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外出寫生迴來後,韓安便把《安安曆險記》寫出來。找了個名聲比較好的出版社分別寄過去。


    韓安去寄的時候程相卿在旁邊跟著,他全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都出了郵局他才拉住韓安:“宴陽,你真的要寄到出版社去嗎?不再考慮一下嗎?要不拿去給雪懷幫修改一下,你再寄過去。”


    說著他就想衝迴去把稿紙搶迴來。


    韓安反手拉住他,滿不在乎地道:“已經印戳上交,沒有拿迴來的道理。”


    程相卿很氣憤,低聲唾棄:“這破規定。”


    韓安無所謂地道:“走了走了,如果出版社覺得不可行肯定會退迴來的。”


    程相卿一想,也是,隻要不出版,隻要知道內情的幾人不說,大約是沒人知道這迴事,韓安也就不會被人取笑。


    程相卿想開後,才不情不願地跟著韓安走了,瞧見他一步三迴頭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書是他寫的。


    過了一會,韓安道:“我迴宿舍了,你呢?”


    程相卿道:“崇碧辦了個聚會,宴陽,你也去吧。”


    韓安想當日原主受涼,多虧這些同學照顧,雖然原主走了,但這情總是要承的。於是點頭:“好,一塊去。”


    結果到了地方韓安就有些後悔了。


    傅崇碧家在華國內擁有很好的經濟政治地位,傅崇碧也是傅家新一代子弟裏的佼佼者,傅家對他很重視。他來英國上學,家裏派了個在英國很有關係的族叔來為他打開英國高層的圈子,故而他舉辦的聚會,除了韓安認識的中國學子,還有一些派頭十足的英國貴族先生女士。


    韓安來到民國後,不知道是不是圖書館有自身意識,知道韓安邋遢的德性,為了維持韓安文化人的體麵,特地在浴室內放了洗衣機,所以韓安衣服好歹是幹幹淨淨的。


    可一到這種高檔次的地方,所有人都一副矜持自持,每人衣服都被熨得平平整整,一個皺折都沒有,一派嚴謹刻板,再加上韓安本身的精氣神,他的鬆散瞬間就被對比出來了。


    韓安好歹在二十一世紀見多了大場麵,才沒有露出拘謹小心的樣子,放鬆的神色加上他高大俊美的殼子,好險沒被這一屋子高層人士排外。


    傅崇碧本來在跟倆英國男人說話,見韓安和程相卿過來,便對倆英國男人說了聲抱歉,來到韓安和程相卿麵前。


    傅崇碧先跟程相卿打招唿,然後看向韓安,很開心地道:“宴陽,沒想到你迴來,真是太給我麵子了。”


    也不等韓安說什麽,他拉著韓安到大廳中間,鄭重向大家介紹:“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我向大家介紹一位新朋友,這是我的同學an,他是個安靜優雅的先生,而且非常有才華。”


    大家都看著韓安,韓安有些緊張,故而麵色有些緊繃,他幹幹巴巴地道:“大家好,我是an。”


    眾人一開始見他外貌出色,便心生好感,現在看他板著臉神情嚴肅,寡言少語,一副英國紳士嚴肅刻板的樣子,很容易便接受了他。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好的誤會,他實在太緊張,才麵無表情的。


    傅崇碧見大家這麽快就接受了韓安,心裏很開心。拉著韓安跟大家交流。


    二十一世紀的韓安私底下是個大大咧咧不注意形象的粗糙漢子,可變成現在的韓安後,周圍的一切都是這樣陌生,為了符合原主的形象也因為原主的交往對象都是些文質彬彬翩翩有禮的讀書人,他不得不收斂言行。


    可平日要文縐縐地說話他非常不習慣,於是他在大家麵前都盡量少說話,偶爾說一句出格的話,大家也隻是以為他雖然安靜本質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傅崇碧拉著韓安跟大家說話,韓安這段時間在圖書館看了很多有關英國甚至世界這段時期的事,有後世的研究資料做後盾,他的格局自然要比這些人寬闊,目光也要長遠。


    他偶爾一句話說出來,大家便覺得許多朦朧的東西瞬間清晰,他的觀點,總讓人眼前一亮。


    於是紛紛拉著他說話,都不願意讓傅崇碧拉著他去見別人。


    現在被這麽多人圍著說話,韓安更緊張。然而大家都目光期待地看著他,就等著他說話。


    眾人見韓安麵無表情,還以為他就是這樣刻板的人,也不認為他失禮,甚至覺得他這樣的外貌即使板著臉也是極為美麗的。


    喬伊.伯特倫和萊幸.雷克斯走到傅崇碧身邊。


    萊幸低聲道:“他很緊張,他看起來需要你的幫助。”


    傅崇碧也有些擔憂,可這是學問交流的聚會,大家圍著韓安,也是欣賞他的才華,想跟他交流,他總不好拉走他。


    喬伊.伯特倫對倆人的擔憂不以為然:“他隻是不習慣被人群圍著,他是有能力和這些人交流的。”


    傅崇碧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喬伊素來高傲,卻沒想到一見麵就認可了韓安的能力。不過,傅崇碧自己也對韓安的表現很意外,能自己考進政治經濟學院,他知道韓安是優秀的,卻沒想到他優秀到這種地步。


    喬伊一直望著場中的韓安,漫不經心地道:“你看,越來越多的人傾聽他說話,他成為這個聚會的中心。他隻是不習慣表現,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傅崇碧聞言,不由鬆口氣。跟倆人隨意地聊了一會,看韓安和那些人的談話接近一段落,便擠過去,對幾個還拉著韓安的人道:“好了,幾位,an的朋友等他很久了。”


    他一邊說,一邊指指中國學生的小團體。


    程相卿等人衝倆人招手。


    幾人見此,總算放韓安離開。


    顧雪懷見倆人過來,打趣韓安道:“宴陽,你平時不怎麽說話,沒想到這一開口卻是妙語連珠,可稱得上真知灼見啊。”


    韓安接過丘伴雨遞來的紅酒,喝上一大口,才道:“你要是喜歡,每逢周末給帶我份飯,我陪你說個夠。”


    顧雪懷還沒說什麽,一旁的丘伴雨立馬說:“好,就這麽說定了。”


    程相卿在一旁反對道:“好什麽好,宴陽,你可是答應了的,每個周末和我們去寫生,食言而肥可非君子所為。”


    韓安摸摸鼻子,不說話。


    顧雪懷對丘伴雨解釋道:“宴陽平日除了上課,否則絕不出門。我們擔心他一個人悶壞了,就拉他跟我們出去走動走動,這樣對他也好。”


    他說話比較委婉,其實,韓安是寧可餓著也不出門,要是有飯吃,那鐵定拉不出門了。程相卿能把韓安拉出來,那是因為程相卿對韓安來講,真的就是糧食的來源。


    胡安瀾也道:“伴雨你要是想跟宴陽聊天,我待會給你一張宴陽的上課計劃。除了周末,隻要不上課,他一定待在宿舍裏不出去,你一找一個準。”


    丘伴雨欣然同意:“行,待會你給我一份。”


    傅崇碧道:“也給我一份。”


    幾人說了一會,又接連走開去找別人說話了。韓安不肯再過去那邊,就一個人待著沒離開。


    他一個人待著,別人心想他需要安靜,就沒好意思去打擾他。


    可萊幸不在這個別人裏,她走到韓安身邊,問:“不好意思,我能坐著裏嗎?”


    韓安自然點頭,起身幫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萊幸道了聲謝,便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韓安坐下後,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麽跟她搭話。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青春洋溢又不失優雅,一頭金色的卷發,有一股奇異的風情。


    她要是個美國姑娘,他也許按照對待二十一世紀的姑娘一樣跟她聊天。可她是個英國貴族小姐,英國人的古板不比中國古代差,韓安害怕言行無忌,冒犯了她。


    她俏皮地笑了笑,問韓安:“我看起來很可怕嗎?你都不跟我說話。”


    把她當鄰居家的妹妹對待,尊重點愛護點總不會出錯吧,韓安一瞬間就找到了感覺,笑著對她道:“沒有,你很可愛。我是不太會說話,怕冒犯你。”


    她咯咯笑了。


    倆人開始聊天,萊幸優雅幽默,而且很有聊天技巧。她看得出來韓安不太會聊天,所以有暗暗引導話題。然後她很開心地發現,隻要不涉及生活俗事,韓安幾乎什麽都能接上她,就算是韓安不了解的領域,她講給韓安聽的時候,韓安不僅聽得專注而且偶爾說上一句每每都讓她眼前一亮,和韓安聊天真的是一件愉快的事。


    最讓她開心的是,韓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對她的態度,親近維護不乏尊重,而且這種尊重好像真的忽略了她的性別,做到了男女平等。她所認識的人中,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這點,就算能做到,也多少是因為她強大的背景和她本身的潛力。而韓安卻僅僅是因為她這個人,而給予她這樣的尊重維護。


    不得不說,她的直覺真的是神準。


    韓安上學的時候,女生比男生優秀的比比皆是,而且學習委員一般都是女生,作為一個成績不定忽上忽下的被學習委員關注學生,他絕對興不起任何反抗男女平等觀念的念頭,不得不說,學校真的是男女最平等的地方。


    而他離開學校後,在社會工作的時間也少,沒經過多少社會這個大染缸的渲染。後來宅在家裏,網絡上他接觸不是宅男就是女漢子。


    男女不平等嗎?他真心不知道這件事。


    萊幸越是跟韓安聊得深入,越是在韓安麵前放得更開,全程都笑語晏晏,而且與平日矜持特體卻淡淡的笑不同,她的笑意深達眼底。


    有人對喬伊道:“嘿,你未婚妻是不是對他太特殊了?”


    喬伊莫不在乎地道:“她開心就好。”


    那人震驚了:“什麽?”


    喬伊沒再理會他,淡淡地看了眼聊的起興的倆人,轉身便走了。


    那人有點不敢相信:“你走了?你不管嗎?”


    喬伊沒有理會他的叫喚。


    萊幸還是擁有與人正常交往的能力的,再說,隻是單純的交往,犯不著為此失了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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