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舉著酒杯,笑吟吟望著雲姑。


    雲姑立著沒動。


    室中一時陷入了安靜。


    鴇母作出突然反應過來的樣子:“哎呦,忘了對二位公子說,雲姑其實不是咱們紅杏閣的人,是客居暫住在這裏的。”


    “客居?”


    “是啊,雲姑是奴家早年好友,最近才來了京城。”


    “原來是媽媽的朋友。”陸玄微笑。


    鴇母捏著帕子輕笑:“還望二位公子見諒,雲姑隻是偶爾給貴人們做幾樣拿手菜,不陪客的。”


    林嘯端著酒杯笑道:“媽媽誤會了,在下嚐到這等美味,隻想敬雲姑一杯表示謝意,沒有別的意思。”


    聽林嘯這麽說,鴇母不好再推脫,側頭對雲姑道:“雲姑,那你就敬公子一杯吧。”


    能來二樓伺候的小丫頭都是眉眼靈活的,聞言立刻斟滿一杯酒拿給雲姑。


    雲姑把酒接過,一步步走上前去:“承蒙公子看得起,奴家敬您一杯。”


    “希望還有機會嚐到雲姑的手藝。”林嘯與雲姑碰了碰杯,仰頭飲盡。


    雲姑把酒杯送到唇邊。


    就在這時,林嘯突然伸手抓住雲姑的頭發,稍稍用力一扯,那如雲青絲就飛了起來。


    火光電石間,雲鬢嬌容的美人就成了禿瓢。


    哦,說是禿瓢有些不準確,寸許長的青絲還是有的。


    大魏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個穿著尋常衣衫的婦人頭頂光光,這畫麵十分驚悚。


    兩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頭驚叫起來。


    琵琶聲驟然停下,琴弦斷了。


    雲姑下意識捂住頭頂,轉身便跑。


    陸玄按住雲姑肩膀,詫異問林嘯:“怎麽迴事?”


    神色巨變的鴇母緩了緩神,亦看向林嘯:“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林嘯麵色冰冷盯著雲姑:“在下也想問,雲姑的頭發呢?”


    鴇母緩緩轉向雲姑,滿眼驚恐:“雲姑,你,你的頭發呢?”


    雲姑被陸玄製住,動彈不得,秀美的一張臉慘白如雪。


    陸玄看著雲姑,似是想到了什麽:“她是——”


    林嘯冷冷接話:“她就是衙門一直緝拿的逃犯梅花庵庵主!”


    “真的是梅花庵庵主?”陸玄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林嘯微微頷首:“我見到雲姑時就覺得眼熟,剛剛她離得近了,突然發現她與梅花庵庵主長得一模一樣,於是試著抓了一下她頭發,沒想到——”


    後麵發生了什麽,就不必林嘯多說了。


    鴇母神色變化不斷,忍著慌亂問道:“公子究竟是什麽人?”


    林嘯亮明身份:“我是刑部衙門的。”


    鴇母又看向陸玄。


    陸玄一臉無辜,感慨道:“這可真是太巧了。”


    “勞煩陸兄與我一道把逃犯押到衙門去吧。”


    “沒問題。”陸玄神情興奮,就如許多遇到特殊事情的熱血少年。


    林嘯衝鴇母抬了抬下巴:“媽媽也隨我們走一趟吧。”


    鴇母麵色大變:“這事兒與奴家沒有關係啊!”


    “沒有關係?”林嘯勾勾唇角,“剛剛你親口說雲姑是你早年好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梅花庵庵主是在逃犯,你能說與你沒有關係?”


    鴇母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是奴家見錢眼開,收了雲姑一大筆銀錢才對外謊稱她是奴家早年好友。雲姑的身份來曆都是編造的,奴家當真不知道她就是梅花庵庵主啊!”


    林嘯看了陸玄一眼。


    陸玄微不可察搖頭。


    林嘯麵無表情道:“這些話留到衙門裏再說吧。”


    “公子——不,大人,您不能帶走奴家啊,奴家要是去了衙門,紅杏閣的生意可怎麽辦呀?”鴇母見林嘯沒有高抬貴手的意思,急得要哭了。


    她向陸玄求救:“公子,您也是咱們紅杏閣的常客了,求您幫奴家說幾句話吧。紅杏閣先前被差爺們折騰了一次,要是再折騰就開不下去了。您忍心以後沒了聽琵琶的地方嗎?”


    抱著斷了弦的琵琶站在角落裏的杜蕊聽了這話,麵色微變。


    陸玄微微抽動嘴角。


    昨日來過一次,今日再來就算常客了,這些人可真會說話,


    “媽媽既然不知情,隨我朋友迴了衙門好好解釋清楚就是了,不會影響到紅杏閣生意的。”陸玄隨口安慰。


    見鴇母還想再說,他冷下臉警告:“我這位朋友素來鐵麵無私,媽媽還是配合為好。”


    鴇母滿臉不情願,眼神飄忽。


    林嘯涼涼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媽媽想清楚抵抗的後果。”


    鴇母登時垂頭喪氣。


    林嘯與陸玄對視一眼,帶著雲姑與鴇母往外走。


    杜蕊如夢初醒追上來,神情惶恐:“媽媽,我們該怎麽辦啊?”


    陸玄定定看了杜蕊一眼,總覺得話裏有話。


    鴇母安撫道:“一切照舊,別慌慌張張嚇跑了恩客。”


    杜蕊點點頭,紅著眼睛退至一旁。


    樓下大廳熱鬧依舊,忙著與花娘調笑的尋芳客並沒察覺到異常,直到混在其中的錢三喊了一嗓子:“咦,那不是刑部的林大人嗎,他怎麽也來紅杏閣了?”


    一聽是官府的人,本來低調被帶走的梅花庵庵主與鴇母立刻進入了人們視線。


    這一看,就看出不對勁了。


    紅杏閣的鴇兒犯事了?


    還有走在鴇兒身邊的美貌婦人又是誰?


    梅花庵庵主走出雪字房前重新戴好了假發,一時無人聯想到她的真實身份。


    不過有錢三啊。


    隨著好奇的人們跟出去,錢三恍然大悟:“犯事的是那個婦人吧?”


    好奇心強的人得了提醒,大著膽子問林嘯:“大人,紅杏閣犯了什麽事啊?”


    林嘯腳步一頓,看了梅花庵庵主一眼,沉著臉道:“捉拿要犯,各位請讓開!”


    要犯?


    眾人一聽,又是害怕又是激動。


    紅杏閣竟然有要犯!


    “這婦人犯了什麽事啊?”


    麵對七嘴八舌的疑問,林嘯淡淡道:“梅花庵庵主藏身紅杏閣,現把她緝拿歸案。”


    此話一出,猶如滾開的油鍋濺進水滴,頓時沸沸揚揚。


    也就是陸玄等人從紅杏閣到刑部衙門的工夫,新出爐的八卦就傳遍了金水河,並隨著在金水河玩樂的人迴到家中越傳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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