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昌郡西山,也就是現在的鄂州西山之上。裴逸看見了一座隱藏於西山七峰之中的華麗宮殿。山上古木參天,竹苞鬆茂,蒼翠欲滴,鬱鬱蔥蔥,其間若美人頭飾一般,隱隱約約點綴著富麗堂皇的宮殿閣樓。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星羅其間,一步一景。千百步,便有千百種風情。如此美景,讓裴逸都忘記了,現在已然入冬。


    桓溫看到裴逸已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於是感歎道:“妹夫,這便是當年孫權登基稱帝的地方,避暑宮。遙想當年孫仲謀,獨領江東,稱雄三世,何嚐不令人羨慕啊。賢弟如今也是獨鎮天南,聲震瀟湘,不知賢弟可否羨慕孫權啊?”


    裴逸雖然感歎於眼前的美景,但是人還沒傻。你桓溫說了這麽多,問我羨不羨慕?廢話,我要說羨慕,你肯定立刻一個奏章上去,說我想要效仿孫權,裂土撕疆,有稱帝之心,判我個謀大逆,那我還活不活了?


    但是直接說沒有,那就更虛偽了。桓溫還是會四處散播流言,說如日中天的駙馬裴逸看著孫權登基的地方,眼睛都綠了,還笑著說不羨慕。那大家就更不信了。反而那些憤世嫉俗的晉朝憤-青們,就更會汙蔑裴逸了。


    桓溫這個問題一出,裴逸就知道桓溫帶自己來這西山吳王避暑宮喝酒吃席的別有用心了。


    不過這也難不住裴逸,隻要用點文藝的東西,定讓你無話可說。


    於是裴逸此時哈哈大笑說:“姐夫,看到如此美景,妹夫我興致盎然,可否借來筆墨,讓我提詩一首,抒發一下我的感慨?”


    桓溫一聽,抒發感慨?難道裴逸真有稱帝之心。這是上鉤了嗎?於是桓溫急忙叫人送來筆墨。裴逸挑了吳王避暑宮門旁的一塊大青石,開始在上麵筆走遊龍的寫下了一首詩:


    “避暑宮前雲霧起,石頭城下無波濤;江東之虎空豪情,阿鬥仰天笑孫皓。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鼎足帝業一場夢,後人憑吊空牢騷。”


    裴逸把《三國演義》的結尾詩的最後幾句增刪修改了一下,寫到了大青石之上。


    桓溫看到這首詩,就知道自己挖的坑被完美的填上了。裴逸這首詩就是向世人說:孫權再厲害又怎樣,吳國到頭來,劉禪還笑話孫皓投降都要學他。我裴逸誰也不羨慕,因為天數有定,三分天下不過是一場夢,讓我們這些人發發牢騷而已,怎麽能當真呢?


    魏晉不是喜歡寫詩嗎?那我裴逸就留給你們一首借來改編的詩,既能提高我的逼格,還能讓你無話可說。


    桓溫此時臉上隻能盡力的擠出一絲笑容說:“好詩,好詩。我們繼續往裏走吧。”


    進了避暑宮,裏麵的景色更是讓裴逸目不暇接。裴逸真是遺憾,這麽好的園林沒有保存到現代。很快他們便到了避暑宮。裴逸感慨孫權真會享受,建造了如此豪華的宮殿。而且遷都建康以後,估計也很少來這裏了。太浪費了。


    不過這裏似乎並不是吃飯的地方,跟著桓溫一路登山,山道崎嶇濕滑,桓溫今年已經56歲了,在古代已然是高齡。他走了一會就氣喘籲籲,


    裴逸也是不忍心這麽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這麽勞累,於是想要攙扶他。


    但是桓溫推開了裴逸,笑道說:“妹夫莫慌,我桓溫還沒老呢!”


    裴逸隻能嗬嗬說:“您真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啊。”


    桓溫一思忖,又想好了一個坑,然後說道:“等妹夫到了我這個年齡,自然也會像我一樣,誌在千裏了!隻怕到時候,妹夫你就會像當年的曹孟德一樣了。”


    裴逸剛想說或許吧,但是忽然就住口了。你最後強調了一下曹孟德,還是想誘導我說出謀逆的話是嗎?還真是禍從口出。我就吃了你幾百隻豬、羊、雞而已,就這麽處心積慮的抓獲我話柄。


    裴逸於是腦子一轉,又改口說道:“桓公謙虛了,您滅成漢,伐前秦,永和入洛,大敗姚襄,您如今的身姿,比曹操有過之而無不及,天下誰是您的對手?不過我一比就相形見絀了,隻不幹幹屯田平蠻的差事而已,隻要能像大漢的營平侯趙充國一樣,為朝廷邊疆的安定,鞠躬盡瘁就可以了。”


    裴逸說了這麽一大段,就是想說,你當你的權臣,我當我的邊侯,別把我跟你說的一樣。你桓溫說大逆不道的話,沒人敢動你。我要說了,你肯定第一個動我。


    桓溫此時也隻能隨便一敷衍,笑著說:“好一個趙充國,不過我也隻想像薑尚、張良一樣,安邦定國而已。繼續走吧。”


    終於到了山頂,而山頂之上,一座高樓建於此之上。桓溫介紹說:“這便是武昌樓。我們在這裏登高落席,豈不快哉?”


    當裴逸登上武昌樓,向遠處望去,真的是極目楚天舒了。滾滾長江,煙波浩渺,攜萬鈞之勢東流奔騰而去。何其壯哉!


    難怪桓溫會選擇這裏,隻怕此時他的抱負也是如此並吞六合,誌取八荒了吧。正所謂什麽心情看什麽景,景出人心也。


    桓溫看著遠處的景色,眼神中也是充滿了一種渴望與欣賞的複雜感情,有點就像是在看自己偉大的作品一樣。桓溫指著遠處的一片沙灘說:“妹夫,你看,那便是孫權迎接赤壁凱旋之兵的散花灘。此次北伐勝利,我也要帶著我的凱旋之師而來,屆時天下一統,我的功績豈是周郎、孫權可比的?哈哈!”


    裴逸心想,這裏既有皇宮,又有封禪台,還有凱旋的灘頭,你桓溫是想北伐成功以後,稱帝一條龍服務吧。但是抱歉的通知您,曆史告訴我們,你北伐失敗了,而且失敗的很慘。看來這一條龍服務你是享受不了嘍。


    桓溫此時和裴逸落座了。裴逸的桌案上,一壺燙好的曆山釀燒酒,一道美味的武昌魚,還有幾個配菜。而桓溫隻不過比裴逸多了一碟幹茶果。


    桓溫此時舉杯相邀道:“妹夫,你看萬裏河山,正是我們大展宏圖之地。妹夫如今年少英才,何不與我帶著你的軍隊一同北伐?共襄盛舉,光複華夏河山?”


    又來?還共襄盛舉,你當打仗是逛廟會啊!有這麽用這個詞嗎?你還真當這場戰爭是給你登基的慶典啊。


    裴逸於是舉杯說道:“姐夫,請恕妹夫多言。半年以前,我勸姐夫當趁著秦國內亂攻秦,姐夫你不聽。如今秦王苻堅,平定內亂,大有一統天下之誌。此時伐燕,實在乃是下策。倘若秦燕聯合,我們又當如何應對?不如養精蓄銳,如今秦、燕兩國,都在盯著洛陽之地,未來一定會動手。到時候我們再趁虛而入,豈不是更好?”


    桓溫此時也拿起了一卷紙。裴逸一看,居然是自己辦的《晉民報》。


    桓溫此時嚴肅地問道:“妹夫,我還想要問你呢?我接到線報,三天前,秦王苻堅才攻下陝城,俘獲魏公苻廋。但是你的這個什麽《晉民報》,五天前就寫出秦王苻堅攻下陝城,俘獲魏公苻廋?你怎麽預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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