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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燃燒的海洋(五)


    薩摩號司令塔。


    “敵軍輕型艦隻戰刀級一艘,春雨級驅逐艦六艘,方位五十,航向二三o,航速三十,橫隊突出,完美的艦列穿越……”


    喇叭中傳來瞭望員混雜著震驚與欽佩的唿喊。


    “又來了……”島村速雄一皺眉,“這些中國雜魚,一遍又一遍,到底有完沒完了。”


    “可惜我們的輕型艦隻損失得差不多了。”秋山真之歎了口氣,“這些小船也許無法與我們正麵對抗,可借著主力的掩護,卻可能遲滯我們的前進,打亂我們的編隊。中國人,對雷擊部隊的運用,已經非常成熟了呀……如果有機會,的確應該好好學習一番。”


    “秋山君,還是想想怎麽對付他們更實在一點。”島村速雄的語氣有些不善,“隻是依靠副炮火力嗎……”


    “副炮火力足夠了。”秋山真之說道,“參謀長閣下,我們現在別無選擇,隻能繼續突進,盡早把敵人主力艦編隊納入我軍主炮的有效射程之內。”


    “繼續突進,副炮火力展開。”東鄉平八郎平靜地說道,“隊形不變。”


    密集的火力攔阻在華軍雷擊部隊麵前,硝煙彌漫。另一側,華軍戰列艦編隊以猛烈準確的遠程炮火猛烈打擊日軍的薩摩號和安藝號。


    滬軍的七艘雷擊艦,以戰刀級輕巡苗刀號為首,迎著日軍的炮火猛撲薩摩號和安藝號,一邊以艦上的火炮猛烈還擊,對著日本戰艦的上層建築和甲板一陣猛轟。兩千八百碼的地方,魚雷砰砰砰地入水,以扇麵型圍攻兩艘日本新銳戰艦。倏忽來去,發射之後的華軍戰艦迅速掉頭迴撤,留下了兩艘熊熊燃燒中的驅逐艦,人員已經上了救生艇。


    另一麵,薩摩號和安藝號在海麵上劇烈地扭動身軀,速射炮猛烈地射擊魚雷。一陣大亂之後,東鄉平八郎幸運地發現,己方居然沒有戰艦被魚雷擊中。


    但在躲閃魚雷的中途,薩摩號和安藝號又挨了華軍戰列艦的數枚巨彈,安藝號的右舷開了一個大洞,海水洶湧而入,薩摩號的舷側副炮被摧毀兩門,火力頓減。


    交戰距離已經縮短到一萬碼。


    在這個距離上,日本的四十倍徑十二寸主炮和德製,美製穿甲彈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威力,可以威脅到華軍重重鋼甲保護之下的要害部位。


    廣州號此前一直以右舷與馬卡洛夫艦隊對戰,這個時候卻是左舷對上東鄉,倒是讓左舷得到了喘息。損管隊在兩舷受損位置拚死搶修,艦內各處精密的排煙設備,把濃煙吸入煙道,又排出艦外,維持艦內的空氣清新。戰艦巨大的空氣壓縮製冷機也全線啟動,對輪機艙,艦橋,各炮塔加大了製冷力度,確保戰鬥和指揮位置保持相對有利的背景環境。


    空氣壓縮製冷不是什麽新鮮事物。早在1881年,美國總統加菲爾德遇刺。為了在夏天進行緊急手術,還不能濕度過高,美國政府命令相關部門研製開發一種幹式製冷裝備,工程師謝多利用壓縮空氣膨脹過程中吸收熱量的原理,製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空氣壓縮製冷機。


    不過,把這種製冷原理進行大規模應用的卻是中華帝國。由於安南天氣炎熱,鄭鷹等人早膩煩了清涼油,一聽說謝多的發明,馬不停蹄地就把這位發明家請到中國,合資設立實驗室,研製開發空調。


    1885年,第一台實驗性空調安裝到了南洋總理衙門總理大臣辦公室。


    1888年,從政府開始,空調的商業化開始逐漸進入軌道。到了1895年之後,中華帝國幾家授權生產的空調企業,各種品牌的空調,已經開始高調進入世界市場。


    不過,由於技術的原因,這個時候的空調大約相當於中央式空調,過於巨大而笨重,還談不到廣泛推廣家用,更多用於了食品保鮮,儲藏,商業部門和高檔別墅公寓的奢侈配置方麵。


    許凡的海軍是空調的大主顧。


    廣州號是一艘劃時代的戰艦,也是鄭鷹和許凡力推的決戰兵器,自然安裝了強有力的空氣製冷係統。一方麵用以確保儲藏量高達三十噸的冷庫儲備足夠的魚類,肉類和新鮮蔬菜,以確保艦上海軍堪稱奢侈的戰勤配餐,一方麵則是確保關鍵部位的恆溫,避免白熱化的戰鬥中,高溫導致戰力下降,甚至出現事故。這其中包括了各炮塔,艦橋,醫護室,也包括了彈藥艙。彈藥艙的恆溫能夠避免彈藥的彈道曲線發生變化,影響射擊指揮效率。


    這一套製冷體係雖然沉重而複雜,但帶來的戰力提升卻是明顯的。


    盡管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每一次擊發之後,拉開炮栓,發射藥的餘燼和煙塵都會彌漫而出,但借助強有力的排煙係統和冷氣通道自後上方傳送過來的冷氣,整個炮塔內的戰鬥環境依然相對平穩。


    炮兵們在三十七八攝氏度的環境下大體上保持著鎮靜和沉穩,動作依然高效。疲憊不堪的裝填手在氣力耗盡之時,做出手勢,隨後由預備裝填手替換下來。這些疲憊不看的水兵打開壁櫥,吃一些速食食品,喝些清水,迅速恢複體力,等待輪換。


    在另外一邊的日本艦隊,薩摩號上炮塔內的水兵簡直如同在黃泉阪的修羅場中戰鬥。


    所有的水兵都已經脫掉了衣物,隻穿著兜襠布,汗流浹背地苦幹。在六十多度的高溫之下,抱著沉重的發射藥包和彈頭,即使是這些用英式飲食和高強度訓練堆出強健體魄的戰士,體力也在飛速地消耗。每個人都已經處於脫水狀態,不時有水兵暈倒被送往甲板下方的休息室,隨後又有新的水兵補充進來。


    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之下,在戰艦劇烈的搖晃與顫抖之中,薩摩號等日本戰艦,憑借著落後於華軍的造艦思路,依然以最大的頑強和鋼鐵一般的意誌進行著戰鬥,這不僅僅是依賴於日本民眾習慣性的服從和堅忍的意誌,也在於日本早在明治維新之前就引入的西式海軍教育,累積下來的海軍傳統。


    在這個時代,中國海軍和日本海軍,以後起之秀的麵貌,在軍人戰鬥素質方麵,確實已經擁有向英國皇家海軍挑戰的資格。


    可惜,東亞的洋麵之上終究容納不了兩個霸主。


    華軍高效射擊,在第五輪取得了第一個重大戰績。


    自廣州號一號主炮塔發射的一枚三o五穿甲彈,正中薩摩號左舷前部上部裝甲,洞穿了一百毫米的改進型哈維裝甲,在薩摩號內部猛烈爆炸。薩摩號二號主炮塔的基座部分遭到嚴重打擊,幸虧五十毫米厚的基座裝甲防禦住了衝擊波和彈片的打擊,但炮塔卻已經無法轉動,隻能被動地以俯仰角進行射擊。


    隨後,溫州號的一枚三o五穿甲彈擊中了薩摩號的艦尾,盡管沒有直接命中主舵,而薩摩號並排安裝的主舵和副舵也以一百三十毫米的裝甲嚴密防護起來,但強大的撞擊和爆炸衝擊依然導致薩摩號主舵錯位,艦尾嚴重進水,整艘軍艦在水平方向和前後縱向都發生了重心偏移,對主炮射擊和航行都造成了困難,尤其是轉向力的削弱,對後麵的作戰會造成潛在的損害。


    日本損管隊蜂擁而至。


    日本的損管體係之糟糕,在另一時空的二戰中暴露無遺。這不是日本人的組織紀律性或者是勇氣的問題,而是戰爭主導思想的問題。日本人,基於島民的偏執和狹隘,總是習慣性地把戰爭看成賭博,而把勝利寄希望於某一場決戰的勝負。因此在他們眼中,戰艦並非耐用消耗品,大體上是一次性決戰武器,要麽贏得一切,要麽輸掉一切。所以對他們來說,損管這類東西,遠不如大炮,裝甲和速度實在。


    這一思路上的偏差,讓二戰太平洋上的日本海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在這一時空,日本海軍的主導思想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損管依然是最薄弱的環節之一。


    與華軍建立在二戰海戰經驗基礎上組建的極具現代大工業特色,貫徹精細化管理理念的損管體係不同,日本人的損管隊基本上隻是片麵的敢死隊,強調勇氣和獻身精神,而缺乏科學化的管理。他們沒有高度統一和利用現代化電氣手段管製的損管體係,沒有把損管體係貫徹到整個造艦思路之中,他們沒有在各個損管區主要通道普遍配置工具箱和耗材倉庫,沒有給損管隊員配備專用的密封耐火製服和防毒麵具,也缺乏足夠的潛水用具和高效便攜的切割和焊接機械。


    這無形之中降低了日本海軍在戰場上的生存能力,也降低了在整個戰爭中日本海軍的持久力。


    司令塔內,東鄉平八郎麵容如同鐵鑄,矮小的身軀屹立在觀察窗前,卻仿佛一座山嶽,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能讓這個身軀有半分動搖。


    島村速雄的臉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滾落,臉色蒼白。


    戰前萬萬沒有想到,己方竟然會處於如此的劣勢北麵的維特蓋夫特陣亡,中路的馬卡洛夫司令官受傷轉移到巴格拉季昂號,俄軍戰艦損失慘重,己方也已經損失了八島,富士岌岌可危。而華軍似乎隻有一艘裝甲巡洋艦退出戰鬥。


    難道這些船都是不沉之艦嗎?


    “司令長官,我們……是否要展開舷側對敵了?”島村速雄猶豫著說道,“現在敵方炮火集中到薩摩號和安藝號,後麵初瀨和朝日與華軍快速編隊的交戰也很激烈,不如……”


    “繼續等待。”東鄉平八郎斬釘截鐵地說道,“時機還沒到。”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外間此起彼伏的巨響中,秋山真之的誦經聲時隱時現:“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所得……依般若菠蘿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故知般若菠蘿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就是現在。”東鄉平八郎突然厲聲喝到,“全隊右轉四個羅經點,集火射擊敵先導艦廣州級另外,通知各番,並請打出旗語:皇國の興廃ただこの一挙,各員奮勵努力せよと”


    海麵之上,以四十五度夾角逼近許凡編隊的日本戰列艦編隊,以前導艦薩摩號為首,向右舷急轉,各艦逐次跟進,與華軍進入戰列對戰。而緊跟其後,正與初瀨和朝日兩艦激戰的許波編隊保定號與安陽號戰列巡洋艦,也順勢轉向舷側交戰,繼續集火轟擊初瀨號,華軍的另外兩艘傷勢無礙的戰刀級和三艘驅逐艦,繼續在保定級和安陽級側翼,等待戰機。


    日本東鄉平八郎編隊旗艦薩摩號,z字旗升上了主桅,全艦上下歡聲雷動。


    皇國興廢在此一戰,各員一層奮力努力


    隨著雙方進入艦列對戰,華軍戰艦周圍的水柱陡然密集。


    薩摩號和安藝號,整整十六門美製十二寸炮,乃至其後的三笠號和朝日號共計八門十二寸英製主炮,正在集中轟擊一馬當先的廣州號。那麵巨大的紅色“決”字旗在海風中獵獵飛揚,又被此起彼伏的水柱洗禮,被硝煙熏染,卻依然頑強地屹立在鋼鐵巨艦之上。


    廣州號一號主炮塔。


    這座旋轉部分重達五百二十噸的巨大炮塔,此刻正噴吐著烈焰,把沉重的鋼鐵包裹著三硝基甲苯**發送到對麵的戰艦之上,如同死神的郵差。


    炮塔之內,華軍水兵隻穿著白襯衫,新剃的大光頭上滿是汗水,正按照炮術指揮官的手勢整然有序地傳遞彈藥,裝彈,關閉炮栓,發出備便指令,隨即射擊指揮所的電鈕一按,通過電傳係統擊發。


    主炮齊射的巨大震動,尤其是震耳欲聾的轟鳴,盡管有複雜的隔音措施,引導音波向炮塔前方射界傳遞,但炮塔之內的人們依然要承受巨大的音波迴響。華軍位於上部炮室的炮塔長,旋迴手,修正手等人員,乃至炮室下麵上部彈藥室的人員全部戴著包裹到頸部的隔音頭罩,裏麵厚厚的棉套裹住耳朵和整個耳廓部位,避免火炮爆炸引發的巨響和氣壓變動影響人的聽力,乃至導致大腦震蕩。


    “一式彈(穿甲彈)全裝藥”


    炮術長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同時彈藥室的信號燈開始閃爍,下部給藥室的彈藥兵從迴轉裝藥筒中取出藥包,絲綢包裹的tnt裝藥圓滾滾地滾入運藥器,上部彈藥室的彈藥手按照要求把穿甲彈提取出來,放入運彈盤,由電力傳送帶運送到揚彈機,又由揚彈機提升到炮塔內進入換裝筒,隨後換裝筒九十度旋轉,炮彈滾入換裝盤,由裝填手推入裝天際的裝填盤,再以半固定推杆推入炮膛,炮彈尾環自動卡住炮身內筒後部的溝槽,固定,隨後給藥室的藥包通過運藥器傳遞過來,裝填手拉開藥筒,裝填裝藥,推杆推入,關閉炮栓。


    “備便”


    艦腹內的射擊指揮室,炮術長按動按鈕,四門主炮擊發,隨後又是四門,八枚巨彈爭先恐後地飛向對麵的薩摩號。


    正在酣戰之時,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整個主炮塔炮室內仿佛被無比巨大的流星猛擊,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一枚三笠號主炮的十二寸英國原廠穿甲彈,自頂部猛擊廣州號一號主炮塔,卻未能洞穿炮塔頂部敷設的厚重裝甲。但猛烈的大爆炸卻在炮塔內部引發了劇烈的迴響。音波反複撞擊,對炮塔內的人員施加了巨大的傷害。


    禍不單行。


    又一枚薩摩號的十二寸主炮發射的德製穿甲彈躡蹤而至,貫頂而入,這一次直接在炮室內炸響猛烈的爆炸,把彈片向四處撒播,華軍的裝填手,推杆手霎那間被炸成肉泥,複雜精密的內部鋼結構被猛烈的衝擊波之下被炸成一片廢墟,大火熊熊。巨大的衝擊波摧毀了隔斷炮室和瞭望室的鋼板,瞭望室內的炮長瞬間昏迷不醒。由於炮室內,剛剛裝填了發射藥,還沒來得及推送進炮膛就挨了一發穿甲彈導致裝填手等人暈倒,第二枚德製穿甲彈射入,頓時引發了發射藥的爆炸,進而燃起了烈火。


    高溫火焰的烘烤之下,揚彈機,揚藥筒,順著金屬通道,高溫迅速傳遞下去,熊熊烈焰一旦引發彈藥庫的殉爆,這艘戰艦也就將麵臨滅頂之災


    第一百三十一章燃燒的海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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