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周光芒即將碰到幽幽的嘴唇,體驗那銷魂蝕骨的魅力,像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

    但周光芒又停了下來。

    冥靈柔美的聲線,問:“怎麽了?光芒。”

    周光芒道:“不,你在誘惑我。你不是幽幽,幽幽已經死了。”

    “幽幽沒有死,她還活著。”

    “不,幽幽死了,她死了,我親眼看到她的自殺,她走了,永遠的走了,我痛苦的無法形容,麵對她的離去,我無能為力,我感受到了一個人無法挽救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巨大痛苦,就從那一天起,我發誓要成為世界上最好的醫生,可以拯救所有生命垂危的人。”

    “幽幽沒有死,她本就是一個幻象,她的出現,本就是幻象,她的死,也不過是幻象,她隨時可以出現,也隨時可以死亡,她隻不過是我的一個幻象。”

    “不,不,你在誘惑我。”

    “那麽,我問你,誰會知道你的戀人叫幽幽呢?沒有人知道,她從出現在你的身邊,到割裂自己的脈搏,死在你的身邊,一共不過半個月,這半個月,你們在一個沒有人煙的荒島,那裏,隻有你們二個人,對不對?除了你們二個人,還有誰知道你們相愛?”

    周光芒一下子癡迷……

    “全世界隻有二個人,知道你和幽幽相愛,除了你,就是我,我就是幽幽的本原,幽幽隻不過是我的一個幻象,光芒,你知道嗎?你還有什麽猶豫,幽幽僅僅是我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幽幽沒有的,你沒有體驗過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你還沒有得到,你來吧,來到我的身邊,進入我的心,讓我來教你,怎麽成為一個真正的眷侶。來吧,來吧。”

    周光芒又被打動了,是的,除了幽幽,世界上還有誰知道他有過戀人,他的戀人是幽幽?

    周光芒再一次要邁步,向冥靈走去,投入她的唿喚,投入她的柔情,投入她幽暗的無邊世界。

    但周光芒猛地又停住了,打消了一切心旌搖曳的念頭,清心寡欲,閉目塞聽,無視一切,不聽一切。

    冥靈幽幽的聲音緩緩地,柔和的問:“怎麽了,光芒,快來呀,來到我的心。”

    周光芒大聲說:“不,你不是幽幽。你說的,也不對,雖然隻有我和幽幽知道,我們相愛,但我自己也知道,我有幽幽。”

    “除了你之外,不就隻有幽幽嗎?現在,隻有你和我,二個人,與世隔絕,除了你,還有我,除了你,隻有我,我不是幽幽,那才怪了呢,你若是再一次懷疑,我就走了,這一次走了之後,將不會再迴來,不會再出現,永遠的離開你,永遠!”周光芒又一次心軟了,劇烈的動搖著,是啊,他已經錯過了第一次,難道還要錯過第二次嗎?

    又有多少人的愛情,可以有第二次?!

    不能再錯過了,不能……

    周光芒的心,已經瓦解,已經失去了防禦,已經成了冥靈的奴隸。

    但周光芒卻猛地後退了幾步,說:“不,現在還有第三個人,不,不是人,是冥靈,冥靈也知道我的戀人是幽幽,因為你可以感知到我的內心,我的靈魂,我想些什麽,你就知道什麽。麵對無邊無垠的黑暗,壓迫,在臨死前,我當然隻想我的初戀情人,你當然就會知道,我想什麽,你就知道什麽,所以,你不是幽幽,你是冥靈。”

    冥靈歎息一聲,幽幽的說:“三年前,因為你不相信我,所以你失去了我。三年後,你還是不相信我,看來,你這些年的孤獨與寂寞,算是枉然的。你還是沒有接受教訓,你什麽也沒有改變,依然我行我素。這一次,將是你為了這一切而接受懲罰的時候了,你辜負了我,你必須痛苦,因為我就是幽幽。而你,就是光芒,我們注定了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生活的命運。從我們相遇的那一天開始,不是你毀滅,就是我滅亡。”

    冥靈的聲音越來越稀薄。

    周光芒感到自己越來越遙遠,冥靈德聲音越稀薄,周光芒的感覺越遠,周光芒感到自己開始脫離地心引力。

    冥靈說:“宇宙誕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你我是難分難解的冤家。宇宙的黑暗和光明,幽幽和光芒。”

    周光芒頭重腳輕,終於感到自己陷入下去,陷到了一個無底洞中。

    冥靈說:“你現在,就站在我的心髒上,你真正成了我的心髒。”

    周光芒以自己豐富的生理知識,醫療臨床經驗,立刻察覺,冥靈說的不錯,把他作為一個心髒,冥靈作為一個肉體,從冥靈德聲音傳來的方位,可以具體的判斷距離,正好,他陷入的就是冥靈的心髒部分。

    那個沒有心髒的怪異女人,已經用黑暗,構築了一個肉體,吸納了靈魂。

    冥靈就這樣複活了!

    6500萬年的冥靈,複活了!

    周光芒知道自己中計了。

    很深很深的計,深不見底,深不可測,深無邊際。

    冥靈說:“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本就是最了解你的。我正是要你懷疑我,當你懷疑我,你就會後退,你就落入了我的心髒空洞,你就成了我的心髒。”

    周光芒越陷越深,他終於感受到了,切身的感受到了,冥靈的確實一個宇宙,第二宇宙,一個陰柔的宇宙,她的心髒空缺,就是宇宙的黑洞,太空黑洞,可以吞噬一切,毀滅一切的太空黑洞。

    冥靈是雌性的,母性的,女性的。

    冥靈是陰柔的宇宙。

    冥靈幽幽的說:“三年前,你取走了我的心髒,偷去了我的心,現在你終於加倍償還了。6500萬年,你辜負了我的一片盛情,你凝固了我,冰封了我的心,然後偷去,摔碎。現在,我就要讓時空扭曲,讓現在與6500萬年前重合!”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周光芒在黑暗的冥靈的心髒中,無力的喊道。

    “我說,我將要讓現在的歲月扭曲,讓時空迴到6500萬年前的那一天!”

    “6500萬年前?那時——”

    “那時恐龍還沒有滅絕,因為你,恐龍滅絕了,我將改變這一切。”

    “不可能。我到底是誰?”

    “你是我的心。”冥靈柔聲說。

    “不,不是,我到底是誰?”

    冥靈說:“6500萬年前,你可曾記得,大地對上天的話。”

    “什麽大地對上天的話?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不知道。”

    “大地對上天說,請再給我一點點溫暖,再給我一點點時光,讓我喘息一下,讓我偉大的生命——恐龍,存活下去。上天,我知道你的偉大,你要滅絕恐龍,你是為了整個世界的生存,恐龍實在是太大了,地球無法承受之重!可是上天,你要滅絕恐龍,我不敢反對,我永遠聽從您的安排,但是,請一定要留下幾個活著的恐龍蛋,保存幾種可愛的恐龍物種,不要全部滅絕,不要趕盡殺絕。”

    光芒聽了,竟然癡了,喃喃道:“夢中,好像是似曾聽過這樣的話。”

    冥靈冷冷道:“你這一夢,實在是太長太長了,整整6500萬年。6500萬年!你可知道那個女人在6500萬年承受的痛苦?!你睡得太久了,我將刺激一下你。我要用鬼怪,妖異,魔幻,來刺激你!刺激你麻木的心,讓你痛苦無疆!”

    光芒道:“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了,地球已經充滿了我的鬼怪,有的像山,有的像河,有的像蟲魚鳥獸,我在黑暗的籠罩下,用鬼怪吃掉了你的一切,現在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妖魔鬼怪吃下去之後所幻化,你的一切,原來什麽形狀,現在還是什麽形狀,隻不過你的一切,原本多姿多彩,五顏六色,光輝燦爛,但是現在,全被我的妖魔鬼怪吃下去了,在黑暗中黑暗的存在著,千篇一律的黑色,千篇一律的死氣沉沉。這就是你的報應。”“我不明白,不明白!”光芒吼道,吼道。

    冥靈輕輕的說:“6500萬年前,你枉顧了我的一片赤誠祈禱,仍然降落下厚厚的雪,結了重重的冰,凝固了我的一切,6500萬年前,你是上天,上天的光芒,而我是大地,大地的土壤,我本來是極度仰慕你的,我是多麽的仰慕你啊,那時,對你,我充滿了一個少女最純真的想象,不分白天黑夜的仰慕你,你庇護著我的肉體和靈魂,讓我的肉體鮮花盛開,飛禽走獸,讓我的靈魂鳥語花香,山泉叮咚,你讓我擁有了山河的秀麗外表,鳥獸的靈動魂魄。可是那一天,你卻無情的拒絕了一切,毀滅了一切,讓我在時空短暫的一千年時間裏,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充滿冰雪的極度寒冷的醜八怪,滅絕了我的秀麗,滅絕了我的靈動,我一切的秀麗,一切的靈動,都被你毀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雪覆蓋,常年不化。那麽的淒涼,那麽的單調,那麽的絕望,那麽的蕭瑟……”

    “那不關我的事。冰雪是上天的,而我是光芒!”

    “這就是你全部的無情。你若不是光芒,我不會怪你。可你就是光芒。我6500瓦年前,正是祈求你大放光芒,我愛的是你,不是上天,上天是無情的,但我認為你是有情的,情深意重,虛懷若穀,無私的寬容,博大的胸懷。我愛的是你,不是上天,可是你,卻拒絕了我,你躲到不知哪裏去了,那時,我是多麽的需要你,我唯一的求助希望,隻有你,你卻躲了起來,任由冰雪覆蓋,冰雪蹂躪著我。從那時起,我的秀麗死亡了,我的靈動毀滅了,我的心也冷了,我的一切都灰飛煙滅。從此也埋下了仇恨的種子,我對九天詛咒,你是光明,我就是黑暗,你是光芒,我就是幽幽。你幹什麽,我就反對什麽。”

    光芒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

    醍醐灌頂。

    光芒一下子也迴到了6500萬年前的本我!

    是的,6500萬年前,有過一段超越時空,超越天地,超越一切界線的愛情!

    那時上天的光芒,和大地的土壤!

    那是讓宇宙都感到顫抖的絕戀!

    冥靈說:“但是在報複你之前,我又猶豫了,心軟了,我對你總是心太軟。我終於還是再一次給了你機會,我幻化出一個幽幽,讓你反省,讓你懺悔,讓你好好的愛她,彌補你6500萬年的無情。那麽,哪怕是一年半載的嗬護,嗬護到她骨髓中的幸福,她就可以忘記6500萬年的仇恨了,放棄準備了6500萬年的複仇計劃,隻為了你的一點點光芒。”

    光芒再一次懵懂了。

    冥靈卻“咯咯”大笑,聽得出來那是瘋狂的,整個宇宙最瘋狂的!

    冥靈說:“可是,可是,你再一次無情的毀滅了我,哪怕一個小小的幽幽,你也不肯好好的照顧,哪怕是極其短暫的一百年,你也不能遷就她。你不肯用一點點光芒,無私的縱容她,容忍她,讓她任性的在你生命中跳躍。你都不肯!你何等的無情呀!你又毀滅了她!她對你最後一點點僥幸心理,也隨之滅絕了。這都是你,你一手造成的。現在,她是完全黑暗的,她將用最可怕的手段,迴報你的無情。”

    “不,不,你一定弄錯了時空關係。”光芒叫了起來。

    “你還是那麽無情,那麽自以為是。你還是把一切錯都算到我的頭上,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還是隻會對我說——你咎由自取。你竟然不肯好好的安慰我一次,連一次都沒有!好,好,你有種,我不會再指望你了,既然一切都注定了是我的錯,那麽,那麽好,那我就徹底的錯一次,把宇宙空間的一切錯誤全部做完!”

    “不,不要,幽幽,冥靈!”

    可是一切都晚了,晚了,太晚了。

    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天亮了……

    一切都晚了!

    天地黑暗中,所有的鬼魂都跳躍起來,冥靈的所有鬼魂,所有妖冶,都在空間裏扭曲,在天地有限的空間,急劇的膨脹,急劇的扭曲,這就是大爆炸的先兆!

    異常空前絕後的大爆炸就要降臨!

    隻見,那奇異的無心的女病人的心電圖的直線在扭曲,向6500萬年前的那個點後退,後退,快速的後退,無法用速度形容的快速,快速的後退!一邊還扭曲著,向65000萬年靠近,靠近,扭曲靠近。

    終於,這樣二個點重合了,仿佛初戀情人的接吻,天衣無縫,密不透風,那麽嚴密的吻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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