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秋。冷風如刀。他躲在牆角,身上隻有一件破爛而單薄的布衣。

    他隻是個孩子,但卻無家可歸了。他變成了一個孤兒,一個乞丐了。

    他看起來簡直和乞丐一模一樣:滿臉汙垢,亂草般的頭發,渾身發臭的爛衣服。

    但他沒有流淚,淚早已流幹流盡。他要活下去,就必須忍耐莫大的痛苦,承受別人不能承受的壓迫和饑餓。

    他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現在隻有挨餓,隻有躲在牆角喝風。

    街上人流狂湧,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看他一眼,沒有人同情可憐他。

    行人冷漠而匆匆地在他身旁走過,踏起了滿地的灰塵和泥土撲在他臉上身上。他沒有躲避,象個石像坐著一動不動。

    幾個穿著鮮豔新衣服的小孩跑了過來,拿起地上的小石塊,往他扔。

    “小乞丐,小乞丐!”,“扔死他,仍死小乞丐。”那些小孩歡唿。

    他仍舊沒有閃避,默默的坐著,然後抬起頭望了一眼。

    眼裏閃著異樣的光,卻不是憤怒,而是悲哀,像一匹受傷極重的狼的眼光,透著絕望的悲哀。

    但隻是一閃而過,那眼裏又充滿了倔強和冷漠。那幾個小孩似乎害怕他的眼神,“哄”的一窩蜂似的跑了。

    突然一聲巨響,一道閃電似乎把天空劈開了兩邊,從中滾下了雨滴。刹那間,原本擁擠的街道變得空無一人,熱鬧的街上剩下冷清。

    下雨了,烏雲滾動,遮住大半邊天,閃電在空中雲間穿梭。

    雨越下越大,越近,越響。暴雨象個瘋子般擊打在他身上,他如大海中的岩石般,坐著。

    整個人已被雨水包圍,宛如一個水人。

    他感到刺骨的冰冷,感到雨水擊打的痛楚。但他沒有避開,也不想避開。

    眼皮也沒有向激打它的雨水低頭,他的心裏不但沒有冰冷,身裏的熱血沸騰了起來。

    於是,他硬硬的挺直了腰背靠在牆上,極力睜開雙眼,任由傾盆的大雨籠著自己。

    遠處的樹上的花兒被著粗暴的雨激得粉碎,一塊塊的飛落在水裏。

    但著卻沒有打碎他的心,因為心早已碎了,也早已死了,還有什麽能傷害他呢?

    天黑透,冷冷長夜,街道寂寞。縮在牆角的瘦小的身子在劇烈顫抖,那臉在風中抽搐。

    “啊——”他醒了,靠著的牆也已濕透。

    東方露出溫和的陽光,城立忽然便熱鬧起來。到中午時分,許多人在街邊一排排站著,還有許多婦人和老人從門裏探出頭來。街上人群擠得滿滿地,水泄不通。

    遠遠地有兩排拿著戈戟的士兵走來,後麵有輛四匹駿馬拉著的大車,車前沿坐著敲鍾擊鼓的,黃蓋的車蓬裏坐個小孩。

    那便是當今秦王的太子。

    隻有六歲大,劍眉大眼,黝黑膚色。

    大車到處人們都陸續跪倒。

    大車突然停住,太子贏政向人群中望去,眼光卻在一個老者身旁的冰糖葫蘆上停住。

    他臉上興奮的表情,似乎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似乎想要吃,但被一旁的婦人說了兩句,隻得悶悶的繼續前行。這婦人就是當今王後。

    牆角處的小孩看見那大車上的太子不禁皺起眉,顯出奇特的神情來。

    今天是太子六歲生日,他求了父王許久,才答應他出來遊玩。

    大隊過後街上行人又活動起來,趕路的趕路,賣菜的賣菜,擺攤的小販又出來了,賣藥膏的又開始吆喝著。

    賣冰糖葫蘆的老者還是在原地,但卻在石階上坐下來。間或有幾個小孩拉著父親或母親鬧著要吃冰糖葫蘆。小孩偎在牆角冷冷的看著一切,看著那些穿花衣裳的小孩嘴裏含著冰糖葫蘆。

    太陽一接近地平線,街上行人就少了。賣冰糖葫蘆的老者正想迴家去,卻被一個小孩拉住買冰糖葫蘆。

    小孩一身極其華麗的衣裳,在殘陽映照下顯得更高貴。

    “這個怎麽賣?”贏政問。

    “一紋錢一串。”

    贏政拿了四五串,然後遞過一塊指頭般大小的銀子。

    老者伸手去摸,許久才摸到贏政手裏的銀子。

    原來他是瞎子。

    “這塊銀子夠嗎?”

    老者連忙點頭,歡喜道:“夠了,夠了,還多很多呢。”

    這起碼夠他做半年的了。

    當今天最後一個大買客走後,老者笑著臉歡喜的迴家去。

    贏政一路走,一路吃著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冰糖葫蘆。

    雖然被王母知道偷偷跑出來要挨罵,但吃到冰糖葫蘆的美味使他覺得還是值得的。

    走了一段路,那是在杉樹林裏,贏政覺得有人在後麵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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