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不必諷刺我。”四姨娘收斂她的嫵媚嬌羞,坦然相對。甚至話語間透露的是徹底怨恨:“我早已恨毒了她。若不是她,我那賭鬼爹爹早就死了,我也早就解脫。何必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還要處處護著她,幫她出那些害人法子!”


    說著四姨娘便把孫氏賞她的寶藍點翠珠釵擲在了地上,精致的珠釵在一聲細微的聲響後四分五裂。兩個媽媽沒攔住,事後隻能心疼地彎腰提燈細細尋找。


    在風中,燕靈卻隻靜默不語,看著四姨娘長發散亂地站在自己麵前。


    “大姑娘,難道你對她沒有恨意?”四姨娘把燕靈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眼神都仔細瞧在眼裏,其實孫氏不並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她才對。隻有經曆過生死,榮辱,背叛的人才會有那樣的眼神。


    “除非她自尋死路,否則我無意與她結怨。”燕靈的話一貫的冷靜。


    四姨娘苦笑,語氣也平靜下來:“看來大姑娘是不屑於她爭鬥吧?”她往後退幾步,整理自己淩亂的發髻。才又說道:“或許連你自己也未曾發覺,當她齜牙咧嘴對著你的時候,你眼裏透著的是輕蔑。”


    燕靈仍然不說話,卻讓四姨娘自認為猜中了她的心思:“她不過是一個人老珠黃、世襲侯府的驕縱嫡女,表麵上風光無限,但是裏子早就一點一點磨幹淨了。娘家若不是倚靠世代為將,功勳卓著的薛家,顧任雍若不是念著自己那點好名聲。哪裏還用得著你出手?這樣一個缺心眼還專橫跋扈的老婦,還有那兩個自以為是的孫家表姑娘,在你眼裏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而在我看來……”四姨娘定了定神,略有顧慮地說道:“你迴來另有目的。”


    燕靈最終還是忍不住笑意,但隻說:“這可都是姨娘你說的,與我無關呐。”


    她望著四姨娘被脂粉掩蓋下日漸憔悴的容顏。警醒般說道:“我也隻當是姨娘多飲了這月光酒、清風露。醉了,糊塗了而已。剛剛的話不作數的。”燕靈行了禮,等崔媽媽把找到的珠釵上的些許流蘇寶石歸還,兩人便轉身離去,未曾再多言一句。


    媽媽把珠釵的殘片悉數呈給四姨娘。四姨娘望著燕靈離去的方向,喃喃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


    迴到東廂,燕韞還有玄風赤雲站在院外。見燕靈迴來,趕忙迎上去。燕韞仔細檢查燕靈渾身上下,見沒什麽傷口,才鬆了一口氣。


    燕靈卻瞧見燕韞手裏的帕子,上麵帶著淡淡的血跡。想必是青溪的。她接過燕韞手裏的帕子,緊緊攥在手心裏,卻隻平心靜氣地對他們說:“想必你們也是被趕出來的。還是先迴去休息吧。我不會讓她有事的,過幾日一定讓你們瞧見原本美貌的青溪。”


    “燕靈姐……”


    “玄風!”


    玄風想要說什麽,卻被燕韞阻止了。燕韞眉眼彎彎,安慰道:“姐姐,你快進去看看吧,我們就先走了。”


    房內,白曉撅著嘴,皺著眉頭,幫青溪上藥。青溪一疼,她自己的反應反而更大些。青溪半邊臉腫了起來,泛著紫色的淤青。額上的傷痕也還沒完全結痂,剛剛咬著牙讓燕韞把血跡細細拭去,但是轉而碰到了藥水,更是疼痛難忍。


    “這藥沒法上了!”白曉實在心疼,忍不住抱怨。“你為什麽不聽主子的話,她不是說過一旦有危險,你如實相告我們的去處,她自會轉圜的。你又何苦被人扇這一巴掌?”


    此時,青溪起身倒還先安慰白曉,她忍著疼,柔聲說道:“白曉,你不要忘了。主子她隻比我們大兩歲而已。她不是神,我們不能天真的以為她真的可以百戰百勝,可以逆天而行。那不過隻是權謀之術,進退之法,從來都是擔著我們看不見的巨大風險的。我想能給她多一些的充裕時間也是好的。”


    白曉沉默表示認同。眼神裏帶著些許憂傷。


    這時,那個淺碧色的身影步入房中。青溪白曉擔心著剛剛的話是否已經被她聽了去。直盯著燕靈,卻隻見她蹲下身子,細細查看青溪的傷口。彼此暗自鬆了口氣。


    “把藥拿來。”燕靈轉頭對白曉說。她接過藥,打開裝著藥水的藥罐,用棉絮蘸取藥水。動作比白曉自然穩妥許多。上完了藥水,又從袖中拿出一精致的桃式膏盒。


    青溪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她攔住燕靈:“主子,這白獺髓合膏是諸葛先生給你的。”


    燕靈隻一邊把手靠近燭火旁取些暖氣,一邊說道:“我那些陳年舊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還是你的要緊。這樣看著,我多心疼。何況你是為了我……”言罷,玉手取了膏,輕柔地在青溪的傷額上抹開。此時,她的手分外溫暖,沒有半分寒意。


    “主子,”青溪欲言又止,一臉擔憂愧疚,“今日因我與夫人又結下了梁子,隻怕……”


    “還有老爺,今日的群堂會審又算怎麽迴事?”白曉也上前插話。


    燕靈自顧自地做事,漫不經心的迴答道:“將來如何相處,問題在於孫氏不在我。我想她八成會去告狀的。至於父親,他可是條老狐狸,我隻說他不可管我的事,那他也就不管母親訓誡女兒的事。他這是借孫氏的手,告訴我在顧家生存還是需要他的維護愛惜的。這場戲,不管三殿下有沒有出現;不管是孫氏打了我,還是我打了孫氏。他都不算輸,亦沒有半點損失。這亦是他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的處世之道。”


    白曉聽完燕靈的一番話,隻覺得要在深宅之中生存可比在江湖上混難上千倍萬倍。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是這個道理。從今以後怕得多長個十七八個心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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