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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俄羅斯的命運(下)


    北京,中華宮。


    “對一個民族來說,沒有什麽比內戰更殘酷的了。”


    鄭宇盯著對麵的馬朝陽,語氣平靜。


    “東行,是我們一手導演了這一切……上千萬人的死亡和流離失所,一個民族永遠難以愈合的傷口,道德和正義被淹沒在血泊之中……”


    馬朝陽神色不變。


    “但這一切我都不後悔。”鄭宇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俄國人幾百年來對東方所犯下的罪行,現在到了付出代價的時候……但更重要的,我們贏了,俄國人敗了。我們是強者,他們是弱者。”


    “這就是這個時代生存競爭的寫照。強國的博弈,一次失足,就可能萬劫不複。”鄭宇微微一笑,“東行,你做的很好。”


    “都是陛下籌劃有方,屬下不過是經手罷了。”馬朝陽深深一躬,“另外,鄧處長領導謀劃有方,屬下也獲益良多。”


    “你的總結報告我已經看過,”鄭宇點了點頭,“總情局的改革確實也是順理成章。你能在勝利之後看到這麽多問題,不驕不躁,這就很好。”


    “俄國方麵,以後你就不必負責了。”鄭宇淡淡的一句話讓馬朝陽微微一怔,“還是交給鄧安……未來你要負責西歐和中歐方麵,主要是英法德奧,這一塊是未來帝國重中之重,你要努力。”


    “是,陛下。”


    “俄國的事情還要收尾,你先得做一段,送佛送到西……”鄭宇說道,“以你所見,布爾什維克那些人如何處理合適?‘西施’如何安排?”


    “以我和北風小組的研判,布爾什維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我們和他們做了太多生意,就算有些緩衝,但終歸不是好事,我們準備以掩護他們逃離俄國為誘餌中途消滅他們,大體上就是船隻火災吧……可以算作他們的座船載運了軍械**,中途失火爆炸……”


    “不過,”馬朝陽頓了頓,“一些線索會隱約指向沙皇政fu。”


    “那西施……”


    “暗中接出來,在總情局的農場養著。”馬朝陽說道,“他勞苦功高,但確實不方便公開露麵了。”


    “嗯。”鄭宇沉思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不妥……”


    馬朝陽麵色不變,隻是靜靜地聽著。


    “不必刻意留什麽線索。”鄭宇搖了搖頭,“不必留隱患……以後真出了某些事情,懷疑很天然地就會指向沙皇政fu,這比留線索要好得多。”


    “總體思路沒問題,細節好好完善一下。”鄭宇笑了笑,“還有一點,布爾什維克的死硬派最好能活下來幾個,比如那幾個理論家,將來他們也許還有用……俄國人一向是靠不住的……這一次雖然他們傷筋動骨,但最核心的歐俄主體還是保住了。英法都會扶持他牽製中德,德國人也會極力拉攏,這新沙皇看來比尼古拉二世要清醒不少,我們的新入地區距離本土過遠,倒是有些主客易勢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留幾個布爾什維克書生,將來還可以牽製沙皇?”


    “對。”鄭宇點了點頭,“這一次雖然布爾什維克處於下風,但這股力量在俄國也有了很大影響。他們執政時間短,很多問題暴露了,也有很多沒暴露。留幾個耍筆杆子的,肯定會和俄國政fu打文字官司,不會任憑沙皇任意塗抹曆史,這公案就有得打了。”


    “沙皇想合解,我們就給他留點釘子……一個統一的,保守主義的,傳統的俄國,又有英法的扶持,並不是我們所需要的。留著布爾什維克那幾個成不了氣候的文人,無論沙皇政fu鎮壓也好,放縱也好,放逐也好,隔空叫罵也好,終究會讓他們疑神疑鬼,心裏不安。”


    “有了這些人,沙皇對國內就不會那麽放心,時不時要疑神疑鬼,我們也就有機可趁。”鄭宇說道,“很多工作甚至不需要打我們的招牌……沙皇一旦秋後算賬,會讓很多俄國人懷恨在心,連帶地懷念起布爾什維克。我們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仗打到現在,聖彼得堡方麵已經是敗局已定。”鄭宇說道,“原本他們唯一的勝機是抓住俄軍三路各自為戰難以聯合的機會,首先消滅基輔的沙皇軍主力,各個擊破。可惜他們實力不足,沙皇那邊也確實光棍。現在他們沒機會了……既然如此,與其被沙皇兵臨城下四麵包圍,還不如早點通電下野,給自己留個退身餘地。”


    “您是說,讓蘇維埃方麵投降?”


    “沒錯。”鄭宇點了點頭,“聯絡西施,讓他勸說烏裏揚諾夫和談,爭取至少給溫和派孟什維克在未來的俄國杜馬留個位置,大和解嘛……沙皇不是要當小爸爸?那就提出和解,以民族和國家利益為重,主動退讓。沙皇要趕盡殺絕,就栽了名頭,這出戲也就不好唱了。還要給孟什維克留個合法位置,哪怕修改黨章之類都無所謂,總之不能讓未來的俄國消停。”


    “我已經和內閣商量過了,俄國既然發生了‘人道主義災難’,是需要國際社會關注的。”鄭宇說道,“外交部會提出斡旋,我想英法也未必就不會支持,畢竟俄國內戰一直打下去,對他們沒好處。”


    “我們還準備聯絡羅馬教皇,讓他也發出唿籲,一起斡旋。”鄭宇繼續說道,“雖說梵蒂岡這幾年跟著德皇煽乎*禍,這一次亞洲戰爭也沒少給俄國打氣,甚至還和東正教會主動靠攏,但這些人也不是沒腦子的蠢豬。帝國在東方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他們要還想保住梵蒂岡在東方的影響,就不得不和我們合作。對俄國內戰的斡旋,對梵蒂岡的形象有好處,也有利於拉攏東正教徒,再加上和我們緩和關係,一舉多得的事情,梵蒂岡不會放棄。”


    馬朝陽略一思索:“陛下,您是準備走梵蒂岡這條線和英法……”


    “法國人和梵蒂岡關係密切,”鄭宇說道,“現在形勢有些緊張,各國這樣規模的擴軍,一個處理不善就是擦槍走火。帝國還需要至少十年的休養生息,通過這一次的斡旋把英法再拉迴來一些,別讓他們走得太遠了……”


    “快到聖誕節了,”鄭宇笑了笑,“先以這個為由頭唿籲停戰,然後斡旋談判……你聯絡下西施,好好配合這邊的舉措。”


    “內有杜馬牽製,外有布爾什維克暗流湧動,再加上我們和英法德美的角力,這俄國打完了內戰,還是一桌麻將,消停不了。”鄭宇笑了笑,“按照這個思路走吧。將來在俄國,我們還是一手好牌。德國人也好,法國人也好,英國人也好,都別想把俄國調教成對準我們的看門狗。這局棋我們也要參與……”


    “您是說,未來還要加強對俄國的滲透?”


    “對。不過不能光想著桌子底下,還要有陽謀。”鄭宇笑了笑,“之前設立的西西伯利亞自由貿易區,雖說是中英法美德奧居民自由居住經商,可真正能大規模進入那地方的,其實隻有我們而已。不需要多,十年之後,那地方就得被我們的移民占得七七八八。到時候怎麽個吃法,就要看我們這邊的心情。現在俄國要重建,需要資金,需要人才,需要勞力,這些我們也有。先從西西伯利亞開始。我們有領事裁判權,邊境上有軍隊,俄國人敢搞鬼,我們名正言順地開進去……到時候俄國人就是騎虎難下。”


    馬朝陽發自內心地深深一躬。


    很快,中華帝國外交部宣布,以中華帝國政fu的名義唿籲俄羅斯內戰各方“擱置分歧,實現停火,展開談判”,並提議在聖誕節期間“停止一切敵對行動”。梵蒂岡教廷隨後宣布“支持中國方麵的斡旋”,甚至宣布“願意派出樞機主教擔任調停特使,避免上帝的信徒互相屠殺”。


    最近和中國打得火熱,又不遺餘力試圖擴大在俄影響力的德皇威廉二世馬上宣布“支持”,並且願意以駐俄使團幫助斡旋。


    一向熱衷“和平”,到處打著“遠離戰爭”的招牌推行門戶開放的美國人躡蹤而至,也宣布“已經到了終結俄國悲劇的時候”。


    法國國內的債券持有人早已厭倦了久拖不決的俄國內戰,生怕戰爭再有反複影響沙皇政fu的償債能力。在法國左翼方麵,眼看蘇維埃方麵形勢急轉直下,也急於通過斡旋保住“無產階級**的火種”,法國政fu很快跟進,對沙皇政fu和聖彼得堡方麵提出“斡旋”。


    英國方麵對蘇維埃深惡痛絕,原本是希望沙皇政fu一鼓作氣徹底消滅“赤禍”,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但麵對這樣的和平大潮,也不好公然唱對台戲,跟著法國隨聲附和。


    麵對這股洶湧而來的和平大潮,正在利用寒冬季節鞏固莫斯科戰線,囤積物資,準備開春之後北上一舉掃平紅色叛逆的沙皇政fu也不得不給與重視。


    李沃夫親王,維特男爵等人認為,“此刻議和昭顯全俄合法政fu的仁慈”,而這個季節本來也不適合北上進攻聖彼得堡,議和不但讓“各強國滿意”,也可以有利於來年的進攻準備,極力說服沙皇同意議和。


    米哈伊爾二世本人雖然對蘇維埃深惡痛絕,但也不得不麵對現實。


    在聖彼得堡方麵,麵對各國“使團”提出的斡旋請求,最高蘇維埃內部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論。


    孟什維克的代表們整齊劃一地要求“議和”。


    剛剛從前線趕迴來的齊赫澤痛陳內戰的殘酷,蘇維埃方麵傷亡的慘重,尤其是民眾所蒙受的苦難。這位格魯吉亞出身的孟什維克中派代表沉痛地提出,“**的失敗已成定局……繼續這樣無望的戰爭,就是對人民的犯罪……**需要保留火種,俄羅斯人不能在自相殘殺中走向毀滅”。


    齊赫澤的言論遭到了社會**黨左派的嚴厲指責,瓦西裏耶夫認為,“俄國工農無產者必須堅持到最後以爭取勝利……敵人雖然一時占據上風,但真理屬於偉大的工農勞動者。戰鬥到最後……即使我們死去,可真理猶存,我們將喚醒全世界的無產者……投降就是背叛,背叛**就意味著**的精神死去,那樣我們從**到精神就都死了”。


    社會**黨左派激進代表薩文科夫的言辭更為激烈,“……**的不利來自於領導階層的動搖,要取得**的勝利就必須徹底消滅一切變節分子和動搖分子。社會**黨人將戰鬥到最後一刻,我們要把聖彼得堡變成反動軍隊的墳墓。哪怕隻剩下一個人,一顆子彈,我們也要戰鬥……”


    布爾什維克方麵,年輕的書記員尼古拉?布哈林拋下了紙和筆,“如同憤怒的獅子”一般指責孟什維克“背叛了無產階級,背叛了偉大的**導師”,直到烏裏揚諾夫命令其“做好本職工作”。


    布爾什維克方麵的很多人都痛斥了主和論調,認為蘇維埃的偉大**隻是遇到了暫時的困難,嚴酷的冬天“將消滅沙皇的一點點優勢”。


    在這個時候,一向為眾人所敬重,給了蘇維埃執政太多指導和明智建議的馬克西莫夫,卻發表了截然不同的意見。


    “……**需要的是理智的分析和果斷的行動。形勢是客觀存在的,並不會因為我們否認,不利就變成有利了。**是一個科學的過程,也是一個不能以主觀臆想代替客觀推理的過程。繼續堅持戰鬥,我們也許會獲得烈士的榮譽,但世界無產階級**的火種將會埋滅,俄國最堅決的**力量將被消滅殆盡,俄國將徹底淪入**統治的深淵……”


    “暫時的妥協並不是背叛,後退是為了更好的前進。這一次**的成功與失敗,對於全世界無產階級運動都是寶貴財富,我們有責任把這些寶貴的經驗流傳下去,也有責任仔細總結提高,以指導全世界的無產階級**。我們的生死存亡,不僅僅關係到我們自己,甚至也不僅僅是俄國人民,而且是整個世界,是整個人類社會……”


    馬克西莫夫的發言震動了全體蘇維埃執行委員會成員,他們“呆呆地看著這位**同誌,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還沒等其他人作出反應,烏裏揚諾夫已經嚴肅地站了起來:“馬克西莫夫同誌……請問你有什麽具體的建議?”


    “現在我們無論是戰是和,都麵臨兩難問題:”馬克西莫夫沉穩地說道,“戰,沒有勝利的把握,反而很可能玉石俱焚,**力量被全部消滅;和,可能會被沙皇政fu清算,或者沙皇政fu不遵守承諾,又開曆史倒車。”


    “在蘇維埃內部,對於**的方式一直有兩派意見,一派主張議會鬥爭,一派主張武裝奪權。一派主張和沙皇合作,一派主張徹底消滅沙皇政fu。現在事實告訴我們,至少在現階段,沙皇政fu依然具有活力,他們擁有優勢。**者要懂得審時度勢,懂得鬥爭的策略……”馬克西莫夫說道,“現在我們要避免兩難,就要爭取主動,同時要做兩手安排。”


    他環視眾人,語氣堅定:“不希望與沙皇政fu同流合汙,堅持武裝鬥爭的同誌可以乘船離開俄國前往瑞典,然後再去往瑞士;有願意留下來,通過杜馬政治牽製沙皇,在國內推動社會改革的同誌,可以留下來與沙皇接洽。這樣一來,我們兩條路就可以各走各的,無論哪條路走成,都是**力量的勝利。”


    “馬克西莫夫同誌,沙皇會接受嗎?”


    烏裏揚諾夫的話一出口,很多人都是心頭一震。他們萬萬沒想到,反對沙皇最堅決,**意誌最堅定的烏裏揚諾夫,對於馬克西莫夫的議和主張不但沒有嚴詞駁斥,反而似乎很感興趣


    “沙皇很可能會接受溫和派加入杜馬。”馬克西莫夫說道,“既然現在沙皇以全俄合法君主自居,又打著全國杜馬和改革的招牌,他就必須要考慮下層民眾的意願。蘇維埃固然有很多激進措施,但很多決議中都有不少同誌投了反對票和棄權票,甚至有些人與我們分道揚鑣……”


    “當然了,我們這些人,基本上都要離開。”馬克西莫夫繼續說道,“我們的手上沾了太多血,沙皇和他身邊的走狗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支持馬克西莫夫同誌的意見。”話音剛落,朱伽什維利卻第一個站了出來,“**需要講究策略,盲目地犧牲不能帶來**事業的成功。作為**者要善於利用手中的力量,要觀察形勢,等待有利的時機……沙皇一時的得誌,解決不了俄國社會深層的問題。當新的沙皇政fu苟延殘喘,最終依然讓人民失望,**的力量還會迴來……”


    烏裏揚諾夫對著他讚賞地點了點頭:“是的,我的斯大林,一次的失敗,並不是無產階級**力量的徹底毀滅。隻要有**者在,**的熊熊烈火總有一天會照亮整個世界。我們隻是暫時的退卻,目的是爭取未來更大的勝利”


    這位**領袖堅定的目光仿佛刺破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我們要到瑞士,美國這些國家繼續宣傳**,教育後來者,總有一天,無產階級**的火炬還會熊熊燃燒現在,我們失去的不過是犧牲的機會;而未來,我們得到的會是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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