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睜開眼睛,猶帶笑意的女人看了一眼隻剩一小時不到就到午夜的表,收迴視線,漆黑的目珠凝望著他,麵上浮現出的卻是相當陌生的表情。


    她說:“是時候告訴你了。”


    “?”卡卡西將疑惑的目光投給她,一如這些年來培養出的默契,他明白綺麗秒懂了他的意思,卻沒有直接解答的打算。她慢慢直起腰,牽起他的手,收束不住的笑容仍罥在臉上,昭示著她愉悅的心情。


    無論是剛才那個吻還是現在的牽手動作,如此曖昧,她做出來卻不帶絲毫綺色,換一個時間地點恐怕會讓依然純情的青年人麵紅耳赤心跳加速。此時他倒也是心跳加速了,不過原因是忍者對未知的強大威脅的本能恐懼。


    不可能吧。綺麗怎麽可能……一瞬間閃過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被他自己丟進垃圾箱,他對女人傾注了全然的信任。


    被深深信任著的女人緩步來到裏屋前,鬆開卡卡西的手,拉開對外的一道紙門,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想知道的話,進來。”言畢,不管虛抓著手悵然若失的青年如何反應,徑自入內。


    眉頭不禁蹙起,卡卡西心中不祥的預感令他有一種奪門而出的衝動。他張口想要說點什麽,但嘴唇開了又閉,還是沒能說得出口。最終,他猶豫著,仍是跟了上去。


    屋內沒有開燈,卡卡西進來的時候,也未將門拉攏,外界淡淡的月光正好照到他的腳前。他一眼就看見背對著他站在前麵的綺麗,開口道:“你要說什——”


    ”不覺得這樣的情景很熟悉嗎?”


    卡卡西一愣。


    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起這個房間,幾乎是幾秒鍾內,迴憶便在腦海中浮現——確實很熟悉,不僅是房間,就連他現在所站的位置,都和那時候一模一樣,這裏就是……


    “你父親自殺的地方。”


    女人長長的睫毛在白皙麵頰上投出扇形的陰影,神情被陰影掩蓋,隻看得清她開合的唇,用和往常一樣溫和的聲音,說出相當可怕的話語。


    “沒錯,就是這個位置……旗木大人的屍體就懸掛在這裏。”她迴頭盯著卡卡西,竟然依舊保持著的笑容忽然變得可怕起來,而她的話音還在繼續:“我都看見了哦,從他上吊到死亡的整個過程,都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


    “啊,說我是害死白牙大人的兇手也沒有哪裏不對。”


    綺麗滿意地欣賞到卡卡西的眼神變化,先是震驚,再是一瞬間的慌張,後又果斷變成了不解:“不可能,如果你目睹了我父親的……他怎麽可能沒有發現。”


    卡卡西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也是正常的,因為隻是普通人的綺麗怎麽能躲過忍者的覺察?這無疑是一個漏洞。


    可漏洞的前提是,宇智波綺麗真的是一個普通人。


    女人對他下意識地否認隻迴應了一聲嗤笑。


    旗木朔茂的死隻是第一件事,接下來,她更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讓卡卡西更覺得難以置信的話。


    ——關於這些年,她如何教唆驅使他人犯下累累罪行。


    “很驚訝?不能接受?對,就是這種樣子……讓我很難不喜歡你啊,旗木……卡卡西。”


    她歪了歪頭,都說燈下看美人,朦朧黯淡的月光裏,她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栩栩的生氣,可這生氣助長的卻是另類的情感。像是忽然想起來似的,她雙手輕擊,啪的一聲吸引了卡卡西有些渙散的注意力。


    “不知道你是不是記得,很久之前有一天,我被人發現昏迷在宇智波家族的禁地,同時有人冒充我在外泄露木葉的機密。”溫柔的聲息在卡卡西耳畔輕拂,聲息仿佛來自九幽地獄,裹挾著無盡的寒意,“我不信你會認錯我,卡卡西。”


    “親手觸摸我的心髒的感覺怎麽樣?抱歉呢,它好像沒有呆在該呆的地方。”纖長細軟的手指搭在仿佛變成一尊石像的青年雙肩,她注視著他,專注而又虔誠,“神無毗橋的意外十分可惜,不但沒有將威脅消滅在微末之時,反而成全了一個‘拷貝忍者’,還讓‘金色閃光’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不過沒關係,命運從來都是有條不紊地進行它的計劃,留不住的就是留不住,該走的就是要走。也不知道對於一個金光閃閃的英雄來說,轟轟烈烈戰死和不得不在妻兒和村子之間進行選擇,然後把自己的靈魂投喂給死神,哪種命運更符合期待。”


    “卡卡西啊,即使是身為最終受益人的我也稍微有些好奇,”綺麗踮起腳,湊近卡卡西的臉,觀察著他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為什麽你就不會懷疑呢,所有宇智波都迴歸火之意誌的那一夜,我怎麽就恰逢其會去了你家?我了解你就像你熟悉我,長大成人的你讓我留宿琳和九尾人柱力家是多麽順理成章的發展呢。”


    最後,見著卡卡西仍是無法相信的樣子,女人輕輕低歎。


    “偽裝出來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嗎,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現實……”


    卡卡西的瞳孔突然縮緊,下一秒,他的身體猛地撞到了地板,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同時響起的還有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許久未曾使用的黑鍵穿過肩胛骨,將沒能避開的男人釘在了地上,而展露出這般身手的女人正抬腳踩上他的胸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還記得帶土麽?那孩子本來沒有死透呢,被人救下後還掙紮著想要活下去,再迴來見我一麵。隻可惜,就在我被當作間諜那天,可愛的侄子居然撞見了我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會麵的現場,雖然很遺憾,但也隻能親手……對,就是這樣的表情,該說不愧是隊友嗎?”


    “真是的,讓人按捺不住……”湊近的臉與他的臉重疊,在兩個人都是清醒的狀態下,在場麵如此詭異的情況中,隔著麵罩,她親吻著他高挺的鼻梁。


    砰地一聲,被黑鍵釘住的身體在這時被白霧包圍,等到白霧消散之後,出現在原處的便成了一塊木樁。卡卡西的真身出現在門口,他的麵罩破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露出下方滲出些許血珠的劃痕。


    他捂著肩上傷處的手在抖,心口和眼睛都在劇烈地痛。女人毫不留情揭露的殘忍麵目讓他難以接受,可理智始終占據上風,在這樣的情況下,卡卡西仍能及時地使出替身術,冷靜地從綺麗的話中尋找關鍵的內容和破綻——


    沒有。


    也或許是有的——但在此時,卡卡西無暇多想。在奇怪的武器出現在女人指縫中的瞬間,他的直覺叫囂著危險!


    會死。


    掉以輕心會死。


    這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對手。


    已經被接二連三的精神轟炸炸暈了的卡卡西隻剩本能,三勾玉寫輪眼不自覺地打開,她的動作在他眼中無從遁形。閃避劈刺,越過假動作,無視虛招,不知不覺間蓄力足夠的雷切伴隨著刺耳的聲音和灼灼的電光——


    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世界在他眼中迅速褪為黑白兩色,唯一鮮明的隻有女人紅唇之中溢出的鮮血……


    ——和她胸膛間正無情暈開的殷紅。


    腥膻的鐵鏽味盈滿鼻翼。旗木卡卡西過去的十幾年中沒有少見過死亡,他的手裏同樣沾滿了敵人的血。


    但是,從未有一次,這般地令他胃中翻江倒海,竟連視線也模糊了去。


    女人竭盡全力雙手上舉,握住了他掌握著她心髒的那隻手。


    同樣的溫軟細膩,心髒的火熱跳動與纖掌的冰冷青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同把他的心也置於冰與火之間,自此開始永無止境地煎熬。


    “卡卡西……咳……”她綻放出一個盛滿惡意的笑容,隻是輕輕吟誦著他的名字,一大口血噴出,接著又在他耳邊斷斷續續地低語:“為什麽……你沒能更早、更早地……成為一個可靠的大人呢,在我的人生……被人介入,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之前?”


    “這是第二次了……”


    “你又,殺了我一次啊。”


    灰調的世界裏,飛濺的殷紅碎片,猶如散落的八重櫻。她的身體失力地倒下,帶著鮮血的嘴唇恰好從他的嘴角擦過。


    卡卡西注定無法忘記宇智波綺麗了。


    此刻所見的這一幕和心中不斷擴大的絕望一起,成了未來每晚糾纏不休的夢魘,輾轉反側,無法擺脫。


    每一次的噩夢裏,她唇上的鮮血,都會染紅他的唇,然後他的世界就會因此灰暗。隻剩下黑白兩色的她,溫柔的笑意永恆不變,紅唇與胸口盛開的紅蓮也永恆不變的鮮豔。


    23時59分59秒。


    這是滯留於此的僅剩的時刻。


    綺麗的最後一道目光投向卡卡西的背後,出現在門口的黑色的影子。


    不出她的預料,宇智波帶土果然跟了過來。


    當他們尚且處於睡夢之中時,他就隱藏在一旁注視著這邊,綺麗對卡卡西說的話自然全部被他聽見。


    全部。


    所有的一切,全部。他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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