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散帳之後,便先去了北營查看肥皂的情況,而剛到那裏,就看見葛洪已然在北營了。


    這幾天葛洪就沒有在北營肥皂廠以外的地方待過。這位葛仙翁幾乎把肥皂廠當做了自己家。每天他都是要自己親自配置草木灰,然後做肥皂。揚言要完全琢磨透製造肥皂的方法,讓後利用這種方法製作長生不老藥。


    雖然裴逸知道這甚是荒唐,但是看著葛仙翁一個老爺爺如此的興致,也不好打擊。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裴逸剛一走進北營大門,葛洪就叫到:“裴家小友,可否過來看看老朽製作的肥皂如何?”


    當裴逸看了看成色,雖然和自己製造的沒什麽區別。不過既然葛仙翁愛麵子,這幾天有不眠不休的研究肥皂,那就趁機誇誇唄。不是說老頭老太太都要哄嗎?


    於是裴逸點了點頭讚揚說:“葛仙翁製作的肥皂,果然是成色比晚輩製作的肥皂好了許多。晾曬出來隻怕是上等的肥皂。葛仙翁在製藥方麵,果然乃是神仙技藝……”


    裴逸還沒說完,葛洪拿著手中的《肘後方》初稿“啪”的一下,就打了裴逸的後腦勺說:“你個小童!拍什麽馬屁,老朽是按照你的配方來的做的,怎麽可能比你的好!”


    裴逸摸著後腦勺,憨笑說:“這不是看您這幾天幫我看場子辛苦了嘛,誇誇您。”


    “你個小童!”葛洪一聽,又要起手用《肘後方》拍裴逸的腦袋,裴逸急忙一個小跳步,跳開了,委屈地說:“仙翁,我怎麽說什麽,你都要打我啊?”


    葛洪認真地說:“什麽叫做老朽幫你看場子?老朽這是為了蒼生百姓,故而研究肥皂此物,希望能夠對肥皂技藝融會貫通。怎麽到了你嘴裏,說的就和落草的山賊一般粗鄙。”


    裴逸於是急忙拜曰:“是晚輩失語了,葛仙翁大仁。晚輩羞愧至極,他日畢竟給您寫一篇感人至深的通訊,宣傳您的事跡。”


    “什麽亂七八糟的。”葛洪收起了手中的《肘後方》,然後說:“裴家小友,老朽現在已然熟練掌握了這肥皂的製法。不知這肥皂之法,還有其他煉製方法?”


    裴逸一聽就明白了葛洪的意思,合著這老爺爺是覺得肥皂已經不新鮮了,想找點別的東西研究研究,打磨時光。


    裴逸衡量了一下,還是趕緊想一個辦法,滿足他這個心願吧。要不葛仙翁完了天天纏住自己,又開始問什麽抗生素和細菌之類的東西,自己不慘了。


    於是裴逸說:“煉製的方法暫時隻有這一種,不過您要是還想繼續深入研究,晚輩倒是有一些別的方法,可以更上一層樓,研製更加先進的香皂,不知葛仙翁可以意願?”


    “香皂?名字倒是比肥皂典雅了幾分。”葛洪臉上重新充斥了興奮與好奇:“請小友介紹一下?”


    裴逸說:“其實煉製方法是一樣的。隻是在倒入油脂和堿水的同時,您可以再添加一些其他的汁液,來達到一些特定的效果。比如加入細絞的薄荷汁液或者艾草汁液,可以清涼防蟲,也可以加入葡萄酒或者菊花水防暑等等。如果用了蒸餾器,進一步提純,則效果更佳。用此香皂洗浴的話,即可清潔皮膚,又可最大程度發揮所添加之物的藥用價值,遠勝用花瓣等物泡澡效果的十數倍。”


    裴逸的這一番介紹,頓時聽的葛洪心花怒放。他立刻拉住了裴逸的衣袖說:“此話當真?那我現在就嚐試。不過小友你所說的蒸餾器是何物?”


    裴逸說:“剛好晚輩也是來通知此事的。晚輩不是和鄧將軍打了一個賭嗎?賭晚輩的製作的酒,能不能讓鄧將軍一壇就醉倒。晚輩就是特來請仙翁晚上移步中軍帳,來見證賭約。而晚輩製酒的器皿,正是蒸餾器。”


    葛洪此時立刻拉住裴逸的手,就拽著裴逸往門外走。裴逸疑惑不解的問:“仙翁?您這是幹什麽?”


    “走!現在就給老朽去製酒!”


    裴逸一路被拉到自己賬內,裴逸的帳在西營,大多是普通士兵居住的地方。


    此時士兵們在鄧遐親兵毛尚的帶領下,已經把十壇好酒擺放在了裴逸的軍帳內,而軍帳正中央就是一個中等大小的銅製蒸餾器。


    裴逸一看到不僅會心一笑,這古代人做事情真的是很認真。裴逸看到這個蒸餾器不但製作的很完美,而且上麵雕刻有雲龍紋做裝飾,很是精巧。倒有些春秋戰國青銅器的感覺。


    蒸餾器說白了,就是一個大桶套著一個小桶,然後接上冷凝管和收集器。由於酒精沸點比水低,所以通過蒸餾法可以有效的將酒精以蒸汽的方式從水和其他雜質中分離。再通過冷凝管凝結成液體,就可以或得更加純的酒。


    於是裴逸按照要來好幾桶冷水,將中間的冷凝管沒入涼水中。另一邊放入鄧遐送來的好酒,然後開始加熱提純。


    葛洪看到後,捋著自己的白胡須說:“這方法倒和我煉丹所用的方法相似。不過這個器皿的結構更加複雜一點。”


    裴逸這才想起來,似乎古代提取水銀便用的是簡易蒸餾法。自己的這個蒸餾器隻是更加實驗室化。不過古代人為何一直到了宋朝末年,才出現了蒸餾法造酒呢?看來古代人對於酒精的特性還是不了解。畢竟古代的許多科學技術都是日常經驗所得,而不是通過科學的推論得出的。


    僅僅一會,蒸餾器的出口那裏,已然開始滴出透明的酒,雖然接酒的桶是密封的,但是一股酒精特有的香氣已然從各個角落滲出。裴逸軍帳中的空氣,漸漸地被酒精的特殊氣味取代。


    葛洪深吸了一口氣,嘴上不免流露出享受的笑容:“好醇啊,真的好醇香的味道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瑤池玉漿?”


    裴逸蹲在蒸餾器前,看著已然初見成效的蒸餾法,也是心中平添了幾分信心。因為蒸餾的結果比自己預想的好,本來還想得要反複蒸餾幾次。看來不用那麽麻煩了。


    裴逸聞著酒香,有感而發說:“仙翁,其實真正的好酒,不是所謂的玉漿,那種酒太濁,就如同人,太過汙濁,怎麽能稱好酒?好酒就應該如同山泉一般清澈。好酒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有溫文爾雅的氣質佳人。看似清澈冷淡,但是性如烈火。一旦飲下,猶如日月倒懸,宇宙混沌。這就是酒的哲學,不要被它那清澈如水的表象給騙了,隻有自己飲下,才知世界之玄妙啊。”


    裴逸說罷,半天沒有聽到迴聲。於是迴頭一看,竟然看見葛洪正拿著毛筆寫著什麽。裴逸好奇地問:“仙翁,您這急急忙忙的寫什麽呢?”


    葛洪邊寫邊說:“老朽隻是覺得小友你的這幾句話說的很有玄理。雖然平時小友你放蕩不羈。但是沒想到也是善於清談之人。”


    裴逸此時也是尷尬至極。所謂的清談,說白了就是討論哲學。詳細點就是以老莊的道家思想為根本,對世界的樸素唯物主義哲學觀進行的探討。而自己所說的,根本和哲學談不上什麽關係。隻是討論一下酒的性格。這倒好,葛洪把這個引為玄理了。


    不過在裴逸看來,魏晉時期這些士人討論的玄理也都是沒用的假、大、空。晉朝滅亡,胡人銳不可當,南朝羸弱的原因,隻怕這士人愛清談脫不了關係。


    不過隨著酒蒸餾的時間越長,裴逸也似乎發覺到了周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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