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之後,眾人一個個心中都帶著自己旳想法。


    楊彪迴去之後,隻是坐在父親楊賜曾經經常坐的那間書房之中。


    他坐在父親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腦海之中隻想著秦羽這個突然就成為了大將軍的年輕人。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秦羽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


    就在心如亂麻之時。


    楊彪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方木盒,那木盒之中此時正有一封保存了數年之久的書信靜靜的躺著。


    “秦羽親啟”


    看著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體,楊彪眼中又露出了些許追憶和哀思的神色。


    不過很快他就將這情緒收斂了起來。


    隨後將這書信收入懷中,命人驅車,他親自前往城外秦羽軍營之中送信。


    將那南北兩軍都收入到麾下之後。


    秦羽便已經讓人前去通知黃敘。


    三千騎軍拔營而起,很快就駐紮在了洛陽城側。


    這洛陽城中雖然也有秦羽的宅子。


    但秦羽並沒有選擇,而是直接就住在了軍營營帳之內。


    相較於此時事態詭譎的洛陽城,毫無疑問這軍營之中才是真正能讓他安心下來的地方。


    對於楊彪突然的拜訪,秦羽自然是沒有想到。


    他親自出門將楊彪迎了進來。


    以楊彪的身份,秦羽之前都隻能是親自登門拜訪。


    但現如今秦羽貴為大將軍,手中又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兵權。


    堪稱是大權在握,何太後看起來對他也頗有一種信任何進一般的感覺。


    如此一來,秦羽的存在簡直就已經能算的上是不是外戚,勝似外戚了。


    哪怕以楊彪這個太尉的身份,他現在也沒有這個資格再對秦羽唿來喝去。


    秦羽迎著楊彪,笑著說道:“太尉怎麽突然到訪,若是有事,隻需要差人前來通傳一聲,我自會前往府上拜訪太尉,又怎敢勞動太尉大駕?”


    楊彪也笑了笑,道:“今時不同往日啊。”


    他的笑容之中帶著些許深意,也僅僅隻是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這倒是讓秦羽不得不多想了一下。


    隨後兩人便入了帥帳,相對而坐。


    秦羽此時也已經感覺到楊彪此行所來恐怕並沒有自己之前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不過弘農楊氏=在朝堂之中也的確是一股極大的力量。


    就算楊彪今日不來,秦羽也準備想要前去找楊彪通通氣。


    如果能將弘農楊氏拿下的話。


    之後他再想要做什麽事情,那肯定就將會簡單多了。


    不過秦羽並沒有想過楊彪現在就已經知道了他想要行廢立之事的想法。


    本身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很少。


    每一個知道的人不是當事人就是自己的心腹。


    這要是讓楊彪這麽快就知道了的話。


    那他這個錦衣衛的頭子就可以好好的檢討一下自己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


    楊彪就首先詢問起了秦羽的來意。


    他想要知道秦羽此行到底是什麽想法。


    成為了大將軍之後,又會做什麽事情來。


    他雖然並沒有看過父親留給秦羽的書信。


    但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之前父親曾經就說過他與秦羽之間是有一個約定的。


    這封書信中的內容,恐怕就算不是重新將那約定再說了一遍,也肯定是與那約定的內容有關。


    在沒有弄清楚秦羽的想法之前,楊彪也是不想要太過於去逼迫秦羽。


    秦羽若有所思的看著麵前的楊彪,隨後微微一笑,道:“我此行可沒有什麽想法,之前前來洛陽城,也不過是受了大將軍的邀請。”


    “如今洛陽城中劇變,我也算是臨危受命,隻想等到這時局穩定下來之後,再重新迴到零陵郡中,當好我的太守就行。”


    “莫非太尉還不知道我為了零陵郡已經付出了多少心血嗎?”


    “在我看來,這洛陽城,還真是比不上我那零陵郡啊!”


    楊彪也笑了笑,道:“大將軍卻是個妙人,我雖素有耳聞,大將軍將那零陵郡治理的井井有條,隻是一直未曾前去親眼見過,實在是一件憾事。”


    “大將軍有這般能力,能夠將零陵郡都治理到如此程度,那為何不幹脆此後就留在這洛陽城中,以為陛下的肱骨,將整個大漢也像是零陵郡那樣治理一番,到時候我大漢國力強盛,老百姓也自然是感念大將軍的大恩。”


    秦羽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道:“太尉這可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啊。”


    “讓我來猜猜,太尉今日來此,恐怕是受了楊公之托前來的吧?”


    “其實不勞太尉操心,我與楊公之間的約定依舊有效,而且我剛剛說的話也非是虛言,乃是我肺腑之言,這洛陽城的地界,對於你們而言,可能是個好地方,但是對我而言,這地方實在是沒有什麽吸引力。”


    “現如今隻是時局不穩,等到時局穩定下來之後,我自然會率兵迴到零陵郡中,到了那個時候,還望太尉你在朝中為我遮攔一番,免得到時候有人讓我不痛快,那我可就也會讓他們不痛快了。”


    秦羽說到最後,便咧嘴一笑。


    雖是在笑,但眼中已然明顯的露出幾分殺氣和幾分威脅的意思。


    楊彪聞言並沒有將秦羽流露出來的這些殺氣和威脅放在心裏。


    秦羽這般表態,雖說讓他稍稍鬆了口氣,但想要這樣就讓他徹底信任秦羽,那卻是完全不可能的。


    楊彪應了一聲,道:“此事大將軍大可放心,倘若真如大將軍所說,日後朝堂之中還有人想要對大將軍出言不利的,我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不過。”楊彪話鋒一轉,“大將軍之前在前往皇宮之中麵見何太後的時候,可是跟太後有了什麽決斷?不知此事可否告知一二?”


    秦羽從一開始選擇去找楊彪,讓他幫自己給何太後傳話開始,就沒有想要將楊彪從這件事情中推出去。


    此時楊彪問了起來,秦羽自然是帶著些試探的意味說道:“我與太後的確是有了一些決斷,而且此事非同尋常,若是知道的話,對於太尉你而言,恐怕百害無利,太尉可還堅持要聽?”


    楊彪沉思片刻。


    他如何聽不出來秦羽口中的意味。


    他自己本身並不是這種好奇心過剩的人。


    但是麵對著秦羽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將這些事情尋根挖底一番。


    秦羽的一舉一動完全超出了他的思路,若是在這種事情上還掩蓋著這麽大的迷霧的話。


    倘若日後真有什麽大事發生,他就必然會陷入到極為被動的局麵中。


    到時候才想要應變的話,那就晚了。


    更何況。


    楊彪並不覺得秦羽現如今所說的這個真就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危險。


    百害無利?


    倘若真是百害無利的事情,何太後難道能應允?


    同時還給了秦羽這麽大的權利,讓他成為執掌何進留下來的那些兵權的大將軍。


    且這種事情還是經過陛下首肯的。


    再怎麽說,都應該算不上是百害無利吧?


    楊彪一念至此,便開口說道:“還望大將軍告知。”


    秦羽哈哈一笑,道:“此事莪若是說了,那太尉之後可就脫不開這個局了,如果太尉不知道的話,興許日後還能再留一線生機,若是太尉知曉了此事,再想反悔,恐怕不管是我這裏還是陛下那裏,太尉都會再沒有半點轉圜的機會了。”


    楊彪聽到這裏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測。


    以秦羽的身份,加上太後和陛下站在一起的立場。


    他們要對付的到底是誰,這種事情就不用明說了吧?


    這毫無疑問是要對那些世家士族動手了。


    可他弘農楊氏本身就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大世家。


    真要動手的話,怎麽可能會放過他們?


    現如今秦羽說的嚴重,那想來結果應該就是要損耗一些他們這些世家豪強的勢力。


    將他們現如今的實力削弱幾分。


    秦羽怕是料定自己不想削弱背後家族的利益,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楊彪心中暗歎。


    倘若這朝堂之上一直都按照他們之前的設想去走的話,他楊彪自然是不可能想要去損耗自家的勢力的。


    但是現如今洛陽城中的情況已經明顯超出了他們之前的預期。


    如今有秦羽這個外來之人,本身還對於世家豪強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他掌握兵權,若是再加上何太後和陛下的支持,他所能發揮出來的力量,恐怕真不會比十常侍弱多少。


    而十常侍本身還會遵守一些規則。


    可在楊彪收集到的那些關於秦羽的情報之中。


    他便發現,秦羽此人在針對世家豪強動手的時候,根本就是一個全然不顧規矩的人。


    他動起手來根本不會思考後果。


    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不管他之前做的事情看起來到底有多麽的離譜,但最後他終究都能將這些離譜的事情全都擺正到他們應該有的位置上。


    如果說未來世家要被削弱的大勢已經不可阻擋。


    他現在還不如趁早就投身到秦羽的身邊去。


    到時候也能在這場爭鬥之中占到先機。


    秦羽總不可能將這天下的世家全都滅掉。


    隻要士族還存在,隻要世家還存在,那他們弘農楊氏就一定會成為最大的世家。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投資了。


    楊彪覺得自己想的應該不錯,便毫不猶豫的說道:“大將軍便直說吧,此事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秦羽訝異的看了楊彪一眼。


    他確實沒有想到楊彪會答應的這麽痛快。


    不過對於楊彪此事的心思,他心中也有一些猜測,不過這時候若是將那些東西挑明的話,可就沒有什麽意思了。


    秦羽笑道:“我不知道太尉現如今到底想到了什麽事情,但太尉所想的,跟我要說的,絕對不是同一件事情。”


    “若是太尉想好了,那我可就要說了。”


    楊彪心中暗笑,表麵上卻是不為所動,道:“大將軍請說。”


    秦羽點頭,道:“好,既然太尉如此堅定,那我這便說了,此事如果有太尉幫襯,自然比我一個人單打獨鬥要有勝算的多。”


    “這事情就是,我決定不日就要廢掉陛下,扶陳留王繼位,到時候太尉可要做好準備了。”


    “你說什麽!!”楊彪沒有等來自己之前心中的想法,反倒是從秦羽口中聽到了一個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你要廢掉陛下?扶陳留王繼位?!”


    “你可知道你這到底是在說什麽!”


    楊彪愣了一下之後,原本坐著的身子直接就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之中滿是震驚,震驚過後,便是那濃濃的複雜之色落在秦羽的身上。


    秦羽早就已經知道楊彪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對於楊彪的反應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


    “我自然知道我這到底是在說什麽,也知道此事對於太尉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如何?我之前說過此事對於太尉而言百害無利,現如今太尉可是信了?”


    秦羽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楊彪分明從秦羽臉上的笑容中還能看到一抹正在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這般失態模樣的意味。


    不過這種事情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在意太多了。


    此時楊彪的心中隻有一個念想。


    廢立之事,這種事情到底是秦羽在成為大將軍之後突然想要做的事情,還是在這之前,何太後和陛下就已經與他有了這樣的商量。


    楊彪的腦子已經開始混亂了。


    如果說這種想法曾經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話,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譏笑自己。


    到底是得了什麽樣的失心瘋,才會想到這樣的問題?


    何太後和陛下怎麽可能會在這之前就跟秦羽有了商議,想要讓秦羽做這般廢立之事?


    這還是陛下親自下詔冊封的大將軍。


    難道說陛下還想要廢了他自己不成?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可是發生在秦羽身上的事情本身就已經這麽多了。


    如此多讓人意料不到的事情讓楊彪此時都已經徹底的陷入到了懵逼之中。


    他實在是不敢確定此事到底如何。


    隻能在震驚過後,咽了口唾沫道:“大將軍莫要與我開這玩笑。”


    秦羽笑道:“這般大事,豈是能以玩笑說之?我難道不怕掉腦袋的嗎?”


    楊彪又問道:“那還請大將軍告知,此事到底是大將軍你一人為之,還是大將軍與太後和陛下早就已經商量過?”


    秦羽哈哈笑道:“太尉果然非是凡人,尋常人聽聞此事,料想隻會罵我是個亂臣賊子,恐怕這洛陽城中也就隻有太尉才能如此平心靜氣的問我這樣的問題了。”


    楊彪很想否認,自己現如今的狀態根本就算不上半點的平心靜氣。


    他跟平心靜氣中間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但秦羽有一點說的不錯。


    現在能問出這種離譜問題的人,整個洛陽城中,可能還真就是他獨一份了。


    “太尉覺得呢?”秦羽反問道。


    楊彪苦笑一聲,他感覺自己現如今算是徹底掉入到秦羽的掌控之中了。


    他現在想來,從一開始想要來麵見秦羽時候的心態,他就已經落入了下風。


    這個時候想要擺脫秦羽對他的影響,那簡直就可謂是難如登天。


    “我希望是大將軍與太後和陛下商議之後的結果。”楊彪認命的說道。


    盡管這種事情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想要在秦羽麵前讓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


    秦羽看著麵前轉瞬之間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氣神一樣的楊彪,他也覺得自己這事好像做的有些不太地道。


    於是便開口說道:“太尉猜對了,此事正是我與太後和陛下商議之後的結果。”


    “更確切的來說,其實是陛下找到我之後,先行提出來了這樣的想法,最終才由我與陛下一同轉達給了太後。”


    楊彪愣愣的看著秦羽。


    他仔細的拿著秦羽臉上的神情,似乎是想要分辨秦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片刻之後,他問道:“大將軍莫不是在誑我?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秦羽擺手,道:“太尉有所不知,其實此事緣由還在他處。”


    說著,秦羽便將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都挑選著重點說了一遍。


    至於氣運之類的事情,楊彪可能不太理解。


    但想來何太後都已經妥協了,換做楊彪過來,也應該就沒有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然而等到秦羽說完之後。


    他卻驚訝的發現,光從楊彪臉上的神情來看,好像這種氣運的說法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困擾。


    仿佛從一開始楊彪就已經知道了氣運之事,甚至他還都已經知道了劉辯在這皇位之上肯定無法坐的太久就會殞命的事情。


    這種發現可就讓秦羽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這樣啊。”楊彪此時早已迴身落座,他臉上再沒有多少震驚,而是慢慢的感慨。


    秦羽好奇道:“太尉難道就不懷疑我所說的是假話嗎?”


    楊彪扯了扯嘴角,道:“倘若這種事情隻是大將軍一個人告訴我的話,我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就相信了大將軍。”


    “但現如今已然不是大將軍一家之言,且在大將軍來京之前我就已經知曉此事,想來也就沒有什麽假話的可能了。”


    “再加上現如今太後和陛下的反應,這種事情恐怕想假都假不來。”


    “既如此,那我也就唯有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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