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世顯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幾個字:“英荷海戰……”


    周世顯的神色有那麽幾分古怪,一般來說,全天下都認為英倫人如此無恥的行為,是他周某人的授意,畢竟這種事情他幹的太多了,


    並且,大明在倫敦郊區還有兩萬多駐軍呢。


    怎麽看這事兒都是他幹的。


    天地良心。


    可是!


    周世顯覺得很冤枉,這突如其來的英荷海戰,真不是他挑起來的呀,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呀!


    當然這也怨不得別人。


    畢竟作為一名假裝下野的幕後大佬,大明帝國實際上的掌控者,他幹過的破事兒太多,太多了。


    在歐陸各大列強心目中,他已經沒什麽名譽可言了。


    “嗬嗬,哈哈哈。”


    可周世顯也想的開,拿著戰報,當看到荷蘭艦隊被擊沉了兩艘,不由得發出了暢快的大笑聲。


    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被誤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周某人的人生從不需要解釋。


    況且。


    要真是我周某人,在歐洲列強的心目中是個正人君子,那恐怕就有些不妙了,畢竟君子……


    在這個瘋狂的大航海時代可不是什麽好詞兒。


    手持戰報,周世顯也沒想到約翰牛會如此無恥,竟然如此不要臉,竟然將訛詐做的如此光明正大。


    這樣看起來荷蘭王國倒是很無辜了。


    這事兒其實也挺正常,畢竟約翰牛這個王國,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趁火打劫,混水摸魚,說來也真是奇了。


    你說它摸魚吧,它還真的摸出了水平,摸出了一片天,還真的硬生生給它摸成了日不落。


    雖然這個日不落帝國的含金量不咋地,整個崛起的過程都是磕磕絆絆,為了奪取海上霸權,與荷蘭人整整打了一百年。


    英荷戰爭可是足足打了一百年,整整打了一個世紀才分出了勝負,並且大英海軍還是輸多勝少。


    這樣的日不落也真是夠廢的,並且這一百年當中它還拉攏了法國人,以及一般臭味相投的列強。


    對可憐巴巴的荷蘭人展開了圍攻。


    要不是清廷更廢,但凡有點進取之心……


    總而言之。


    大英能成為日不落純粹是因為沒對手,摸魚摸出來的。


    這也真是個奇葩國度,硬生生靠著摸魚,無恥,從一個彈丸之地,小小的島國成就了無上霸業!


    “諷刺呀!”


    再想想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口仁愛,愛人的大明道德君子,周世顯嘲諷的搖了搖頭。


    這是爭霸世界!


    要什麽臉啊!


    “嗯。”


    周世顯看著掛在牆角的巨幅世界地圖,點了點頭,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雪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


    此刻他深邃的眼中閃爍著精光。


    這是什麽光?


    這是一位身經百戰的統帥,看到戰機之後所發出的奇光,大英主動請纓與荷蘭人在歐洲本土開戰了。


    這不就把強大的荷蘭海軍給牽製住了嘛?


    那麽如此一來,在南非海域,在中南美洲,大明遠洋水師豈不是覓得了千載難逢的戰機。


    “嘶。”


    吸了口雪茄,周世顯琢磨了起來,算起來他退位也有半年多了,這半年來,每天視察,主持科技,修建之類的工作。


    如今看到了這麽好的戰機,他那顆戰爭之心又躁動了起來,這樣的戰機若是錯過了,那便是對帝國的犯罪!


    畢竟兵聖孫武他老人家曾經說過,戰機不能貽誤,貽誤戰機……遭雷劈。


    “砰。”


    狠狠一拳敲在桌子上。


    周世顯徐徐站了起來,眼中神光一閃,脫下了上好織錦打造的衣衫,又將擺放在角落裏的筆挺大元帥軍服拿了起來。


    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


    這一刻,周世顯對以往的崢嶸歲月,不禁有些懷念起來了。


    “吱。”


    這時房門打開,孫怡人牽著孩子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微微一愣,嬌聲道:“要換衣裳?”


    她看著那身穿好好幾年的軍服,輕道:“想穿不如做一身新的。”


    周世顯笑了笑,輕道:“這身舊的就挺好,叫人熨一熨。”


    還能穿很久呢。


    孫怡人奇怪的看了看他,應了一聲:“魔怔了。”


    周世顯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戰爭的浪漫,男人的追求你不懂,當然得是真正的男人。


    兩天後,上午。


    南京,奉天殿。


    隨著殿門敞開,成群結隊的年輕屬官提著公文包,急匆匆走入殿內,開始了一天之內繁忙的工作。


    自從大明統帥部改製之後,老派官員基本上看不到了,因此帶來的是大明朝廷的行政效率越來越越高了。


    可是等到幾個侍從官拿著加急公文走進了偏殿。


    一抬頭。


    竟錯愕的發現一張熟悉的老麵孔,軍服筆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與李岩,史可法諸位大人談笑風生。


    “這?”


    侍從官大吃一驚,趕忙行禮:“參見殿下。”


    周世顯笑了笑,向著侍從官揮了揮手:“免。”


    接著又轉向李岩,笑道:“剛才說到哪兒了?”


    李岩無奈,隻得應道:“說到遠征南非。”


    對於遠征南非這事兒,李岩,史可法都不太認可,他們不是反對遠征,而是反對沒有意義的遠征。


    這其中的道理十分簡單,過幾年蘇伊士運河就要開通了,從大明本土到歐洲,完全可以抄近道,走蘇伊士運河不香嘛。


    何必還要繞行非洲,繞好望角?


    考慮到出兵的成本和收益,史可法,李岩一個勁的搖頭,罕見的同周世顯出現了戰略上的分歧。


    遠征南非,這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周世顯微微皺眉,瞧著這兩位大人,和自己並肩作戰的,這個時代大明最精英的官員,歎了口氣。


    這兩位不思進取的老毛病又犯了。


    當然這不能怪史可法,不能怪李岩,這和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成長的環境,背景密切相關。


    在這片土地上,缺乏進取精神的結果是誰造成?


    大秦不背這個鍋,大漢也不背,大唐就更不背了,那麽,於是乎,就輪到了大宋……


    不提了。


    “無妨。”


    周世顯也不著急,而是起身走到了世界地圖前,用深邃的眼睛看著地圖,講出了一番話來。


    “二位大人明見。”


    “本王有一事不明,請史公,李兄解惑,敢問我大明與歐洲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這問題。


    讓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史可法,李岩對看了幾眼,一時間竟然張口結舌,實在不知該如何迴答,這問題也太難答了吧。


    周世顯並未轉身,依舊看著地圖,徐徐道:“二位既然答不上來,那就由本王來說。”


    大明人與歐洲人最大的區別在哪裏呢,那要看大明人和歐洲人分別最重視什麽。


    在大明,或者歐洲,人與人相處之道的看法。


    “是為人文。”


    人為決定了大明和歐洲人在應對衝突時,彼此將如何對待。


    “因為歐洲人,和大明人,有不同的價值觀和文化規範,他們會為之戰鬥,為之犧牲。”


    殿內此刻鴉雀無聲。


    隻有周世顯清朗的聲音,娓娓道來:“要解決我大明,與歐洲人之間的分歧,咱們就必須理解這些分歧是什麽,如何處理這些分歧。”


    那麽分歧在哪呢?


    “我大明的傳統文化,使我大明人較易接受政府確定的方向,以朝廷號令為尊。”


    這是我大明的傳承使然。


    “可歐洲人呢?”


    歐洲的野蠻文化,使的歐洲人要做什麽,就要與統治者展開對抗,這是歐洲人的野蠻文化傳承使然。


    歐洲人就是一天不打仗就渾身刺撓。


    野蠻人都是如此。


    “既文化傾向不同,所以,麵對家國存亡,生死一線之機,歐洲人和大明人會做出不同的反應。”


    “我大明人以朝廷為尊,聽從朝廷的命令,將一切希望都寄托於朝廷,但凡這個朝廷爭氣一點,不至於無藥可救,我大明人便會擁護這個朝廷。”


    “除非是……”


    下半截話周世顯沒說。


    除非是這個朝廷真的沒救人了,讓百姓徹底絕望了,沒活路了,百姓才會揭竿而起。


    縱觀漢末,唐末,宋末,明末無不是如此。


    “可歐洲人呢?”


    在麵對生死存亡的關頭,歐洲人會選擇各自為戰,擁兵自保,本能的自發團結起來。


    從不會將希望寄托於政府。


    “這便是我大明與歐洲最大的區別。”


    由此!


    在選擇領導人方麵,大多數大明人認為,讓有才能、明智的領導人挑選領導人,比在一人一票的基礎上讓大眾挑選領導人要好。


    很多大明人認為,大眾會一時興起地選擇領導人,不是根據自身利益,而是關鍵時刻要靠朝廷,靠國家!


    同時,大明人認為。


    就像柏拉圖認為的那樣,在麵臨危機的時期,不團結,不支持堅強能幹的領導人。


    那便陷入功能失調的無政府狀態。


    一席話說完了,殿內鴉雀無聲。


    這話別有深意。


    這又能說明什麽?


    周世顯猛的轉過身來,狠聲道:“我大明與歐洲,道不同,人為,宗教,習性天差地別!”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這是文化,傳承,觀念,習性全方位的差別。


    “這便注定了當歐洲人強勢,必將我大明除之而後快,絕無僥幸,同樣,我大明強勢時……”


    “又當如何做?”


    此話一出。


    便好似晴天裏降下了一道霹靂。


    講史可法,李岩震傻了。


    良久,又聽得周世顯徐徐道:“出兵,遠征南非,此戰……”


    他眼中閃爍著兇光。


    又狠聲道:“當攻其城,殺其人,掠其地!”


    “此番英軍發難,大英王國地緣環境得天獨厚,隻需要集中全力扼守海峽,就能把荷蘭困在本土。”


    說到此。


    周世顯語氣緩和了一些,又徐徐道:“荷蘭終歸是一個商人王國,可以允許擴充戰艦護航,可以允許海軍遠征敵巢,甚至可以忍受一場短期的局部戰爭。”


    “但曠日持久的對峙對耗,成本高昂的滅國之戰,不惜代價的全球霸權,荷蘭人,是終究不願意承受的。”


    “天時,地利,人和!”


    說著,周世顯便又兇狠起來:“此番開戰,必曠日持久,且三到五年之內,本王要這五大洲,四大洋,茫茫大洋之上再也見不到半艘荷蘭人的戰艦!”


    殿內良久無聲。


    李岩眼中閃爍著精光,低下了頭,輕聲應道:“殿下聖明。”


    “騰!”


    鄭森猛的站了起來,殺氣騰騰道:“此戰,本官當全力以赴!”


    瞧著鄭森殺氣騰騰,周世顯讚了一聲:“好!”


    起身走到了鄭森身旁。


    竟微微彎腰,鞠了一躬:“拜托了。”


    鄭森大吃一驚,忙道:“下官不敢!”


    再抬頭,二人相視無言,隻有眼中殺氣森森。


    兩個月後,波斯灣。


    靜謐的海灣之中,一座巨型軍港橫亙於天地之間,一艘艘流線型的風帆戰艦靜靜的停泊著。


    不遠處是沙漠,烈日,還有著不時經過的駱駝隊。


    這是當今世界位置最偏僻,也是最秘密的一座軍港,也是近兩年修建起來的大明海外水師基地。


    大明人做事從來都是如此,隻做,不說,不滿世界宣揚,可是看一看世界地圖,悄無聲息之中。


    大明修建海外水師基地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關島,夏威夷,波斯灣,隨著一個個海軍基地的修建,浩浩蕩蕩的大航海時代正在拉開序幕。


    這一天,傍晚。


    一支遠道而來的分艦隊,出現在了海灣外圍,早有準備的水兵敲響了鍾聲,岸上,成群結隊的步戰隊士兵從軍營中蜂擁而出。


    列隊,鋪設紅地毯,奏響了歡迎的軍樂。


    當鄭森帶著大批參謀軍官,踩著紅地毯進入了官廳,代表著大明遠洋水師卷土重來,再一次醞釀著對南非發動閃擊作戰。


    雖然說不宣而戰有些無恥。


    “啐。”


    喝著又苦又澀的水,鄭森猛的啐了出去,也不看看老子是什麽出身,想當年……不提了。


    不管怎麽說,這一迴他親自跑來波斯灣,已經表明他的態度,他對洛王殿下是無條件支持的。


    緊急著鄭森開始調兵遣將,集結兵力,經過短短半個月的準備之後,大小三百餘艘戰艦集結起來。


    在鄭森的指揮之下,艦隊總計分為前鋒,中隊,後衛三個波次,沿著海岸線向南非方向開始了遠洋靜默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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