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信得過陸玄的,自然不會隱瞞:“從三個多月前開始,母後發現陸續有宮女失蹤,於是開始調查,而這似乎令父皇不大高興,覺得母後小題大做。”


    “三個多月前……”陸玄指尖輕叩桌麵,心中冒出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令他語氣有些急迫:“殿下繼續說。”


    太子無奈笑笑:“就問到這些。”


    “一直有宮女失蹤,難道就這麽算了?”


    “也不是一直,後來就沒有宮女失蹤了。”


    陸玄立刻問:“從什麽時候開始沒有宮女再失蹤?”


    太子覺出不對來:“玄表弟,你發現什麽了?”


    “殿下先說說,我才好確定。”


    “我隨口問了一句,說是從二月起就沒再發生宮女失蹤的事了。就是因為這樣,父皇才覺得母後堅持調查幾名宮女失蹤的事沒必要。”


    陸玄緊捏茶杯,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那些失蹤的宮女,多大年紀?”


    “都是進宮不久的小宮女,年紀不大。”


    “準確年紀呢?”


    太子搖頭失笑:“沒有想起來問這麽細。”


    “那殿下再安排人去問問。”


    太子明顯愣了一下,不解問陸玄:“玄表弟,宮女的年紀很重要?”


    陸玄語氣鄭重:“非常重要。”


    太子想了想,應下來:“好,我這就安排人去問。”


    “殿下一定要小心,別讓人知道你在查這個。”


    “我知道。”太子想想帝後很可能因為此事鬧僵,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很快太子安排的人就帶迴了答案。


    “那幾名宮女的情況早就調查過,她們都是十三歲。”


    陸玄聽到了石頭落地的聲音。


    十三歲,果然是十三歲。


    “玄表弟,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太子一臉疑惑。


    陸玄看了太子一眼,一時沉默。


    太子的心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纏緊,纏得他壓抑難受。


    他感到了不安。


    “玄表弟,你若是知道什麽,不要瞞著我。”


    陸玄猶豫著。


    許是自幼體弱多病,他這位太子表哥心性純良,堅韌卻不足。


    他擔心太子知道真相流露出端倪,反而惹來殺身之禍。


    一個會服用少女鮮血製成的藥丸的帝王,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玄表弟,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陸玄沉吟一番,決定透露一二:“姑母與皇上鬧僵應該與宮女失蹤有關,但這件事殿下不能再插手了。”


    “為何?”


    “那樣殿下會危及自身。”


    太子臉色白了白:“若是這麽嚴重,我更不能看著母後一人支撐。”


    陸玄一臉嚴肅:“殿下若是出事,那姑母就真的撐不住了。”


    太子按住陸玄胳膊:“玄表弟,我想知道真相。”


    見陸玄不語,他加重了語氣:“我是太子,母後唯一的兒子,我有權利知道真相。玄表弟,我不能永遠躲在母後身後。”


    這一次,陸玄沉默更久。


    太子幾次嘴唇翕動想要催促,最終沒有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陸玄開了口:“殿下聽說過梅花庵的事吧?”


    “自然聽說過。”


    梅花庵的事鬧得那麽大,吳王母子也因為此事沒落好,他當然知道。


    那段時間,是他覺得最順當的日子。


    吳王降為了郡王,蘇貴妃降為了蘇美人,而他有了嫡長子。


    “梅花庵受害的幾名尼僧,受害時都是十三歲。”


    太子神色大變:“你是說——”


    後麵的話太子說不下去了,一張臉比紙還白。


    許久後,太子問:“總不能……總不能因為一個年齡,就斷定與梅花庵的那件事有關吧?”


    他完全無法想象父皇會做出這種事。


    陸玄輕歎口氣:“這段時間京城出現豆蔻少女買賣與失蹤,而出現這些事的時間正是不再有宮女失蹤的時間。這麽多巧合放在一起,殿下還覺得是巧合嗎?”


    太子被問住了,良久後澀聲道:“父皇發現母後在查宮女失蹤的事,怕母後查出來,於是轉而從宮外物色合適少女……這就是母後與父皇鬧僵的原因嗎?”


    “我覺得是。”既然已經說出真相,陸玄便不想再讓太子對皇帝有幻想。


    對太子來說,皇帝除了是一國之君,還是高山般的父親,而對他來說就簡單了:昏君!


    太子站了起來,來來迴迴在屋中走動。


    陸玄不出聲,端著茶杯慢慢喝茶。


    太子在他對麵重新坐下,神色有些茫然:“玄表弟,我該怎麽辦?”


    “殿下可以好好想想,但記著一點,千萬不要讓皇上察覺你知道了真相。”


    “我知道。”太子皺著眉,神色更茫然了。


    陸玄理解太子的反應。


    放在以前,對太子來說他的對手是吳王,他們爭奪帝王的歡心與看重,爭奪帝王心中最認可的繼承人。


    而從此之後,太子如果不想得過且過,那他的對手就成了帝王本身。


    一個妄圖長生的帝王,是不願去考慮繼承者的。


    而一個還想對江山社稷負責的儲君,也不能忍受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禍害子民。


    到了那一步,他們不再是父子,而是真正的敵人。


    “殿下,我該迴去了。”


    太子木然點頭:“玄表弟慢走。”


    陸玄辭別太子,很快與馮橙見了麵。


    “也就是說,皇後與皇上鬧僵,蘇貴妃重新得寵,是因為皇上對雪顏丸產生了興趣?”


    “不一定是雪顏丸。隻向皇上與蘇貴妃提供雪顏丸的話,根本無需那麽多豆蔻少女。


    從太子那裏知道了宮女失蹤的事後,陸玄一直想不明白的那個點有些理順了。


    “帝王的野心恐怕不會被養顏的雪顏丸滿足。”他唇角微勾,掛著譏笑,“能滿足皇上的,大概是長生吧。”


    長生——馮橙念著這兩個字,隻覺惡心。


    陸玄亦輕鬆不起來:“我把真相告訴了太子,以後可能不會這麽太平了。”


    他握住馮橙的手:“太子對抗皇上,無疑處在絕對下風,而國公府與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馮橙,我有些後悔這麽早定親了。”


    馮橙眨眨眼,拍拍陸玄手背:“不怕。”


    很快皇帝就被雷劈了,太子根本不用和皇帝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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