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巡撫吳甡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是正月初就任陝西巡撫的,當時延綏一帶大規模的饑荒,再次出現人吃人的情況,吳甡帶著十萬金前來賑災,讓西安推官史可法負責賑災的事宜,隨後他沒有能夠迴到京城,被朝廷任命為陝西巡撫,留在了西安。


    上半年的情況稍微好一些,肆掠陝西的流寇紛紛投降,歸順了朝廷,但是從六月份開始,所有歸降的流寇,全部開始造反,導致原三邊總督楊鶴被免去職務,原延綏巡撫洪承疇出任三邊總督,大規模的圍剿戰事再次開啟,這對於陝西各地來說,是災難性的打擊。


    本來就缺乏糧食,可還要供給大軍,這讓巡撫衙門收到的奏折如雪片一般,各地的知府紛紛向巡撫衙門告急了,麵對這樣的情況,吳甡隻能是幹著急,他也變不出來糧食和銀子。


    鄭勳睿出任延安府知府,出乎了吳甡的預料,堂堂的狀元、翰林修撰,而且是三元及第,怎麽會到陝西這個鬼地方來,按說本前途可不是這樣的選擇,接到朝廷邸報之後,吳甡不是很高興,他從邸報裏麵讀出來了意思,鄭勳睿就任延安府知府,好像不受巡撫衙門的節製,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延安府是重災區,可謂是陝西最窮的地方,窮山惡水出盜賊,流寇的首領,絕大部分都是延安府出來的。


    隨著流寇朝著山西轉移,吳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開始給朝廷寫奏折,無非是叫窮的,懇請朝廷救濟,可惜這些奏折都是石沉大海,根本就沒有什麽救濟,一切都要靠自己。


    閏十一月的大雪,讓吳甡有了滅頂之災的感覺。


    連續四年的災荒,人口銳減,百姓已經無法承受,朝廷的救濟遲遲不能夠到位,偏偏這個時候,一場罕見的大雪來臨了,這對於百姓來說,等於是死亡深淵。


    不出吳甡所料,各地知府的奏折,再次如同雪片一樣飛來,都是告急的,很多地方凍死的人都堵住道路了,官府實在是清理不過來了,懇請巡撫衙門救濟。


    諸多的奏折之中,唯獨沒有延安府的奏折,難道說延安府沒有什麽事情。


    吳甡知道鄭勳睿是有本事的,可一點都不看好,盡管說鄭勳睿是殿試狀元,不過當初到延安府就任知府的時候,吳甡是不感冒的,特別是得知鄭勳睿是內閣次輔徐光啟的學生之後,認為鄭勳睿到延安府來,不過是獲得資曆,恐怕幾個月的時間,就要離開的。


    後來鄭勳睿用雷霆手段,斬殺流寇神一魁和不沾泥張存孟,更是斬殺了紫金梁王自用,這讓吳甡刮目相看了,特別是斬殺紫金梁王自用,鄭勳睿很是低調,沒有向朝廷表功,兵部追問的時候,鄭勳睿的答複是這是知府應該做的事情,本地出現了流寇,知府斬殺流寇維持穩定,理所當然,這讓吳甡刮目相看了。


    不過這場大雪,延安府也應該是遭受災害的地方,為什麽沒有任何的奏折,難道說鄭勳睿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要說這個鄭勳睿,也是非常倔強的,剛剛就任知府,就給州縣衙門下發告示了,不再提供剿匪大軍的糧草,這樣的告示,吳甡都不敢下發,這豈不是意味著朝廷大軍不會在延安府剿滅流寇了,好在流寇轉移到山西去了,陝西各地太窮了,流寇都難以維持了。


    延安府沒有求救的奏折,吳甡雖然覺得奇怪,可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他命令巡撫衙門的官吏,整理給地的奏折,會同布政使司,聯合寫出來懇求朝廷救濟的奏折,這一次的奏折,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同時在上麵蓋上大印,而且還附注了一些知府的奏折,表明陝西的災情是非常嚴重的,絲毫不亞於年初的情形。


    吳甡不知道這次是不是有希望。


    奏折送出去之後,吳甡召見西安府推官史可法。


    吳甡很賞識年僅三十歲的史可法,盡管說史可法隻是從六品的推官,他從史可法的身上,感受到了朝氣,這是很難得的。


    聽聞巡撫大人召見,史可法迅速趕來了。


    “下官拜見巡撫大人。”


    “史大人,不必拘禮,坐下說話。”


    史可法坐下之後,吳甡歎了一口氣,開口了。


    “陝西可謂是災禍連連啊,特別是延綏、慶陽和西安府一帶,本來稍微平息了一下,誰知道此次的大雪,各處都受災,就連陝西行營,求救的奏折都到巡撫衙門了,本官是真的沒有想到啊,真不知道這災荒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天災不是人力所能控製,大人殫精竭慮,下官看在眼裏,大人是盡力了。”


    吳甡苦笑著搖頭。


    “盡力無用啊,要看有沒有效果,對了,本官有一件事情很是奇怪,延綏一直都是陝西受災最為嚴重的地方,特別是延安府,此次的大雪,延安府一定是遭受災害的,而且其承受能力,遠不如其他地方,為何此次沒有看到奏折,難道是出現什麽意外了。”


    史可法看著吳甡,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不好說什麽。


    “延安府的鄭知府,年少有為,上任之後,也是做了一些事情的,特別是在剿滅流寇方麵,威名遠揚,讓流寇不敢隨意進入延安了,本官很是看好,聽聞這個鄭知府,今年不過十七歲的年紀,真乃自古英雄出少年,可此次是天災,難道鄭知府想到了什麽辦法應對嗎。”


    史可法不得不開口了。


    “大人,下官以為,還是應該派人到延安府去看看。”


    吳甡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史大人,難道你沒有看過邸報嗎,鄭知府到延安府,很多的事情,本官都是不好過問的,此次延安府沒有奏折,本官若是過問了,引發議論了,可不好應對。”


    “大人,下官以為,朝廷的邸報,隻是表明鄭知府有著臨機專斷的權力,並非說不受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的節製,陝西此次出現雪災,延安府沒有奏折,大人關心延綏一帶的情況,這是正常的,其實鄭知府應該是上奏情況的,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不應該瞞報的。”


    史可法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帶有一絲不滿的,盡管說鄭勳睿是四品知府,更是殿試狀元、翰林修撰,比他的品階高很多,可畢竟年輕,隻有十七歲的年紀,沒有多少從政的經驗,難道能夠抗擊天災,這似乎不大可能。


    吳甡聽出來了史可法的怨氣,史可法已經三十歲了,崇禎元年的進士,不過是西安府從六品的推官,鄭勳睿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是四品的知府,兩相比較,差距也太大了,可以預料,兩人今後的仕途,也不再一條線上麵。


    “史大人言之有理,本官也有這樣的想法,西安府城距離延安府城六百二十裏地,路途不算是很遠,不過剛剛遭遇大雪災情,道路難行,你是崇禎元年的進士,本官想著委托你前往延安府一趟,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史可法連忙站起身來了。


    “下官遵命,不知道大人還有什麽要求。”


    “沿途肯定是很辛苦的,史大人此去,一定要見到鄭知府,路上不要作過多的停留,若是遇見災民了,予以撫慰,你此去要經過宜君、中部、洛川、鄜州、甘泉等地,若是有可能,從延安府迴來的時候,看看這些地方的情況。”


    稍稍停頓了一下,吳甡再次開口了。


    “鄭知府年輕,你見到之後,不要有什麽言語上麵的刺激,掌握情況就可以了,至於說事情如何處理,本官來做決定。”


    史可法一一答應下來,離開巡撫衙門後,迅速去準備了。


    吳甡給西安知府寫去了一封信函,史可法是西安府的推官,不是他直接的屬下,他還是有必要給西安府的知府說說,這是禮貌的問題。


    史可法準備很是迅速,巡撫大人安排的事情,他是高度重視的,正月的時候,巡撫大人到陝西來,負責賑災,當時賑災的事宜,就是他直接負責的,因為賑災得力,他得到了巡撫大人的賞識,後來又做了一些事情,這樣和巡撫大人熟悉了,幾次交談之後,巡撫大人透露出來舉薦他到京城戶部做主事的意思,史可法當然是高度重視的。


    他隻是西安府從六品的推官,不算什麽,想要進入京城,無人推薦可能性是不大的,巡撫大人吳甡原來是京城的禦史,身份尊貴,因為賑災的事宜,被任命為陝西巡撫,在朝廷是能夠說上話的,有吳甡的推薦,他到京城的可能性是很確定的。


    戶部主事是正六品的官階,他等於是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提拔,再說京官和地方官有著很大的不同,京官的身份尊貴,發展的空間大,六品的京官,和六品的地方官,是沒有可比性的,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這樣的機會,史可法一定要抓住,此次巡撫大人派遣他到延安府去,肯定是想著弄清楚真實的情況,所以他特別仔細,不能夠有絲毫的馬虎,一定帶迴來最真實的情況,若是因為這樣,得罪了那個強勢的鄭知府,那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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