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絕食也不能讓蘇姨心軟。蘇奕嚐試過兩次之後放棄了這個方法。畢竟要逃跑還是需要體力的。


    透過這件事,蘇奕明白過來,雖然他是遺產的繼承者,但是蘇姨還是有很大的權利。這個權利到底有多大,蘇奕不得而知,不過現在看來,絕對不小。


    蘇父也許是知道什麽的,可惜他走得早,這些什麽也沒說,這裏麵的真相也隻有蘇奕自己去挖掘。


    蘇奕坐在床上呆呆地想,不知道現在蘇夙怎麽樣了,自己好幾天沒有去,他會不會以為我放棄了?


    最近家裏的仆人看得嚴,蘇奕連逃跑的空隙都找不到。看來蘇姨是鐵了心要把蘇奕送到國外去。


    距離蘇姨所說的時間越來越近,蘇奕反而愈加冷靜,他有些無奈地笑笑,總覺得像是被蘇夙傳染了一樣。必須在自己被送上車之前就逃走。


    逃去哪?蘇奕暫時沒有想到。


    不過逃跑卻是必須的。


    不過離開蘇家半個月就又迴到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蘇夙抿抿唇,半垂著眼,斂去一眸的陰冷。


    又見到那個女人,想法卻是和以前完全不同。


    至少除了厭惡還有惡心。


    提前和蘇夙預約了時間,蘇姨早早就在大廳裏端坐著等待蘇夙。她姿態優雅,端著一杯紅茶,看上去端莊大方。


    比起蘇奕所見到的疲憊憔悴,現在的她氣色要好得多。


    蘇夙進門不等她招唿就自顧自地坐下。如今他已不再寄人籬下,自然可以少看幾分臉色。


    管家上前給他倒了一杯茶,蘇夙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後目光落到蘇姨的身上。


    如果要排一個厭惡榜,蘇姨無疑是蘇夙心裏排行首位的人。


    “蘇夙,我知道你恨我。”蘇姨蹙著眉,模樣看上去有幾分可憐,“但我也是逼不得已。”


    蘇夙淡淡的目光側過來,眼眸中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看上去像是在看戲一般。


    事實也是如此,現實生活中有不少人都是影帝,虛情假意比真情演得更加逼真,這不,自己麵前不就有一個嗎。


    腦海裏忽然閃過蘇奕的臉,帶笑的,有點傻氣。


    但是貴在真誠。


    蘇夙微微出神了幾秒,表情變得柔和了幾分,殊不知這柔和的表情被蘇姨看在眼裏,當做了心軟的訊息。


    她心裏一喜,沒想到蘇夙這孩子看上去冷漠,心地卻是軟的。


    “蘇夙,我想補償你。”她咬了咬唇,恰到好處的期待和溫柔,“迴到我身邊來吧。現在……我就隻有你了。”


    蘇夙抿了抿唇,轉而勾著唇角笑起來,他容貌本就不錯,隻是不常笑,看上去很冷漠,現在笑起來倒像是冰雪消融的感覺。


    蘇夙的笑容很大,眼睛微彎,蘇姨覺得有戲,卻還沒高興到兩秒,就見蘇夙笑出了聲,像是剛才聽見了什麽很好笑的事一般。


    蘇姨的臉瞬間青了幾分,變得有些難看。


    蘇夙一點也沒有給她麵子,笑完撐著下巴微微抬頭看著蘇姨,用一種柔和輕緩的調子說道:“不好意思,有些失態,不過確實是個不錯的‘笑話’。”笑話二字,咬字微重,他說得禮貌,聲音也清亮溫潤,隻是內容讓蘇姨臉上常掛著的笑有些掛不住。


    “蘇夙,我是真心的。”蘇姨垂下嘴角,目光哀傷,望著蘇夙,若不是她行動不便,恐怕都要站起來去抓蘇夙的收。


    “蘇夙,你原諒我吧,我會用後半輩子補償你的。你想要什麽都給你。”聲音越說越悲傷,說到後麵顯然已經掉淚。


    “我本該再出事第一時間就找你的,但那個時候我在醫院,連病床都下不了……”


    蘇姨容貌不錯,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哭起來帶著女人特有的柔軟,看上去很可憐。


    但顯然她的話語和表情並不能打動蘇夙。


    蘇夙一句話也沒說,聽著蘇姨一句一句地訴苦,一句一句都像是肝腸寸斷的悲傷。


    他心裏冷笑,覺得眼前的女人,惡心異常,也虛偽異常。


    倘若此刻她是真的悲傷,早就該哭的暈厥過去,這裏也會變得一片慌亂,那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會緊急地將其送往醫院。


    不過很顯然,現在不過是女人在演戲而已。


    掉兩滴眼淚,起到好處的楚楚可憐,哀傷的眉目,再用顫抖的語調訴說當初的悔恨和無助,這一切看上去都是真的。


    然而,也就隻是看上去而已。


    這個世界滿是被她欺騙的人,蘇夙笑了笑,還真感謝當初女人的不屑欺騙,否則估計自己也會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個。


    “這些年我虧待了你,也沒有認你,那是因為……”


    “因為這個時候是嗎?”


    他打斷蘇姨的自我悔恨。


    他交握著雙手,靠著沙發墊子,微微揚眉望著蘇姨,剛才的笑意都消失不見,一雙棕色的眸子沉得發黑。


    蘇姨一愣,轉而反應過來,繼續哀傷著眉目哭訴:“你不明白,這些年,我也過得不好,我不想你跟著我吃苦,所以才沒有認你。但是現在……”


    蘇姨還想說更多,蘇夙卻失去了聽的耐心。


    前麵還有點興趣,到了後麵完全是在看表演,還是最枯燥乏味的那一種。


    “你知道,我並不是為了這些事而來。這些和我也沒有什麽關係。”蘇夙道,聲音淡漠,“剛何況,我的母親,十幾年前就死了。幹幹淨淨,半點痕跡都不留。”


    他眼神有些冷漠的鋒利,看得蘇姨有些心驚。


    蘇夙看她有些驚訝,笑了笑:“你早該想過有今天。盡管我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我和你性格很像。所以,現在你還要演戲演下去嗎?”


    蘇姨抿了抿唇,收了自己哀戚的神色,看著蘇夙的目光沉了幾分,表情也嚴肅了幾分。


    眼前的蘇夙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由她捏扁搓圓的小蘿卜頭。


    他們眉目之間依稀有些相似,尤其是現在同樣冷著臉,更是相似得無以複加。


    沒有人想到他們之間還有血緣的紐帶。


    蘇夙看她變了臉,知道她不再演戲:“到底什麽事?”


    蘇姨笑了笑,沒有以往的端莊,倒是帶著幾分陰暗。


    “蘇奕在準備行李,過兩天就出國了。你的態度讓他受不了,想要出去找個療傷的地方。”


    蘇夙交握的手緊了緊:“說謊也不會找個好些的理由嗎?是這些年太平日子過得多了,你的心機也用得一幹二淨了嗎?”


    蘇奕不可能走。


    不知道為什麽,蘇夙就是這麽相信著。


    蘇姨笑了笑,道:“我確實是說謊,不過這就是我找你來的目的。”


    蘇夙眯了眯眼:“什麽?”


    “我希望蘇奕出國。隻有你能幫我。”


    “我可不認為你會好心地為了蘇奕好。”蘇夙眯眼道。


    蘇姨笑了笑:“我需要蘇家的財產。”


    蘇夙露出了然的神色。


    這些年來看,蘇姨也許是喜歡蘇父的,但蘇父的心裏始終隻有蘇奕的母親,再多的愛也在這些無視下滿滿的消耗殆盡。既然沒有愛了,那麽為什麽留下呢?


    自然是為了這偌大的蘇家產業。


    蘇夙轉眼間就猜到蘇姨的做法。


    把蘇奕送到國外去,雖然名義上蘇奕確實是繼承了遺產,但是由於蘇奕出了國,去的地方也隻有蘇姨知道,蘇姨再一控製,將蘇奕管製起來,那麽聯係蘇奕的方法就隻能通過她。


    就相當於她養了一個傀儡。


    又或者直接滅掉蘇奕,這樣蘇奕是不是活著,要做什麽事,也都是她說了算。


    確實是個好計策。


    蘇夙笑笑,問道:“我有什麽好處?”


    蘇姨笑了笑,帶著點勢在必得的味道:“蘇奕。”


    她意味深長地接著道,“我明麵上把蘇奕送走,然後暗地裏再把他送到那裏去,至於以後還有沒有蘇奕這個人,他會有什麽樣的生活,都是你說了算。在附贈一套帶地下室的房子,你覺得怎麽樣。”她話裏的暗示意味相當明顯。


    蘇夙確實很動心。


    這確實也是他的最終目的。


    把蘇奕囚☆禁起來,不會再給他逃跑的機會。


    對蘇奕的冷淡,還有意外地說出口的憤怒……蘇夙笑了笑,都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要蘇奕鍥而不舍,就要要他愧疚,然後……永遠也離不開他。


    不過……僅對現在的蘇奕。醒轉過來的蘇奕比起以前懦弱的性子更合他的胃口。


    蘇奕大抵不知道,他記不起來原來事情的事早早就被蘇夙看在眼裏。


    所幸,蘇奕還喜歡著他。


    既然這樣,蘇夙為什麽要客氣?


    雖說以前那件被拋棄的事也是事實,但蘇夙更在意的是現在的蘇奕會不會在他身邊一輩子。


    拋棄這種事一次就夠了,第二次……蘇夙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拿著蘇奕同歸於盡。


    他從來不是個善良之輩,他可是準備和蘇奕糾纏一輩子的。


    算起來,蘇夙自己也在演戲。


    演一出冷淡的戲碼,鋪就一張捕捉獵物的網。


    他不擔心蘇奕會突然放棄,他偶爾故意漏下的希望總是會讓蘇奕欣喜。


    蘇夙知道自己既變☆態又扭曲,可是那有怎麽樣,蘇奕他還是喜歡我。


    既然世界上已經有這麽一個不在意其他的人,那麽其他人又有什麽要緊。


    蘇夙看著眼前惡心的女人,心裏自嘲一聲,看來我和她果然是母子。


    連這算計都相似得無疑附加。


    “你也不是沒有強硬手段,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說道這個,蘇姨眼裏閃過一絲暗芒:“公司的董事會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知道了這件事,要親自看到蘇奕上飛機,確保安全。若我強製,他們必然會發現其中問題。這對我不利。所以我需要你勸說蘇奕上飛機。”


    蘇夙看了她兩眼,似乎在思索可行性。


    “好。”蘇夙道。


    蘇姨笑了笑,她就猜到蘇夙一定會同意的。


    蘇夙站起身來:“我們的談話結束了嗎?”


    蘇姨點頭,臉上帶著滿意的笑。


    不過蘇夙的下一句話讓她的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我帶了錄音筆,所以如果我幫了你卻沒拿到迴報,這段錄音我也不保證哪些人會聽到。”


    果然不愧是母子。


    蘇姨在他手上半分便宜都討不到。


    她隻能僵硬著臉目送蘇夙遠去。


    蘇夙走出蘇家大門,下意識地看了看蘇奕的陽台。


    蘇奕的那間房拉著窗簾,他什麽也沒看到。


    蘇奕準備了很久,在動身前一天夜裏忽然發現看守的人少了不少,他心裏一喜,把計劃改了改,學著網絡上的教程,將床單綁成繩子,打上結,趁著夜深人靜從二樓的陽台偷偷溜了。


    蘇奕逃走的時候夜正濃,也虧得蘇家大宅本身就在市區,才出來沒多久,蘇奕就招到了出租車。


    他看了看表,現在蘇夙已經下班了,應該在自己的公寓裏,他坐車去了蘇夙的公寓。


    公寓的地址是酒吧裏的領舞給他的,他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夏日的暴雨總是來得又快又急。


    蘇奕還沒到這場雨就瓢潑似的地倒下來。


    車上還好,到了公寓門口,蘇奕下車不過兩三分鍾,渾身都被澆了個透濕。


    伴隨著降雨而來的便是降溫。


    溫度的驟降讓蘇奕不適地發著抖。


    他站在蘇夙門口敲門得手都在顫抖。


    蘇夙似乎沒睡,又似乎在等著誰,蘇奕瞧第二下的時候,門已經從裏麵打開。


    屋內暖黃色的燈光泄出來,看上去很溫暖。


    蘇夙穿著蔚藍色的睡衣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蘇奕。


    他眼裏沒有驚訝,似乎並不意外蘇奕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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