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王府準備著為離開京城的一切後續動作時,朝閣風雲變幻,又有兩位大臣上疏奏藩言辭激烈遭了貶嫡,當然其間也少不了東林諸黨的一番政治搏鬥。


    最終萬曆確立了福王離京之日:萬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三月二十四日。


    當然,這一切表麵上看來與朱由崧並沒多大關係,不過實質上他的內心已然蠢蠢欲動。


    春去夏至,飛鳥鳴啼。


    福王府內院,炎炎夏日,草樹煥發了新的枝葉,已然一片蒼翠。清晨,朱由崧身上的衣裳薄了好幾層,一襲綢緞裝,走在了長長的徊廊。


    一路上侍女成排結隊頻頻施禮,她們手中捧著福王府曆年來的帳冊,想來姚氏已經進行全麵排查王府金銀,為離開京城作準備。


    王府到底有多少財帛,直到現在朱由崧也弄不清楚,隻知道偌大的王府地下建了三個近千平米的銀庫,內裏堆滿了金銀銅錢,具體數額恐怕也隻有姚氏和福王清楚。


    當然,絕大多數都是朱常洵近兩年‘拜訪’來的錢財,也有宮內送來的。


    前天,朱常洵迴王府時到是說過一句,好像萬曆又允了自家三十萬金,這兩天已經悄悄運往府邸。


    現今金銀置換,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隻是1:10,而是1:20,也就是說萬曆給了自家將近六百萬兩銀子,這可是純錢,並不是所謂的綢緞等財帛的貨物置換,不管怎麽說,萬曆對福王那是相當的有愛了。


    朱由崧來到西廂,隻見寬敞的大廳內,整整排放了六大桌子,相互間整齊的接連起來,上方放了一個極為誇張的珠算盤,共有八位侍女在這算盤上撥算。


    竹蘭坐了一張單獨的圓桌幾,瘦小的身子被半米高整疊的賬薄遮掩了去,隻露出頭頂上一對仙女鬢,她低著頭翻閱帳冊時不時的用毛筆記錄。


    姚氏閉著雙目靠在椅子上,想來是累著了。


    她肩上披戴了薄如蟬翼的拖曳裙紗,兩袖輕紗隱隱約約露出了白皙的雙臂,胸前中領套著米黃色襦衫,中口衩開露出潔白的上頸,兩襟相交緊緊的縛在了飽滿的胸脯上。


    “母妃……”


    朱由崧輕輕喚了聲,隻見姚氏長長的眉睫輕顫,不會兒便睜開了美眸,黑亮的雙眼流轉順而落在了他身上。


    “福八,有什麽事兒?”


    隻見她身軀微微一動,仰靠著的身姿下方雙腿交換了姿勢,似可見裙紗下被套褲繃緊的大腿放正。


    “母妃,您累了麽?”


    朱由崧微微偏了頭避了開,目光低垂道:“孩兒隻是來看看您,沒什麽要事。”


    要說沒事,那是不可能的,可如今見她如此疲累,朱由崧也不好直接開口,原本這次來見姚氏是打算著讓王府工匠竟早的搬到洛陽去,找個地兒也好安生開產自鳴鍾。


    如此已經近七月份了,那東西經過了三個月的仿製基本上已經掌握了製作工藝,就算是火柴盒子般大小的也搞出來一兩個。


    不過在時效和質性上卻不怎麽給力,頂多用個一兩月就得壞,而且也不是發條型的,實用性方麵還是欠缺,所以還得再加緊材料上的研發。


    “什麽事就說吧!”


    姚氏美眸黑白分明,橫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繞彎子,一點兒也不學好,母妃看呐,你早晚得學壞。”


    “母妃,哪能呢,孩兒不是怕你累著嘛。”


    朱由崧訕笑,走近了拎起了姚氏的寬袖討好道:“母妃累著哩,孩兒看著心疼,其實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想著咱家要離開京城了,是不是讓府裏的工匠現在就搬去洛陽。”


    “就這事兒?”


    姚氏不置可否,重新閉上了眼,道:“母妃會發點銀子,讓他們舉家搬去,不過那自鳴鍾也是研了好幾月,可弄出來了麽?”


    “嗯嗯,做出了兩個。”


    朱由崧順手摸出個火柴盒子大小的遞到了姚氏的手中,道:“母妃,你看,夠精致吧?”


    姚氏接過一看,隻見其鍾小而巧,邊角框雕了紋理又上了金色,中間布上了琉璃鏡,細聽之下有著清脆的嘀嗒嘀嗒聲,若是拿出去賣了,恐怕也能值個七八十兩銀子。


    “不錯,沒妄費母妃一番苦心。”


    姚氏美眸讚賞的落在了他身上,唇角微微翹起,清脆圓潤的嗓音如珠玉滴水,道:“福八,若是經後出產賺了銀子,又準備怎麽用?”


    以朱由崧做事的目的性而言,仿製自鳴鍾,姚氏絕對不相信他隻是玩玩,恐怕還有著其它自個不知的意義所在。


    “呃,母妃說該如何用呢?”


    朱由崧眼睛轉了轉,不敢兀自說出心裏的話,誰知道姚氏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事實上他也早打算好了,如若掙了大錢,就選辦個紡織廠,這東西在江南那邊發展態勢良好,技術方麵自是不缺,主要形成的上千人大廠子雖是不多,卻也有七八家了,自個要是弄了也有利可圖。


    當然,王府內能支點錢的話,再辦個啟蒙學堂,招個上千身體健康的孩童進行親自培訓,也好為今後的圖謀打基礎。


    “福八,你就這麽不信任母妃麽?”


    姚氏眉間微微一擰,美眸緊緊盯在朱由崧的臉,好一會兒才道:“不用揣測母妃的心思,如果有好的想法,母妃定然會支持你,經後不許再這般油滑,聽到沒?”


    朱由崧聞言,心下一緊,忙著開口道:“母妃,怎麽會呢,孩兒都聽你的。”


    “孩兒就是想著,等有錢了就再辦個啟蒙學堂,也好讓一些窮孩兒能夠讀書習字。”


    話到口中,朱由崧原本想說的辦廠子就轉了迴去,那事兒自已要是提出來,恐怕姚氏又亂想了,還不如先按下這想法,等時機成熟再說。


    至於學堂,想來她是不會反對的,這是好事兒。在現今社會上,一些地主商人為了選代言人,在朝堂有靠山,大多都私辦了學堂,或是資助一些窮困儒生進學已然是十分普遍的事兒。


    “行了,就這麽個想法?”


    姚氏大概坐久有些不舒服,起了身向廂房寑間行了去,腰肢扭擺,邊走邊道:“自鳴鍾也好,學堂也罷,這都不是事兒。”


    “不過這幾個月來,你又是改字切音,又是刊印書籍,除了蒙學,母妃好像又聽聞你在編寫什麽數理,是不是真的?”


    進了寑間,關了廂房門,姚氏施施然的繞過了床鋪一次的屏風,朱由崧也緊跟著她身後進去了。


    隻見這兒置放了一張奇特的躺椅,高不過三十公分,長卻近有兩米,又好似折疊式的架構,踏板上有橫木相隔,臀部坐處微微凹陷,正合了人體之形。


    姚氏上了躺椅的踏板,撩起裙擺躺了上去,頭項枕在了突起的墊子處閉上了雙目。


    “福八,現在沒人聽得到,給母妃說說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這幾個月來,你越來越鬧騰了,母妃總感覺心裏不踏實,睡覺都安穩不下來。”


    “母妃,您怎麽會這般想?”


    朱由崧心神狂震,姚氏的直覺讓他感到有些害怕,自個兒應該沒露出什麽別樣的心思,她是怎麽感覺出來的?難道女人的直覺真的這般靈敏?


    饒是如此,急速開口道:“母妃,這段時間王府事多,您定然是累著了,孩兒幫你按一下身子。”


    說著,朱由崧繞到了躺椅後頭,雙手指尖搭在姚氏的兩鬢輕輕按揉了起來。


    “福八,等長大了後是想治理一方麽?”


    姚氏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朱由崧驚得雙指一顫,不由結巴道:“母妃,您在說什麽呢,皇室宗親不能理政,孩兒也是知道的哩,再說孩兒現在才六歲,怎麽會那般想?”


    “學以為民,開言立說,又以商經略地方,這些無不是當朝士太夫的做為。”


    姚氏閉著雙眼,再次言道:“母妃的梳妝台下側,第三抽屜,你拉開看看吧。”


    朱由崧被姚氏說得一驚一乍,又聞言讓自己翻她的抽屜,一時間雲裏霧裏,不由得轉身走向窗帷前的梳妝台。


    一、二、三!


    朱由崧輕輕拉開了第三個抽屜,驀然被一個盒子吸引了,隻見上方鎖了一把精致的小鎖。


    “在盒子下方壓著的帳單最下層。”


    姚氏的聲音再次響起,朱由崧將帳單掀起一角,下麵露出一張折疊文紙,抽出翻開一看,頓時呆怔。


    那赫然是三月前寫就的一文——《中華少年說》。


    “母妃……”


    “看到了麽?”


    朱由崧顫動著嘴唇,不知說什麽。姚氏的聲音已然傳來,待其轉過身發現她已抬起了頭睜開了雙眼,目露複雜之色,顫音道:


    “福八,有些事是不能想的,你知道嗎?”


    姚氏說完這句又重新靠了下去,閉眼道:“母妃一直好奇,你究竟從何處習了那般多的東西,一直問詢,卻從不說起。”


    “天才,世上有之,曆朝曆代層出不窮,不過生而知之的人卻從未曾聽說過,母妃也不相信這世上有這般人兒。”


    “你從小是母妃看著長大,若是有人偷偷教了這些,也能發現事兒,可母妃至始至終沒有發現哪怕一絲的異常,能告訴母妃,這是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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