨晚入睡大概在醜初時分,那時候鶯鶯還在。”

    醜初時分?這可夠晚的,難怪快晌午才起來。

    官差心裏嘀咕一句,問小丫鬟:“你最後見到鶯鶯是什麽時候?”

    小丫鬟怯怯道:“也是晚上啊。剛剛差爺們過去時我們還在睡呢,都不知道鶯鶯姐不見了。”

    “那鶯鶯有沒有得罪人,或者近來有什麽反常?”官差看著花娘問。

    花娘微微蹙眉:“差爺莫非

    懷疑奴家?”

    官差笑笑:“不是這個意思,畢竟一條人命,總要問周全些,彩雲小姐不要多想。”

    花娘沉默了一下,道:“鶯鶯大半時間都在我身邊,性子又好,應該沒有得罪人。至於反常——”

    官差聽出幾分意思,忙道:“彩雲小姐盡管說,我們會有判斷。”

    “這個——”花娘環顧左右,露出為難之色。

    官差指指不遠處的垂柳:“彩雲小姐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去那裏說。”

    花娘點點頭。

    眼睜睜看著官差與花娘往那邊去了,圍觀眾人齊齊歎息。

    熱鬧看得好好的,怎麽這樣呢?

    這和吃獨食有什麽區別!

    人群中,馮橙與陸玄麵麵相覷。

    也是巧了,官差與花娘去的就是他們剛才談話的地方。

    柳枝垂下千萬條,恍如綠色簾幕。

    官差迫不及待問:“彩雲小姐現在可以說了吧?”

    花娘幽幽歎口氣:“鶯鶯最近是遇到了事。前些日子有位姐妹病了,而鶯鶯容貌可人,正是好年紀,媽媽就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鶯鶯不願意,找我哭訴了好幾次,我也一直求媽媽高抬貴手,但媽媽沒有鬆口的意思——”

    說到這裏,花娘潸然淚下:“鶯鶯定是想不開,才投了河……”

    官差問到這裏,覺得事情差不多清楚了。

    這種金水河上討生活的人,想不開尋短見並不稀奇。

    “彩雲小姐,鶯鶯的遺體——”

    花娘苦笑:“這就讓人把她的遺體帶走。鶯鶯好歹跟了我這麽久,總要給她體麵安葬。”

    官差點點頭,走迴去示意手下集合:“人是投河自殺的,走了。”

    盤問這麽久,幾名衙役早就滿頭大汗,聞言迫不及待收了工。

    花娘吩咐兩名壯漢抬走了鶯鶯屍體,留下烏壓壓一群人抓耳撓腮。

    到底為啥投河啊,不說清楚就都走了,這不是讓人好奇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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