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問道:“哦?敢問道韞,哪裏不恰當?”


    司馬道苓也托著下巴問道:“對啊對啊!道韞姐姐,哪裏不恰當?”


    “前麵的六句意境若深秋之霜,充滿了無限蕭瑟之感。但是最後兩句,詩調過於暖了。不合時宜。道韞竊以為,將‘嬌妻’字改為拙荊,將‘青發皮’改為歸鄉期,更好一點。”


    “戲與拙荊遊敬亭,試吟斷送歸鄉期。”裴逸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韞果然不愧為大晉第一次才女。一言道破其中玄機。不錯,其實這首詩並不是我所做。而是我認識的一個非常欽佩的長者所作。他為了跟那些蠻夷胡人抗爭,最後承受不白之冤而死去。我十分欽佩他的錚錚鐵骨,故而此詩常徘徊於胸。”


    “哦?那原詩最後一句為何?”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謫居正是君恩厚,養拙剛於戍卒宜。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謝道韞又吟誦了一遍說:“讀此詩,我就知道這位一定是以為英雄。而且隻怕是他英雄末路之時所做之詩。道韞真的羨慕小叔。”


    裴逸疑惑地問:“羨慕我什麽?”


    謝道韞嫣然一笑說:“羨慕小叔能夠與這樣的英雄人物相識,還能夠欣賞到他的這首詩。這就是這位英雄,留給你的最大的財富了。”


    裴逸沒想到謝道韞居然會這麽想:“不用羨慕,現在這首詩是我們三個人的財富了。”


    謝道韞那俏麗的遠山黛,卻微微一皺,一抹憂傷襲上眉頭,惹人憐惜,不忍落淚。她輕歎了一聲說:“可憐世間多是王凝之那樣不堪重用的庸才。卻沒有一個頂天立地,豪氣萬丈的英才能讓我托付終身。”


    司馬道苓挽著謝道韞的胳膊說:“道韞姐姐,不要擔心啦。你以後一定能夠找到這樣的如意郎君的。”


    謝道韞也是寵溺的刮了一下司馬道苓的鼻子說:“瞧你這個小丫頭。姐姐是羨慕你啊。找到了小叔這樣的英才。”


    裴逸心裏現在可是小鹿亂撞。這位傾國傾城的天下第一才女這樣誇自己,該不會對自己有好感吧:“沒關係,道韞,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定能找到比我厲害十倍,哦不……百倍。”


    “噗……那就是薑太公了!我可不想嫁給一個老頭,縱使他再有才。”謝道韞顏麵一笑,就如同初春的桃花,含苞待放,美不勝收。隻怕任何男人都會被謝道韞的這一笑勾去魂魄。


    裴逸急忙咳嗽了幾聲,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司馬道苓這丫頭卻還不知道怎麽了,急忙問道:“逸哥?你怎麽咳嗽了?是感了風寒了嗎?”


    “沒有沒有……”裴逸現在不敢直視謝道韞,隻能紅著臉避開了謝道韞的視線,然後轉身說:“額……這個……我們繼續走吧。”


    謝道韞一挽耳邊隨風微微飄動的青絲問道:“小叔,我們明天如何應對?”


    司馬道苓跳到了他們倆人前麵,笑著說:“我知道!明天再睡到午時,然後再蹭一頓飯!這次我們再把他的牛也都殺了。”


    裴逸笑著說:“明天?我明早細軟跑啊!”


    兩位美人異口同聲的問:“什麽跑?”


    “細軟跑,就是趕緊收拾細軟,準備一大早逃跑!”


    司馬道苓疑惑地說:“啊?不蹭吃蹭喝了?”


    裴逸說道:“不了。今天能夠蹭吃蹭喝這麽順利,那是因為桓溫毫無準備,咱們出其不意。如今占了這麽大的便宜,還不跑?那不是等著他們明天反攻嗎?所謂兵者,詭道也。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永遠讓對方想不到,那樣才能取得勝利。既然對方會有準備了,我們幹嘛不趕緊抽身走?這就是敵駐我擾,敵進我退。讓他們永遠望塵莫及,還被臊得慌。”


    謝道韞看著裴逸,帶著一絲欽佩說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小叔兵法,隻怕唯有我兄長謝玄可比肩。不過桓溫會這樣輕易放過我們嗎?”


    裴逸一聽,謝玄?他雖然長太帥,而且裴逸不太喜歡,因為大家常說,長得帥,心眼壞,死得快。不過講道理,謝玄確實是曆史上的名將,一戰功成淝水,雖然他是躺贏的。但是他的北府軍確實很強。最重要的是,他能夠短時間內將桓溫去世後,晉朝衰落的軍隊士氣重新振奮起來。這就很了不起。而且謝玄現在可是自己的幹侄子。看來以後這個謝玄會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裴逸淡然一笑說:“放心,桓溫不會這麽快的報複,北伐才是他的第一目標,他犯不著跟我們較勁。而且在桓溫看來,相比之下,還是他占了便宜,畢竟我的厲山鎮全部落入了他的手裏。”


    司馬道苓也是雙拳緊握,義憤填膺的噘著嘴說:“這個桓溫太可惡了!覬覦我司馬家的皇位不說!還想要侵吞我逸哥的財產!太可惡了!”


    裴逸摸了摸司馬道苓的頭說:“好了,夫人,別生氣了。他侵吞了我的厲山鎮,他才倒了大黴了呢。而且你關係說反了,還是他篡奪你們司馬家的皇位比較重要一點。”


    “逸哥,你都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了,還這麽輕鬆?厲山鎮可是咱們最主要的金源啊!斷了厲山鎮的錢,南河東郡那邊靠什麽支撐?”


    “我的傻夫人喲,咱們還有新開瓷廠、糖廠和鐵匠鋪啊。有這些,還害怕沒錢?而且酒廠和香皂廠不是在南河東郡重建了嗎?再說了,桓溫他侵吞了厲山鎮,反而要求咱們呢。”


    “求咱們?逸哥,你傻了?你都已經把酒廠和香皂廠送給人家了。他還求我們什麽?”


    “什麽傻了,他接收的就是一個空殼子!道苓,你要隻知道,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是什麽?不是產業,而是人才!我一到這裏,就先讓他允許我帶著厲山鎮的鄉親們南遷,這樣那些熟練的釀酒師傅和做香皂的師傅就都跟著我們走了,他生產出來的產品不如我們,他憑什麽跟我們競爭?”


    兩位美人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司馬道苓興奮一拍手說:“對啊!之所以能夠釀出好的燒酒,除了逸哥你獨特的釀酒方法,還有就是趙馨姐她們的手藝。隻要這些老師傅的手藝在,酒廠在哪不是開?”


    “對咯,我的夫人真聰明!”裴逸笑著又刮了一下司馬道苓的俏鼻說:“而且!現在大冬天,哪有那麽多油和糧食,讓他桓溫生產香皂和燒酒?咱們厲山鎮又沒存多少生產原料,他怎麽生產?他現在生產幾天就沒原料了。桓溫接手也是廢廠!最遲後年才才能開工呢!”


    謝道韞疑惑地問道:“後年?為什麽是後年,他們明年原料下來,不就可以生產了嗎?”


    “道韞啊,別忘了,我之前說過,明年是大旱!是災年,桓溫哪來的錢收購糧食和油?能有的吃都不錯了。”


    司馬道苓繼續質問道:“可是他可以去買啊!”


    裴逸更是笑的前仰後合:“買?這荊湘之地能收購的糧食都讓我收購的差不多了。還從桓溫這裏摳出來了15萬石糧食。桓溫抱著一堆寶刀有什麽用?隻怕他連吃飯都快成問題了,他去哪買?咱們現在的糧食,吃上三、四年都行!明年大旱也就無所謂了。到時候,就是桓溫求咱們了,我定要他付出我厲山鎮損失的十倍償還!”


    謝道韞聽完,深唿吸了一口氣,她沒有想到,裴逸城府居然如此之深,謀略居然也是環環相扣。裴逸拚命搜集糧食,明年一旦大旱,糧食緊缺,裴逸便可以借著糧食大做文章。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小叔,你怎麽就這麽確定明年會大旱?”


    裴逸也不可能解釋自己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啊。隻好笑著敷衍說:“我算出來的了,算出來的。”


    謝道韞的眼神依舊在表示著自己的不相信,世間怎麽可能準確預測明年之事。要是能預測,那就不會災年絲毫沒有準備了:“小叔莫非通神鬼莫測之術?”


    “總之,就是這樣。”


    謝道韞不太相信,但是司馬道苓深信不疑,她挽著裴逸的胳膊,寵溺地說:“我逸哥說的話,絕對沒錯!明年肯定是旱年,我們要早早準備策略應對。到時候百姓肯定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囤積糧食,也可以救濟他們。不過,逸哥,有一件事情,你能答應我嗎?”


    自己的老婆這麽信任自己,裴逸也是心中十分欣慰:“好,夫人,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司馬道苓忽然眉頭緊鎖,一絲哀愁從眉目間傳出:“逸哥,你能答應我,永遠不要篡晉,要永遠保護我們司馬家的江山嗎?尤其是我父王,你一定不要讓那些亂臣賊子,尤其是桓溫,傷害我的父王。我不希望,我嫁給的是另外一個桓溫。”


    裴逸說道:“放心,我不會的。”


    司馬道苓把裴逸的臉一擺,讓裴逸正對盯著她的眼睛說:“不!我要你盯著我的眼睛看,我要你發誓!答應我,永不篡晉!”


    裴逸看著司馬道苓的眼睛,微笑地說:“放心,夫人,我答應你,我向皇天後土起誓,我裴逸隻要活在世上一天,我就永不篡晉!而且我定會保證司馬家的江山穩固!道韞可以做我的見證人!倘若我裴逸篡晉而立!必將生時千刀萬剮,死後挫骨揚灰!”


    “逸哥……”司馬道苓眼睛中含著淚水,香唇就吻上了去。兩人相擁熱吻,而背後,是那已然立下的錚錚誓言。


    永不篡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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