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樞到南京上任之前,專程來到淮安。


    這次鄭勳睿和楊廷樞見麵,倒是大大方方的,沒有什麽遮遮掩掩的,倒是楊廷樞還有一些顧慮,認為被錦衣衛或者是諸多官吏發現兩人之間的聯係緊密,怕是不大好,鄭勳睿則是不屑一顧,很明確的告訴楊廷樞,其實朝廷早就知道這一幕,包括皇上都是清楚的。


    楊廷樞心領神會,畢竟此次朝廷做出的大調整,他是感同身受的。


    楊廷樞與張溥等人的關係同樣對立和緊張,好在他們都在不同的部門做事情,加之張溥等人注意的重點在鄭勳睿的身上,加之楊廷樞是主動脫離應社的,若是張溥等人不遺餘力的對付楊廷樞,會招致很多的非議,對於東林黨人的影響是很不好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楊廷樞盡管身在京城,但相對比鄭勳睿遭遇的攻擊要少一些。


    但這不意味著楊廷樞就高枕無憂了,東林黨人當然是會注意他的,而且不會放過攻擊他的機會,幾年時間以來,楊廷樞遭遇的彈劾也是不少的,隻不過悉數都被皇上或者內閣壓下來了,加之楊廷樞所處的位置不一樣,幾乎沒有進入六部或者內閣的希望,這讓東林黨人的攻擊不是那麽的猛烈。


    無依無靠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在京城的時候,楊廷樞要好的朋友很少,以前讀書時候的朋友,基本都斷絕往來了,那些朋友基本都是複社、應社或者東林書院的讀書人,這讓楊廷樞更加清醒的認識到東林黨人的局限。什麽都被東林黨所謂的結黨理論給抹殺了,所有的關係都是在這種結黨理論的氛圍之下進行的,不僅僅是做事情,就連生活都受到直接幹涉。


    楊廷樞到南京出任戶部尚書,其目的就是為了協助鄭勳睿。


    朝廷之中能夠看透這一層的大人還是有的。可惜南京六部官員大幅度的調整,讓局勢變得複雜起來,也讓尚未正式上任的楊廷樞,立刻就處於艱難的狀態之下。


    劉宗周和王鐸兩人,是鄭勳睿的恩師,可是卻是出麵彈劾鄭勳睿的大臣。兩人出於東林黨人的本能,反對鄭勳睿,楊廷樞和鄭勳睿的關係不一般,同樣是遭到劉宗周和王鐸反對的,如此的情況之下。楊廷樞卻要和劉宗周、王鐸共事,他們之間不爆發衝突都沒人相信。


    楊廷樞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情形,上任之時,內心肯定是不愉快的。


    鄭勳睿再次端起了酒杯。


    “淮鬥兄,你我見麵之時,看見你就是愁眉苦臉的,到現在還是板著臉,我都替你著急了。若以這樣的態勢出任南京戶部尚書,自身不能夠調整心態,可不是很妙啊。”


    “我笑不出來啊。清揚,你也知道,以前我在京城的時候,雖說遭遇到東林黨人的彈劾與攻擊,不過我和他們沒有直接的交集,特別在順天府的時候。我做我的事情,他們在朝廷裏麵翻天覆地都與我沒有關係。可現在不一樣了。”


    “怎麽,這點壓力就承受不住了。”


    楊廷樞看著鄭勳睿。毫無掩飾的開口了。


    “說話容易做事難啊,每日裏和劉大人、王大人臉對臉,真的要是爆發了衝突,大家都不好受,就更不要談做事情了。”


    鄭勳睿喂喂搖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了。


    “按照你的這種理解,恐怕我遭遇的問題更大,不要說做事情,保命都困難了。”


    楊廷樞看著鄭勳睿,張大了嘴,他不知道鄭勳睿為什麽會這樣說,剛剛被敕封為太子少保,鄭勳睿可謂是風光無限。


    “淮鬥兄,你認為皇上和朝廷會放心我嗎,會真正的放心鄭家軍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實情況總是很殘酷的,我也想著過安穩的日子,榮華富貴誰不想,但不可能,就看此次朝廷做出的調整,不就是直接針對我的嗎,一方麵想著鄭家軍能夠狠狠的打擊甚至是剿滅後金韃子,一方麵想著處處的掣肘,防止鄭家軍一步步的強大起來,如此矛盾的心態體現出來,我若是稍有不慎,豈不是跌入到萬丈深淵之中。”


    “沒有那麽嚴重吧,你不是剛剛被敕封為太子少保嗎。”


    “淮鬥兄,你這是自我安慰,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任何一個人倒黴,另外一方都要跟著倒黴的,可笑的是朝廷那些大人,他們沒有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五心不定,輸的幹幹淨淨,如此的做作,如此的玩平衡術,最終將弄得一團糟。”


    楊廷樞的臉色有些發白,看著鄭勳睿,遲疑了一下開口了。


    “清揚,還是注意一些的好,不管怎麽說,鄭家軍已經是朝廷最為驍勇的軍隊,你這個漕運總督,也是最為顯赫的。”


    鄭勳睿內心歎氣,楊廷樞也是讀書人出身,其家族就是世受皇恩的,忠君的思想根深蒂固,短時間之內難以改變,自己也不能夠過於著急,不能夠過早的攤牌。


    喝下一杯酒之後,鄭勳睿轉移了話題。


    “淮鬥兄,此次你出任南京戶部尚書,處境的確不是很好,不過我建議你不必考慮那麽多,你可能與劉大人、王大人之間發生衝突,最大的可能性就在錢糧方麵,南京戶部掌管的錢糧還是不少的,可謂是富足,如何使用這些錢財,劉大人肯定有不同的意見,這方麵你稍微放手,相信你和劉大人之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的衝突了。”


    “清揚,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我什麽都不管,與劉大人、王大人肯定能夠處理好關係,這本來就算是示弱了,他們當然高興。”


    “淮鬥兄,理解不要過於的偏激,不是說不管,在原則性的問題上麵,不能夠做出任何的讓步,可在一些小的枝節方麵,大可不必那麽計較。”


    楊廷樞稍稍思考了一下,微微點頭。


    “我知道了,做到這一點沒有多大的問題。”


    “嗯,你能夠有這樣的心態,就能夠盡量避免發生衝突,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必須牢牢掌控,不管劉大人是什麽意見,都不能夠退縮。”


    “我知道,你是說兵器局吧。”


    “不錯,我所指的牢牢掌控,要達到水潑不進、針紮不進的程度,兵器局的事情,必須是你獨自掌控,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夠插手,更不能夠安排人手。”


    楊廷樞頓了一下,同樣是神情嚴肅的開口了。


    “清揚,需要我做什麽,或者說你是怎麽想的。”


    “很簡單,我準備在兵器局研製火器,而且我的考慮,將兵器局搬遷到淮安來,在這裏研製火器,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你對兵器局有著絕對的掌控。”


    鄭勳睿說到這裏的時候,楊廷樞的神情反倒是輕鬆一些了。


    “這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估計劉大人和王大人都是巴不得的,我已經了解過,南京的兵器局,因為缺乏銀子,幾乎就沒有做什麽事情,戶部也舍不得投入銀子,兵器局無事可做,處於停滯的狀態,若是將兵器局搬遷到淮安來,劉大人會更加高興,那樣他就不用投入一錢銀子了,就算是我想著投入銀子到兵器局,難度也是很大的。”


    “銀子的事情,不需要過多的操心,我來想辦法,隻要能夠將兵器局搬遷到淮安來,後麵的事情我來做。”


    鄭勳睿說出來這樣的話語之後,鄭勳睿臉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清揚,你的話語我明白了,看來我這個南京的戶部尚書,恐怕什麽事情都管不了,這樣也好,能夠迴到家鄉去,總是好事情,學學原來的南京禮部尚書董其昌大人,也是很好的,學習書法,多多看書,增強學識。”


    “韜光養晦,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情,淮鬥兄,你我都年輕,不用那麽著急的,或許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你就可能承當更加重要的職責了。”


    楊廷樞在淮安逗留了兩天的時間,可能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奧妙,也就沒有多大的顧慮了,其中有一天的時間,楊廷樞甚至在漕運總督府呆了一會。


    鄭勳睿一直都在陪著楊廷樞,同樣沒有什麽忌諱。


    應該說這次的交談,與以前的交談有著很大的不同,從這一刻開始,鄭勳睿和楊廷樞兩人已經聯合到一起了,為了共同的目標開始奮鬥,以往他們之間雖然是親密無間,但所做的事情很少有交集的,當年楊廷樞出任延安府知府,不過是小範圍的聯合,那個時候鄭勳睿的力量還是很小的,可現在不一樣了,鄭勳睿的實力已經不一般,甚至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高度重視了,到了這個時候,楊廷樞選擇幫助鄭勳睿,而且無所畏懼,那是不簡單的。


    從這個層麵上來說,楊廷樞的轉變是很大的,能夠義無反顧的做出選擇,不迴避不逃避,這讓鄭勳睿看到了希望。


    鄭勳睿不著急,很多事情都要慢慢來,欲速則不達,楊廷樞已經有了根本性的變化和選擇,接下來關鍵的地方,是兩人聯合起來做事情,要知道火器的研製,關係到鄭家軍未來的發展,這是最大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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