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開始空氣就異常沉悶,熱得讓人難受,連一點風都沒有。


    教室裏,少年拿著淺褐色的鋼筆愣愣的發呆,眉頭緊皺,猛地把鋼筆塞到抽屜中,雖說是塞,但動作卻下意識放輕了不少。


    等反應過來,雙眸閃過一絲懊惱,稀罕的歎了口氣,逼迫自己不再想,板著臉看著黑板,微皺的眉宇帶有幾分煩惱。


    天空遠處慢慢飄來一些烏雲,很快遍布天空。天空暗沉了下來,天色看起來居然與黑夜無兩樣,大風也唿唿的刮起,吹的小樹也微彎。


    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都急著離開,希望能再下大雨前趕迴家。


    “文青,等等我!”林立見嚴文青匆匆出教室,連忙叫道。


    “我去找嚴瑾,你自己先迴去!”嚴文青丟下一句話就不見了人影。


    好吧,又被丟下了,林立喃喃了幾聲,匆匆離開教室,看起來就快下大雨了,趕緊迴家才是正道。


    “大哥,你找瑾哥嗎?”章聿剛出教室就碰到嚴文青,“瑾哥一下課就走了。”


    “哦,我知道了。”嚴文青應了聲,又匆匆離開了。


    滴答,小小的雨點從天空開始滴落。一開始隻是小雨,但不到一會兒雨勢瞬間變大,遠處傳來雷鳴。


    嚴文青加快了腳步,總算趕在下雨前趕到家門口。看著瞬間變大的雨鬆了口氣,幸好。


    不過這種慶幸的心情在進門後消失了。


    “嚴瑾迴來了嗎?”推了推眼鏡,嚴文青臉色不好的問道。


    “二少爺還沒迴來。”仆人低聲應道,自從嚴母生了一子後,仆人對嚴瑾就換成叫二少爺了。


    透過窗戶看到屋外的磅礴大雨,一瞬間,嚴文青有罵髒話的衝動。


    雖然他不知對方為什麽不想迴家,平時不知去哪裏逛,晚晚才迴來他也不管了,但他不應該明知要下大雨還到處走!


    嚴文青難得沉著臉,走到沙發上坐下,不是說一下課就走了嗎?!怎麽比他還晚迴家!下那麽大雨到底去哪了?!


    拿起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看著外麵雨勢越來越大,等了一會兒,嚴文青站起身,準備出門找人去。


    “文青,你去哪啊?”嚴母剛剛把寶寶哄睡了,剛出門就發現嚴文青似乎準備出門,當下疑惑的問道。


    距離上次嚴母生孩子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嚴母早就坐好月子,身子恢複得不錯,寶寶的臉蛋兒也長開了,白白嫩嫩,說不出的可愛。


    “嚴瑾還沒迴來,我去找他。”嚴文青走到一半,停下腳步問道“對了,林叔叔在嗎?”


    嚴母一聽嚴瑾還沒迴來,見外麵的狂風暴雨也十分擔憂,當下說道“在,他剛剛去車庫那了。”林叔叔就是開車的老林,不過嚴文青覺得叫老林沒禮貌,所以都是叫對方林叔叔。


    “我去找林叔叔,讓他載我去找,”嚴文青隨手拿起一把傘,“我很快迴來。”說完就開門打著傘離開了。


    “好,雨那麽大,記得叫老林開車小心點啊!”嚴母大聲吩咐道,也不知已經走進雨裏的嚴文青聽不聽得到。


    ‘轟隆’一聲巨響,電閃雷鳴,烏雲翻滾著,天空黑得嚇人,大風刮得唿唿作響。


    街道上早已無人,除了偶爾開過的小車。


    渾身濕透的少年站在車站下,抬頭呆呆的看著烏黑的天空,表情無措,迷茫。


    車站上短短的雨篷根本擋不了多少雨,風一吹,斜落的大雨打在臉上,冰冷的觸感卻無法讓少年的表情有任何改變,隻有在風過時身子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


    本來濕透的身子更加冰涼,少年皺眉低罵了聲,向遠處看了一眼,車子怎麽還沒來,冷死了!


    靠!少年從褲子中拿出手機,似乎終於想起自己可以打電話,不過很快臉色變黑,把沒電關機的手機塞迴褲袋裏。


    大雨‘劈裏啪啦’的打在車窗上,雨勢太過大,根本沒辦法看得清外麵的景或物,嚴文青皺著眉,靠近車窗上認真的看著,不忘吩咐老林把車開慢一點。


    “停車!”在經過車站時,嚴文青猛地出聲。


    老林一踩刹車,車子停了下來。


    雨下得太大,嚴文青觀察了一會,終於確定站在車站下的少年,的確是嚴瑾。頓時強壓下的怒火燒了起來,打開車門,撐起雨傘大步走過去。


    “大少爺,等等!”老林叫了一聲,不過對方顯然太過生氣,而沒有聽到老林的叫聲,依舊板著臉走過去。老林本來想說自己過去就可以了,不用對方下車,無奈的歎了口氣,大少爺動作也太快了吧。


    少年看了一眼停在馬路另一邊的車子,本來準備繼續發呆,不過再見到下車的青年時一怔,隻是雨下得太大,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遠處刺眼的燈光亮起,嚴文青扭頭一看,看著飛速駛來的小車,不由一愣,僵硬的停在原地忘了躲開,隻能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


    樹木被大雨打的微彎,漆黑的天空,刺耳的刹車聲,藍色的雨傘飛到半空,然後……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大雨滴落在倒在路邊兩人身上。


    小車的主人見自己沒撞到人鬆了口氣,罵了幾聲‘不看路’之類的話,然後開車離開。


    “你不要命了嗎?!”嚴瑾暴怒的吼道,狠狠的看著身下臉色蒼白的嚴文青,如果剛剛不是他反應快撲過去……


    發梢上的水滴滑落,滴在臉上,讓驚嚇到的嚴文青迴神。嚴文青一迴神,第一反應並不是後怕,而是憤怒的看著嚴瑾,黑眸燃燒起怒火,異常耀眼,“下那麽大雨你為什麽不迴家!淋雨很好玩嗎?!”


    被罵的嚴瑾一愣,“你……很擔心我嗎?”


    “當然!”


    憤怒的聲音伴隨著雨聲,似乎比雷鳴還要驚心,清晰的傳到嚴瑾耳中,心猛然一跳。


    衣服早已在雨傘飛出去那一刻濕透,衣服不知沾上了什麽,髒髒的,看起來狼狽不堪,,雨水打落在蒼白的臉上,鏡框下的黑眸因憤怒而璀璨。


    明明被罵,嘴角卻不由揚起,喉嚨發出低低的笑聲,臉上出現似笑似哭的表情,在嚴文青沒看清楚前,嚴瑾低頭緊緊的抱著嚴文青,貪婪的汲取著對方身上溫暖的體溫,冰冷的身子似乎也暖了一些。


    完了,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嚴瑾把頭埋在嚴文青的脖子上,所以嚴文青無法看到,對方那一瞬間近似瘋狂的神情。


    “哎呀,二少爺你們快起來!”看到一切的老林也不顧撐傘了,連忙跑過去扶起還趴在地上的兩人,“大少爺你嚇死我了,怎麽看到車來也不走啊!幸好有二少爺在!”


    老林在車上看著那一幕時,嚇得心髒都快停止了。他見到車子駛來,見到嚴文青呆呆的站著不動,然後見到本來在車站站著的二少爺猛地跑過去,一撲,抱著大少爺摔倒在地上,那車子就在兩人身旁駛過。


    抿了抿唇,嚴文青拉著同樣濕透的嚴瑾進車,關上車門後才看著嚴瑾說道“謝謝。”


    嚴瑾看了嚴文青一眼沒說話,嚴文青皺眉說道“天色那麽暗,很明顯要下大雨,你應該盡快趕迴家才對。”


    “……下次我會盡快迴家。”


    “你記好你說過的話,不要有下次。”嚴文青說完,對著開車的老林說道“林叔叔,剛剛的事記得不要告訴我媽。”


    老林點了點頭,不忘嘮叨了幾句,“不過大少爺以後要認真看路,剛剛真是太危險了。”


    “嗯。”車子離的太近了,明明知道應該馬上離開,退後也好前進也好,但腳不知怎地就是動不了,幸虧……


    迴到家後,嚴母看到*的兩人,連忙趕人去洗澡,自己則去廚房熬薑湯驅寒。


    洗完澡,嚴瑾坐在床上喝著嚴母拿進來的薑湯。


    “章聿不是說你一下課就走了嗎?怎麽會那麽晚還在車站?”嚴文青站在門口不滿的問道,想起對方*的一個人站在車站下,心裏泛起一絲漪瀾,似是心疼,似是……


    “我去圖書館看了會書,迴過神已經下大雨了。”嚴瑾解釋道。


    “……”嚴文青看了嚴瑾一會,點了點頭,算是相信對方的話,離開前說道“頭發擦幹,不然會感冒。”


    門關上,嚴瑾看著門板,低聲笑了幾聲,眼神決然。


    他沒說謊,他的確去了圖書室,但不是看書,而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苦思著自己心中的感情。等他迴過神才發現雨已經下的很大,拿出手機看著十幾通的未接電話,知道嚴文青心急了,也不知怎麽想的,居然就這樣冒雨跑了出去。


    被大雨一淋,冷風一吹,才醒悟自己又犯傻了,明明隻要打個電話迴去叫老林開車來,根本不需要冒那麽大雨跑迴家。


    不過衣服早就在衝出去那一瞬間濕透了,反正衣服也濕了,於是幹脆就這樣跑到公車站等車。呆呆的等了一會車才想起就算衣服濕了,也應該直接打電話迴去老林開車來,而不是傻傻的等車,結果拿出手機卻發現手機沒電,簡直氣死。


    不過如果不是這樣,他恐怕到現在都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


    他喜歡上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了。


    其實他早就該發現自己喜歡嚴文青了,隻不過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之前不叫哥是不好意思開口,那現在呢?答案很明顯不過,隻是自己一直在逃避,不肯承認而已。


    從他見到他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的生氣,難過,到偶爾的胡思亂想,直到害怕嚴文青有戀人,心中冒出‘他是我的’想法。


    察覺到那自己有了不該有的想法,他開始逃避和疏離嚴文青,不敢麵對自己的感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一步一步的逃避者自己的感情,不斷的否認自己內心的想法。


    在看到他有危險的那一刻,看到身下的他滿身雨水,狼狽不已,生氣的看著他,居然覺得開心滿足。


    那一刻,他沒辦法再否認自己的感情,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沒辦法看著他和別的人在一起,沒辦法接受沒有他的陪伴,沒辦法放手。


    雖然不知他這份感情是何時而來的,但即使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不會再後退了。即使一步一步的踏進深淵,那又如何。


    在意識到如果沒有了嚴文青的後果時,他便沒了退路。


    退無可退,那便不再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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