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3年6月8日19:00,新華夏國冬木市楊星明家(重生之前)


    客廳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的月亮。


    飄窗上坐著兩個人,沒有對話,目光都放在中間的方桌上,桌子上麵的水壺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構成了這個房間中唯一的聲響。


    終於傳出了duang的一聲,這是水燒開的信號,坐在左邊的楊星明拿起冒著熱氣的水壺,在兩個放了茶葉杯子上各轉了一圈,剛好倒滿,先將靠右的茶杯推上去,再把靠左的拉到自己麵前。


    “請用。”沒有立刻喝,而是等對麵的人先飲。


    他也沒客氣,雙手托底端到嘴胖,吹了幾下,抿了幾口,臉上的微笑立刻變為欣賞的驚歎,又喝了好幾口,竟將燙嘴的茶三下五除二喝完。


    “香氣馥鬱、迴味甘爽。”按下茶杯,還不忘嘖嘖稱讚,“想不到在這個平常人家居然能喝到茶中之王大紅袍。更令我吃驚的是,麵對一個沒打招唿闖空門的可疑人員,你還拿出此等茶葉招待,怎麽,擔心我來殺你,先賄賂一下?”


    楊星明背靠牆坐著,眼眶周圍紅紅的,氣息還是急促地上下起伏;雙手的傷口剛剛止住血,痛覺還是在持續作用。聽到這番話,他沒有什麽過激地表示,隻是將茶喝了幾口,隨後放迴桌上:“我這樣的人,這樣的命,用得著什麽人花這麽大力氣來取嗎?”


    “嗬,你倒是挺看清自己的。”左手從貼身的內兜中摸出一盒通體赤紅,頂部舞龍的香煙,右手的食指中指夾出一根放入口中,正是拿出太陽能打火機點燃即箭在弦上之時,冷不丁冒出一句“介意嗎?”


    這其實沒有給人說no的空間。


    “隨意,不過吸煙有害健康,你還是少吸一點,特別是這種包裝的煙,會給自己找麻煩的。”


    “自己深陷麻煩,還關心別人,果然和他說的一樣是一個爛好人。”煙的頭部突然耀眼幾分,如同他放光的雙眼一般,十足的癮君子得到滿足的神情,“放棄一切,結果女神還是投入他人的懷抱,都這樣了還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攬,換我我可不會這麽幹。”


    仰頭吐出一團心形煙霧,然後快速收氣又憋出一團,咻地穿破之前的心形。


    一箭穿心,老煙民。


    楊星明沒有迴應,兩眼沒有任何神采。


    “怎麽,不反駁?我猜猜哈,對了,肯定是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不好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真是太聰明,一下子就分析出來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我是剛才才想起來原來我忘記自報家門這麽糗的事情。我姓林,為了保持神秘感,以此塑造出我有兩把刷子的光輝形象,我就不說全名了。你就稱唿我林先生好了,其他人都這麽稱唿我的,或者你為了體現一下自己的學識也可以稱唿我的英文名密斯托林也是沒有問題的,來來來,初次見麵,請你一根。”


    說罷,非常熟練地抖了抖煙盒,彈出一根香煙遞到楊星明麵前。


    楊星明無力地擺擺手,說了句不好意思。


    “也對,這是成年人的專利,香煙麻醉的就是成年人的煩心事。”悻悻地收迴煙,放入內兜中。


    “4個月前我就成年了,我隻是單純地厭惡吸煙而已,那麽林先生。”楊星明仰起頭,左腿屈膝放上去,左手與右手環抱住膝蓋,“這麽晚了,找我一個小角色是有什麽事情嗎?”


    “我不都說了嗎,給你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啊,喂喂喂,你難道不是因為我拍著你的肩膀說了這句話,才滿心歡喜地把我迎出來,請我喝極品茶希望給我留個好印象以此獲得這個來之不易實際上可以說唾手可得的天賜良機嗎?”林先生誇張地把雙手擺開,跟一朵盛開的臭臭花一樣,擺出的委屈表情怎麽看怎麽惡心。


    出乎林先生的意料,楊星明笑了,而且是捧腹大笑,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因此又流了出來:“這個笑話真好笑,林先生,我受傷的幼小心靈都快恢複元氣了——重頭再來,怎麽個重頭法?要麽在結果方麵,你修改我的高考成績,以及讓冷筱雅迴心轉意投入我的懷抱,這明顯是不可能的;要麽在開頭,你穿越時空,提醒一個月前的我別犯傻,這更加不可能。三歲小孩都不會讓你這麽騙。”


    林先生沒有立刻接話,帶著智慧的凝視等楊星明笑完,準備認真聽他的話時才開口:“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你說的這兩個我都可以做到,哦,迴心轉意有那麽一點點困難。”


    嘲弄的表情,嚴肅的語氣。


    “嗬嗬,你咋不說你還會飛,飛到太空和太陽肩並肩呢?”


    嚴肅的表情,嘲弄的語氣。


    “你以為——”把身子探前,右手架在方桌上,這是談判居於主導地位的標準姿態,“你是怎麽考上瑞斯中學的?”


    !


    “選擇全部靠蒙,試卷背麵全空,還想馬到成功?一看就知道你隻是抱著試一試萬一就中獎的心情參與選拔的。”直視楊星明因為驚訝而瞪大的雙眼,林先生把煙掐掉,找了窗戶的縫隙扔了出去。


    沒有迴應,林先生也不急,自己給自己滿上一杯啜飲。


    “為什麽?”不解的口吻。


    “什麽為什麽?”毫不在意的語氣。


    “為什麽選擇我?”失望的心情。


    “幫你入學還是……”漫不經心的調調。


    “兩個都有!”


    “你想知道?”把手收迴去,學著楊星明之前的樣子,右腿彎曲擱在飄窗,右手隨性搭在膝上,“我·就·不·告·訴·你!”


    說完還做出一個特別欠揍的笑臉露給楊星明看。


    “你!你他瑪!”楊星明抄起茶杯就想往林先生頭上砸以泄心頭之恨,得虧身體的自控力把動作停下。這什麽場合什麽氣氛,還搞這小孩子的戲碼。


    “拜托,兄弟。你看我連名都不告訴你,為了什麽?神秘感,神秘感誰有?最終boss啊,哪有最終boss在故事的開頭就把邪惡計劃全部告訴你,不等到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再交代交代順便補上一段血淚往事給自己漂白一下,賺一把電視,哦,現在是長條機,長條機前觀眾的眼淚嗎?這點基本法都不懂,你很怠惰。”


    合著你不說不是有難言之隱,不是有特殊考慮,就是為了一個最終boss的架勢,什麽人啊真是!


    “你敗就敗在一根筋,如果換個角度這不就迎刃而解了嗎?所以恭喜你,小明同學,你——灰常走運,站在你麵前的本大爺我就是教科書式的玲瓏心,讓我來給你指一條光明之路,沒錯!相信你也猜到了,就是你前20分鍾跪在房間飄窗上對著那個流星祈求的那樣。”林先生站起身,來了一個自認為帥氣十足的轉身,企圖給剛才的宏偉言論加一些力度,隻是坐在對麵的楊星明一副將信將疑並不買賬的神情。又唱又跳,林先生的煙癮又上來了,從懷中摸出剛放進去不久的煙盒,摸出一支美美地吸上一口。


    “就你這態度,你當我會相信嗎?”氣鼓鼓地把茶杯挪到自己麵前,憤憤地滿上。


    背靠牆壁,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衝著斜向上45度狠狠地吐了一口煙圈。


    “我也沒指望你完全相信啊,這個問題就和問你想不想當神仙一樣答不答應其實你心裏都沒譜哦順便一提如果是我我肯定會答應的,我啊,隻是向你確認一下——你是否還有勇氣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話直接擊中楊星明的軟肋,把後麵的話都噎住了。


    “對你來說,成了你就獲得一段苟延殘喘的時間,興許還真有那麽一點點可能逆轉‘現在’;不成,你就當陪一名愛心人士喝了幾杯高級茶葉,第二天一早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主動和父母打電話認錯,相信被批評兩句就重新變迴和和美美的家庭關係,然後過個兩三天,你會收到no.1大賽no.2的獎章和獎勵成為遊戲世界矚目的對象;再過個三五年,你就會收到一封婚禮請柬,結婚雙方是你們班的班長團支書,你作為當時送助攻的幸運兒有可能和婚禮女主角同一桌,你敬她一杯酒,她送你一份大紅包,以齊家的財力,可能就是一份房子首付的錢,這個時候你可以說當年暗戀過她,周圍的人會笑,也跟著附和‘我們也是’,女主角會紅臉,說著‘怎麽會,別取笑我’,那表情想想就迷人,最後婚禮的男主角及時出現,故意嚴肅神情,說一句‘都別想,她現在是我的了’既秀了一波恩愛,宣布一下主權,又可以體現自己的大氣。婚禮結束,迴到家中,你也許會坐在現在這個位置,喝茶看月亮,迴憶今天,接著起身迴房清點紅包,以及瀏覽婚禮上你拍的照片,不出意外冷筱雅占了80%,你再把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她照的合照刪除,最後說一句‘啊,如果當時聽了林先生的話,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全劇終,如何,我的劇本?”


    說完,就把剛滿上的茶咕嘟咕嘟一口悶,講了這麽久,的確口幹舌燥。


    楊星明低下頭,沒有開口,隻有左手撥弄右手的中指。


    過了一會兒,一直到新的一壺開水燒開了,他才終於做出了行動:不顧水壺裏的水還在沸騰冒泡,手抖著給自己的杯子倒了滿,還晃出一些,接著跟瘋了一般,單手舉起,仰頭喝光。


    “啊~啊啊!!好燙好燙,燙死老子了!”手中的杯子一個不穩,乓地掉落在地,粉身碎骨。


    “哈哈哈,這就是楊星明特有的一言不合就喝開水嗎?”


    “沒錯,好燙好燙,我的確有那麽一點點瘋狂的基因,好燙好燙,我答應了,林先生,好燙好燙。”實在是燙的發抖,搖了一杯冷水,再往嘴裏送,這麽不要命的做法,聲帶沒報銷都算走大運了。


    “哦?”混著“好燙好燙”,林先生擔心沒聽清yes,or,no


    “我啊,還是不甘心,對這一切,既然如此,那就賭一把,就賭你嘴上沒毛,辦事牢靠。為此我做好了心理準備,需要我付出什麽,一隻眼睛,一隻手臂還是我的靈魂?”


    “哈,那是什麽?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不是靡非斯陀,你也不是浮士德。你隻用睡一覺,第二天就是新的世界。”


    “啊?”


    “啊什麽,你點個頭之後就沒你的事情了,接下來是本大爺我的發言時間。首先恭喜你,小明同學,歡迎你加入林哥海賊團,哦不,林哥時光旅行團,你的登錄時間將是三年前《幻滅》遊戲開服的當天,別這麽吃驚,如果按你說的迴到一個月前你能做什麽,發奮學習高考不吊車尾?找到冷筱雅說我喜歡你?別搞笑了,這點時間對你來說太短了,你走到今天這地步,都是從那個遊戲開始的。”


    “可是,一下子就到3年前,也太……”


    “別插嘴,楊星明團員,本導遊還沒開始說注意事項,乘客意見反駁先放一放,ok?沒意見,那好,注意事項一——遊戲id不可使用獨星之巔,注意事項二……”


    “為什麽!”開玩笑,你說換就換,這麽好聽的id可是我翻了好久字典才想到的,之前還擔心是不是某些大神的專屬或者被搶先注冊了。


    “嘖(厭惡的神情),真麻煩,你怎麽就不懂呢,算我心情好,給你解釋一下:‘重新來過’的意思就是抹銷過去的一切,事事重疊的話,那麽在關鍵時刻也往往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到頭隻是一場空。你懂我的意思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星明這才明白林先生的苦心,不好意思地低頭不語。


    “注意事項二,終於肯認真聽了,職業不準選擇戰士!注意事項三——”


    “為什麽!”放棄戰士就是放棄嗜血獵手,那麽自己這一世的經驗70%都用不上了,這樣怎麽體現出重生的優越,楊星明肯定是不願意的。


    “嘖(看垃圾的眼神),說你蠢都是在誇你,還要我再強調一遍,我問你,你職業不變就變個id,那有什麽意義!不放棄點什麽,怎麽去獲得更加廣闊的未來!”


    翻出楊星明內心的弱點,給他的內心來了一記重拳。


    “也罷,職業問題的確需要考慮,這樣吧,如果你決定不下來的話,我推薦你當法師,說的也是,一個血洗蒼天之手的大神去當個support,我這個粉絲可是不想見到的。”他坐迴飄窗上很有活力地擺弄著雙手,希望以此讓楊星明接受自己的主張。


    “注意事項三,無論何時,都不要放棄,你可以哭天搶地,你可以像今天這樣自虐出血,但是,別輕易了結自己的生命。”


    站起身,楊星明也跟著站起來,二人麵對麵對站。


    “我答應你,林先生。”抬頭仰視,這時才發現自己比林先生矮了一個頭。


    “事不宜遲,開始重生吧。”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如同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一樣。


    “難道就沒有什麽儀式嗎?”本來嚴肅下來的氣氛就被這句話帶歪了。


    “我去!你以為能怎麽樣,什麽代價都沒有,如果說其他人的成功率我能保證7成的話,你,我能確定為百分之百。”


    “為什麽,會是我……”


    麵帶微笑,低下頭,伸出兩隻大拇指


    “我之前也說了吧,‘你倒是挺看清(輕)自己的’,對自己有點信心,你跟周圍的人是不同的,你可是要即將重生一次的人。”


    雙手收迴,退後幾步:“開始吧,明。”


    “感謝你為這世間奉獻愛與光明。”左手搭在左肩上,一股暖意經左肩流入。


    “引導迷途的旅人獲得善與憐憫。”右手搭在右肩上,一股寒意經右肩剝離。


    “祝福你們,無論汙濁還是潔淨。”低下頭,額頭觸碰到楊星明的額頭,,意識似乎有些迷離。


    “都會通過死亡迴歸天堂。”鬆開左右肩膀的手,穿過將楊星明抱住。


    “以此,重獲新生。”懷中的人失去了意識,如同睡著了一般。


    房間就這樣,再一次陷入了平靜。


    2110年8月8日7:00,新華夏國冬木市楊星明家(新的開始)


    睜開眼,是雪白的天花板。楊星明左手臂搭著額頭,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像是剛從夢中睡醒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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