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光溜溜地縮在木湧裏,麵對姚氏的問詢顯得十分無助,打死他也不說實話。


    “母妃,真的沒有多少銀子。”


    “哼,你當母妃傻麽?”


    姚氏瞪著雙眼,齜著一口白牙,惡巴巴道:“快說,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錢?不然母妃就將屋子掘地三尺,就不信掏不出你的底兒。”


    “母妃,你咋就不信孩兒呢?”


    朱由崧可憐兮兮地道了一聲,自個現在還小,姚氏定是不在意那麽多,當下也不再顧忌就開始搓起澡來,他才不吃那一套,真要是掘地三尺也早開幹了,用不著在這兒逼迫自己。


    “哼,你就強吧,從明天開始母妃停了你的月銀。”


    眼見著朱由崧打算強抗到底,姚氏也是沒辦法。福八到底私藏了多少錢,藏在哪兒?她心裏也沒個數,至於青花瓷贗品也未曾去詢問過工匠班,具體也隻能等到明天了。


    等到姚氏扭著身子離去,朱由崧總算舒了一口氣。


    月銀才一兩銀子,王府內根本就沒打算一小屁孩多大花銷,一兩銀子也不過意思下或是原本就給自己玩兒的,要不然早年也不用搗鼓東西偷偷拿出去賣了。


    姚氏迴到西廂房,竹蘭已然將床襦鋪好,屋內銅爐香熏嫋嫋,米黃色的薄紗屏風內置了浴桶,升騰起了白色熱氣。


    “王妃,入浴麽?”


    “嗯!”


    入了屏風,浴桶邊上放了一張寬大的躺椅,這張躺椅做得極為巧妙,兩側撫手有一尺來長剛好可搭上一成年人的雙臂,肩頭上方部位凸起正巧頂在了頭頸處。


    臀部落坐處亦是凹了些許,以此延上又似波浪起伏正托住了腰際可謂是極為符合人形體態。


    整張躺椅表麵鋪就了一層厚厚綢緞,可不知為何,躺椅落腳的置台一側,左右各架了高高的橫木,以至於落坐後雙腿便會被夾緊。


    姚氏撩起裙擺慵懶地躺了上去,雙腿踏在了置板上,不過此時她的腦子裏卻在想著正妃鄒氏。


    到了目前為止倆人間的矛盾已然不作掩飾,為了福八,彼此說話更是時不時打機鋒,以後怕是更不和諧,想想都頭痛。


    唉,輕輕歎了口氣,驀然想起朱由崧來。


    福八不像別家孩兒,自小聰慧得緊,小心思層出不窮,這段時日是否管得他太緊呢?如若逼得他逆反,不跟自個兒親了又怎麽辦?


    鄒氏身為正妃又在整天琢磨著小心思,一個不注意恐怕福八就被誘拐了,越想越是不安,姚氏心裏亂亂的,一時又想到了福八藏私房錢的事兒心裏更是煩躁。


    唉,還是算了,那銀子的事兒先放於一邊,目前還是要守住福八,可不能再給鄒氏可乘之機。


    此時,竹蘭用手試了水溫,又將沐浴花瓣撒入桶內,之後再次倒了桶熱水,如此反反複複,最終確定了最佳水溫。


    “王妃,浴水置好了。”


    “嗯,你下去吧。”


    顯然,今天姚氏興致不高,好一會兒才起身,自個兒卸下了發飾,一頭烏黑的發絲垂落了下來,緊接著揭下了披於兩肩的霞岥,而後將拖地襦裙的右左對襟掀至後肩落於膀外,露出了潔白性感的鎖骨。


    姚氏雙臂微微下垂又別於腰後,裙紗至此從身上滑落了下來,一件件內襦衫解下又鬆開了褲襟,不時間一具嬌軀便全然呈現。


    豐肌弱骨,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又似少,腰際豐腴卻不顯贅肉,延下****飽滿挺翹,雙股豐實。妖嬈的身姿無一不顯完美體態,猶是這般,姚氏雙眸掠過對麵的銅鏡不免輕歎了聲。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沒入浴桶,姚氏沉了唿吸,身子緩緩掩入水中以至於最終將整個頭部淹沒,隻留下一頭黑發漂浮於水麵。


    朱由崧洗漱好後,待雙胞胎姐妹倆幫暖了被窩便將她們揮到了側廂房。


    今日定是個難眠之夜,朱由崧躺在被窩裏輾轉反側,左右就是睡不著,青花瓷贗品的銀子隻要明早姚氏一查定是一清二楚,到時自個怎麽辦?


    真的要拿出來?那可是整整一萬多兩銀子啊,能做很多事了。


    朱由崧猶自睡不安穩,又爬了起來,套上了外衣在屋內不停的來迴走動。


    現在已近月底,三月份還有五六天就過去了,大明東北方的野豬皮已然在奴爾哈赤的帶領下磨刀謔謔地走向統一南北女真的步伐,即使現在仍舊向大明稱臣卻早已露出了野心,可笑得是朝堂上的人現今卻不曾發現。


    首輔葉向高等人在東林黨的利益驅使下仍舊相互攻奸,爭權奪利,大明西北方的甘肅、陝西等地更是幹旱蝗災連連,已然有很多人陸續成了流民,然而東南省份卻是歌舞升平,渾然不覺。


    大明帝國的整個局勢在緩緩轉變,變得不可捉摸。階層矛盾極度惡化,西南地域的少數民族叛亂雖然在萬曆三大征期間平複,但極個別微小勢力叛亂仍舊接二連三的發生,朝局已然風譎雲詭。


    朱由崧望向窗外,明月高掛,然而他的內心卻起伏不定。


    “要盡量加快步伐,不然今後會更為棘手。”


    尋思片刻,朱由崧走到了案桌前兀自研磨了墨,執筆述寫了記憶中梁啟超的一段話: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穀,百獸震惶。


    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如此豪氣幹雲的一段話,朱由崧每次試讀都自感熱血沸騰,不由得又將其注了標題,去了原本的“少年中國說”,改為:中華少年。


    寫下了這些,朱由崧略微心安,於此又拿出了原先注音好的三本蒙學讀物怔怔的看著,對今後接下去做什麽,他心裏已經確立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崧起床了。


    洗潄好後,原本以為姚氏會再次詢問銀子的問題,不過這次卻好似失算了,姚氏並沒有再找自個兒,連帶著早餐期間也一樣看不出任何異常。


    “母妃,我們自家有刊印廠麽?”


    吃了早餐抹了嘴後,朱由崧目光落在了姚氏臉上。


    “問這個幹什麽?”


    姚氏夾了一塊香幹淡淡地問了句,鄒氏卻是眉間微蹙,疑惑道:“福八,你想刊印何物?”


    “自家在外城西街郊外到是有一處小印廠,不過出冊並不如何及時,也就為了王府名下的書店印精品冊小打小鬧,目前還往裏添錢。”


    姚氏抹了嘴好似隨意的說道,接著掃了一眼朱由崧,目露奇異之色,道:“若是想印些書籍,交給東街的錢掌櫃就是了,也不用跑那麽遠的路。”


    朱由崧默默的點頭,見鄒氏的目光仍舊盯在自個臉上,顧自說道:“孩兒就印些啟蒙讀物,也沒別的東西。”


    “那些書兒你不是有了麽?”


    鄒氏感覺這事兒不像福八自個說的那般簡單,再次道:“若是損壞了,母妃這兒還有,也不必費那個心思去刊印。”


    唉!朱由崧心下歎息,鄒氏的較真實在讓他很難受,自個想要刊印的簡體字和切音若是讓她知曉,定會阻遏。


    顛覆傳統,像鄒氏這種飽讀詩書的人是不會那般容易接受,但這簡體確實是易學易懂,且又加了標點隔號,以及敘述了各式標點的運用之法,對今後的斷章取意也是影響深遠。


    一切都是為了明天!朱由崧斷然不會放棄的。


    “母妃,孩兒要印的啟蒙讀物在形字音切方麵略為不同,定要重新刊印呢。”


    “你自己切的音?”


    鄒氏眉尖一挑,驚奇道:“莫不是那種簡化了的字體?你真得都理順了?”


    雖然朱由崧將形字切音說的極為輕淡,但鄒氏心裏卻是明白那可不止他所說的略為不同,而是極大的改變,從內心來說她是不相信福八真的能做到全然理順。


    字體、韻律,這是一個龐大且係統性的學術類問題,哪怕是國朝大儒也不定能在短時間內做成,然而現在朱由崧卻突然說要去刊印了,這怎麽都有種天方夜譚的感覺,太不切實際了。


    就在朱由崧忐忑不安時,然則鄒氏並未橫加阻攔,隻是好似勸誡道:“福八,你真要刊印,母妃也不攔著,不過母妃希望在情況不明時千萬不要將這般書冊流入出去,已免引起不必要麻煩。”


    朱由崧怔住了,鄒氏的態度太出人意料,這怎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呢?


    在他和鄒氏談論書冊的問題上,姚氏卻一反往常,根本不插話,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側聽。


    朱由崧突然有些感動,鄒氏心理定是不怎麽讚同的,但她還是選擇了支持自己,也許在她內心,自己比什麽書冊更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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