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慶宮,始建於大明嘉靖年間,乃是嘉靖和萬曆兩朝太子的居所,也就是俗稱的東宮。


    西李被誅之後泰昌便讓太子朱由校和皇五子朱由檢搬到了慈慶宮,由乳娘客氏負責照顧,同時安排了王承恩和方正化兩個小太監作為他們的伴當。


    這天,詹事府官員皆已就位,泰昌也重迴故地再次踏入慈慶宮中。


    “皇上駕到”,一聲高唱響起,主殿中等候多時的朱由校、朱由檢和徐光啟等人連忙趴服在地,齊聲山唿:“恭迎皇上。”


    泰昌滿麵春風的走進來,微笑著道:“免禮,平身,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朱由校和朱由檢也就罷了,徐光啟和畢懋康等人卻是滿臉懵逼。


    皇上這話什麽意思?


    自家人!


    開什麽玩笑?


    這幾個甚至都不知道皇上為什麽會把他們招進詹事府來教導太子,因為太子的老師那都必須是學識淵博之輩,最少也要是翰林出身,而這裏麵也就徐光啟是翰林出身,宋應星和孫元化甚至連進士都沒考上。


    眾人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泰昌也沒往主位上座,他直接走到太子朱由校跟前,抬手在其肩上輕輕一拍,親切道:“怎麽樣,校兒,慈慶宮還住的習慣吧?”


    這一拍,差點沒把太子朱由校拍迴地上去。


    倒不是他力氣大的嚇人,主要太子朱由校沒想到自己的父皇會如此親切啊。


    他哆嗦了一下,隨即顫聲道:“迴父皇,這裏很好,孩兒很喜歡。”


    唉,可憐的孩子。


    泰昌看著朱由校和朱由檢那陌生而又畏懼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陣愧疚。


    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他當太子那會兒自身都難保,每天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又哪有心思來管自己的孩子。


    七個兒子啊,就剩下這兩個了,朕一定要好好待他們。


    他暗自歎息一聲,隨即又親切的道:“校兒,聽說你整了個木工房,走,帶朕去看看。”


    朱由校聞言,嚇得差點沒癱地上。


    他以為父皇是在責怪他不務正業呢,在他的印象中,父皇可是很少跟他說話,也從不關心他,每天就拉著個臉,脾氣暴躁的很。


    這樣的父親,誰不怕。


    他哆嗦了好一陣,這才結巴道:“父,父皇恕罪,孩兒不敢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不敢了?


    泰昌摟著朱由校的肩膀微笑道:“你不用怕,父皇是真想看看你木匠活做的怎麽樣。”


    說完,他便摟著朱由校,拉著朱由檢往外走去。


    他畢竟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對這裏那是相當的熟悉,朱由校的木工房在那裏他也知道,根本無需人帶路。


    徐光啟和畢懋康等人卻是目瞪口呆。


    皇上這是幹嘛呢,招他們來不是為了交待教導太子的事宜嗎?


    看太子做的木匠活,這又是什麽意思?


    泰昌迴頭一看,這幾個都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發呆呢。


    他不由搖頭苦笑道:“哎呀,朕險些把你們給忘了,都過來吧,隨朕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就這麽在慈慶宮的廊道中轉了幾個彎,很快就來到了後麵的一處偏殿中。


    這裏就是朱由校的木工房了。


    不得不說,朱由校對木匠活那真是相當的癡迷,碩大的偏殿裏麵不知道擺了多少嶄新的桌椅板凳,斧頭、鋸子、刨子等工具更是擺得整整齊齊。


    也不知道是誰教自己寶貝兒子這門手藝的,據傳,這小子簡直是魯班再世,木匠活做的可不是一般的好。


    泰昌細細掃視了一圈,不由點頭讚賞道:“嗯,很好,看樣子這門手藝你是學到家了。”


    這,很好?


    不但是朱由校,在場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太子殿下癡迷木匠活,皇上竟然說很好!


    皇上不會是氣瘋了吧?


    傳聞皇上都被鄭貴妃和齊楚浙黨給氣得有點神誌不清了,再被太子殿下這一氣,真瘋了怎麽辦?


    正當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泰昌卻又突然轉過頭來對徐光啟道:“子先,聽說你會做望遠鏡?”


    啊!


    你聽誰說的?


    徐光啟愣了一下,這才小心的道:“迴皇上,微臣也隻是見過望遠鏡的圖紙,至於做,微臣也想,奈何沒有材料啊!”


    材料的確是個問題,這會兒大明還沒人會燒製玻璃呢。


    泰昌想了想,隨即對一旁隨侍的劉時有道:“若愚,命人去內庫找兩塊水晶來,做成成品的也行,必須是那種跟水一樣通透的,最好是圓的,有拳頭大小就差不多了。”


    水晶這東西並不是很名貴,這年頭一般是用來雕刻某些東西的,皇宮內庫應該是有的。


    緊接著,他又對徐光啟道:“望遠鏡的圖紙你帶了嗎?”


    這東西誰帶身上!


    徐光啟琢磨了一下,隨即小心的道:“皇上恕罪,微臣沒有隨身攜帶望遠鏡的圖紙,不過,皇上如果急著要的話,微臣可以現畫一幅。”


    行啊,朕還沒見過人畫圖紙呢。


    泰昌當即拍著一旁的方桌道:“好,就在這畫,來人,上文房四寶。”


    這個,皇上站著的時候誰敢坐著啊!


    文房四寶是拿上來了,椅子也搬過來了,徐光啟卻是滿臉為難,不敢往下坐。


    泰昌見狀,當即抽過一張凳子,往桌子旁一坐,隨即催促道:“這下行了吧,趕緊畫吧。”


    徐光啟見狀,這才小心的坐下來,抽出一支工筆,在白紙上認真畫起來。


    這年頭可沒什麽鉛筆,手藝人畫東西一般都是用木炭,讀書人則是用尖細的工筆。


    工筆畫,擅長的人並不多,不過,喜歡鑽研奇yin技巧的人基本都會,畢懋康更是有名工筆畫大家。


    當然,徐光啟的工筆畫也不差,他才寥寥畫了幾筆,一個單筒望遠鏡的輪廓就呈現了出來,緊接著又是大筒、小筒、大鏡片、小鏡片,每一個畫的都相當精細,而且還標注了尺寸。


    泰昌見狀,不由連連點頭,待徐光啟畫完了,他便指著圖紙問道:“校兒,這兩個鏡筒你能用木頭做出來嗎?”


    這一說到自己擅長的東西朱由校就來勁了。


    他就如同換了個人一般,臉上陌生和畏懼的表情全沒了,身體也不哆嗦了。


    這東西又有何難,你怕是不知道,龍鳳我都能雕出來!


    他隻是稍微掃了一眼圖紙便自信的點頭道:“能。”


    泰昌聞言,蹭的一下站起來,有些迫不及待的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我們?


    眾人都傻眼了。


    難道皇上也要親自動手?


    泰昌是真想親自動手,不過,他的目的並不是幫忙。


    木匠活,不是專業人士還真幹不了,他也就是想打打下手,參與一下,以此來拉近與太子朱由校的關係,同時用行動來告訴徐光啟等人,他這個皇帝對奇yin技巧那是相當的感興趣。


    一開始,眾人還是很不適應的,畢竟跟皇上一起幹活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這活一旦幹起來,大家漸漸就忘了尊卑了。


    因為在場的除了朱由檢這個小屁孩,那都是喜歡鑽研奇yin技巧的,說白了,他們就是技術狂,研究狂。


    望遠鏡對他們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大家都想快點做出來看看傳說中的望遠鏡是不是真的那麽神奇。


    這技術狂一旦忙活起來那還記得什麽皇上,天皇老子站跟前他們都停不下來。


    不得不說,朱由校的木匠活做的真不是一般的好,他這工具也相當的齊全,兩個鏡筒而已,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他很快就找來了兩根合適的圓木,嗖嗖幾鋸子下去,長度就差不多了,緊接著又是刨子,又是矬子,又是腳踏式的圓磨子等等,各種工具輪流上,鏡筒那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成型。


    泰昌其實也沒幹什麽,動手的主要是太子朱由校,指導的主要是徐光啟,他也就站在一旁幫忙接下東西又或者遞下工具,基本上就是抬抬手的事情。


    不過,他的參與卻無形中拉近了與眾人的關係。


    尤其朱由校,幾個默契的動作下來,他跟這位父皇之間的隔閡好像瞬間就消失了,兩父子之間也漸漸的有說有笑了。


    其實,這就是個簡單的小技巧。


    你要是想親近一個人,就投其所好,挑人家最擅長的領域來交流,對方就算是個自閉症患者也會忍不住賣弄一下自己擅長的東西,這一來二去交流多了,關係自然也就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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