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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後。


    軍需案已經獲得國會兩院通過,並獲得皇帝禦印批準。鄭宇被皇帝不鹹不淡地誇獎了幾句,心裏痛快非常。晚上給母親講故事的時候,鄭宇不自禁地透出了幾分小得意,被皇後敲了好幾記腦殼。


    周小雨看著鄭宇的目光,隱隱地讓鄭宇覺得這蘿莉有什麽心事。不過鄭宇也沒太在意,最近他事事順利,行走帶風,也實在是顧不上這些小兒女的東西。


    閱兵的準備辦得妥當,書記處的鄧潛對鄭宇也是讚譽有加。借著這個機會,鄭宇和那幫眼高於頂的丘八大爺們相處得越發融洽,這位文能軍前演講武能打靶優秀,軍人作派說話爽利,辦事滴水不漏待人溫和可親的太子,不但在禁衛軍體係內威望陡然提升,就是在國防軍體係內也是頗得好評。


    北風的開展,進度雖然慢了一些,但總算在堅定地推進著。在北方堅持戰鬥六年的老金頭兒終於迴到了國內,在北京見到鄭宇各自都有一番複雜滋味在心頭。鄭宇叫上老吉和邱海陽,幾位西伯利亞刀光劍影裏廝混出來的生死之交,由宋端安排在京城的頂級院子裏共謀一醉,鄭宇會了賬,留下深埋在脂粉堆中的幾人,飄然迴宮去也。來日彼此再見更多了些默契。鄭宇拍了拍朝鮮特工的肩膀,讓老吉送他上了北上庫倫的火車。這位總情局的幹將會在那裏負責北風計劃在貝加爾方向的具體安排和聯絡事宜。


    對鄭宇來說,當日在西伯利亞,老金頭安排自己去看了場藝伎表演,雖說間接給他帶來了那場火車刺殺,但鄭宇知道他也是被人利用,而那個局其實是蓄謀已久,實在怪不到老金頭。無論如何,他在主場招待了鄭宇,到了京城鄭宇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對一個太子來說,人情可實在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


    刺殺案和總情局的內奸自有明月蘭領銜調查,而馬朝陽則留在了東北,一直帶領另一批人馬暗中展開對馬江案的進一步追蹤。


    鄭宇這段日子過得滋潤,還特地弄了一副墨鏡,很有些《間客》裏少卿師長的派頭,舉手投足間更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範兒,連中華宮和書記處三四十歲的單身老處女看向鄭宇的目光都隱隱帶了幽怨。


    我酷,我用分割線


    總情局,局長辦公室。


    秦光放下手中的文件,皺著眉頭看著對麵之人,有些不悅地說道:“有什麽事情這麽急,又不肯說清楚?跟了殿下,就忘了局裏的紀律?”


    他沉著臉說道:“今天你不說出個所以然,咱們就得道說道。”


    明月蘭的臉上雖然是一派鎮定,可聲音卻透出了焦急:“局長,事情真的萬分緊急。而且太重大了,必須直接向您匯報我懷疑葛少傑勾結日本人,要刺殺太子”


    秦光一聽這話,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你……什麽?葛少傑?到底怎麽迴事?”


    “我們一直在監控葛少傑的親信手下,他的親信二處四課高級情報員陸偉中尉,曾經在一周前在一所藥鋪停留很久,隨後又去過兩次。如果是看病,那應該直接去醫院。如果是日常藥品,沒道理如此頻繁。我們調查過,那所藥鋪是一個南美華僑開的。我們查過在京的華僑檔案,並且和南美方麵做了對照,這個人雖然有中國血統,但祖父其實是日本人,母親也有日本血統。”


    明月蘭肅然說道:“今天我剛剛得到了情報反饋,根據我們的調查,他在北京活動有些詭異,和日本駐華武官青木宣純的手下阪西裏八郎曾經有過接觸,並且和一家有日本背景的所謂慈善醫院定期有些往來,表麵是供貨,實際上可能是情報活動。”


    秦光的表情已經冷靜下來,他思索半晌,盯著明月蘭,緩緩問道:“你有把握嗎?”


    “有把握。”明月蘭沉聲說道,“不過事關本局高級長官,我必須向您匯報,由您處置。”


    “你認為他和日本人在密謀?你怎麽知道是要刺殺太子?”秦光目光炯炯地看過去。


    “我一直懷疑張春來後麵還有人。”明月蘭坦然說道,“葛少傑恐怕才是幕後真兇,他本來就是張春來在二處的同事,兩人表麵上互不服氣,實際上恐怕並不那麽簡單。二處主管歐洲諜報,張春來離開二處也有年頭了,在歐洲布置這樣的事情,恐怕不是他一個人能辦到的,而葛少傑卻可以辦到。您也應該清楚他對二處的掌控力。”


    “現在情況恐怕很緊急。太子殿下是他們的目標,現在局裏的具體工作,又是葛處長在負責。我很擔心殿下的安全,”明月蘭說道,“但我是局裏的人,知道局裏的紀律。我剛剛已經通知了書記處和幕僚組讓他們注意太子的安全。不過葛處長的事情我並沒有說出來,這需要您來處置。”


    秦光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我現在就和鄧書記長聯係。葛處長的複職是陛下親自批準,這件事我必須請示。”


    他搖響電話,片刻之後接通了中華宮書記處,電話被轉給了鄧潛。


    秦光把明月蘭的話重複了一遍,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麽,秦光沉著臉放下了電話,閉上眼睛思索片刻。


    “書記長說馬上急報陛下。”秦光盯著明月蘭,神色凝重,“你先迴去,不要引起懷疑。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明月蘭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秦光看著她的背景,雙眉擰緊,目光複雜。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明月蘭雖然性情沉穩,又接受過嚴格訓練,但事關重大,終於也有些焦急了起來。她忍不住搖響電話,想要直接掛給局長,沒想到接線員卻彬彬有禮地告訴她,對方占線。撥了多次都是如此。她又要求轉中華宮太子幕僚組,卻得到了同樣的答複。明月蘭的心裏,終於產生了一絲危險的感覺。


    這個時候,走廊裏傳出陌生的腳步聲,人數似乎不少。她心中一緊,透過窗戶看下去,隻見一群身穿黑色風衣,麵無表情的特工已經控製住了大樓的所有出入口。她的心髒猛地抽緊,緩緩站起身子,從抽屜裏拿出些東西放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門口,拉開大門。


    站在他麵前的,是五處的特工,他們負責的,是內部保衛與……除奸。


    “是葛少傑讓你們來的?”


    明月蘭看著這些人,平靜地問道。


    “明小姐,是武處長的命令。”領頭的特工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不想傷害您,隻是奉命讓您保持安靜。”


    “奉命?武雲飛有什麽資格軟禁我?”明月蘭冷冷地說道,“我的人被你們怎麽了?”


    “您放心,最多不過是輕傷。都是自己弟兄,不會下重手。”


    “我要見局長。”明月蘭強壓心中的恐懼,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想這裏一定有些誤會。”


    “是我給武雲飛下的命令。”眾人讓開一條道路,一個人從走廊的暗影中走上前來,露出一張帶著些疲憊,隱隱有些愧疚的臉,“有什麽問題我負責。”


    明月蘭一看到這個人,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無底深淵。


    “局長,這是為什麽?”她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仿佛重有千金。


    “這你要問陛下。”秦光平靜地說道,“我也隻是服從命令。”


    皇帝的命令


    明月蘭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震驚,背在身後的右手一鬆,一柄手槍掉在她的腳邊。


    她呆呆地看著這些人,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栽倒。


    她已經無法思考,無法麵對這個世界。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陛下讓你安靜地呆著,不要亂動不要亂講。否則……”秦光的神色也有些黯然,“月蘭,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麽迴事……但你一定要服從命令。我們都是陛下的臣子,除了相信陛下,我們別無選擇。”


    明月蘭有些懵懂地看著這位自己最最尊敬的長輩和領導,這些話語在她的心中起起落落,最終匯成了一個恐怖無比的猜測。這個殘忍無比的現實,終於徹底擊垮了明月蘭最後的防線。她軟倒在地上,雙手捂臉,隻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似乎都被撕扯得粉碎。


    大門關閉,隻留下了兩個全副武裝的特工和明月蘭。


    半晌之後,門裏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無比絕望的哭聲。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嘔……”


    中華宮,靜園。


    周小雨輕輕拍撫著皇後的後背,臉上滿是憂慮。


    皇後吐出口中的酸水,接過手絹擦了擦嘴,扭頭對著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苦笑了一聲。


    周小雨扶著皇後靠到鬆軟的靠枕上。皇後輕撫了一下頭發,對著周小雨手中的鏡子仔細整理了一下儀容,又恢複了平日的雍容淡定。


    “真不知道該怎麽和您說,”皇後看著中年人,語氣平靜,“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病,現在看……”


    “娘娘,這是國之幸事。”中年人的額角隱隱見汗,強作歡顏,“國朝有後,陛下的血脈得以傳承,這是舉國同慶之事啊。”


    “幸事?”皇後看著他,聲音說不出來的複雜和疲憊,“你確定了?”


    “娘娘的身孕已有兩個多月,這是確定無疑的。”醫師字斟句酌的說道,“黃某跟隨父親行醫三十載,要是這個都診斷不出來,那黃某還算什麽醫者。”


    這位前禦醫主任,中國西醫鼻祖黃寬的長子黃輪,心裏已經是說不出來的恐懼。之前他也看過幾次,早就有所懷疑,但他和皇室相處多年,自然知道這個診斷的意義一旦皇帝有後,那位地位日固的太子……還有那位站在太子身後的海軍元帥,一直冷漠旁觀的陸軍元帥,努力往太子身邊靠的總情局長……帝國恐怕就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而第一個倒在槍口之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這個倒黴大夫


    他已經有了**成的把握,那個胎兒……


    他一直抱著一種僥幸心理,想著這皇帝皇後在一塊二三十年了也一直沒個動靜,說不定隻是個意外可如今他不得不絕望地承認,這最不可能最為荒謬的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皇後的身體疲憊,嗜睡,月經斷掉,嘔吐眩暈,嗜好酸食……如果他再不說出實話,還用些感冒著涼之類的東西敷衍,恐怕他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皇後看著這位醫生,看著對方額角隱隱的汗珠,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露出一絲苦笑。


    “去迴報陛下吧。”她閉上眼睛,“我累了。”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中華宮,禦書房。


    皇帝冷冷地看著麵前這位醫生,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


    “黃輪,以你的醫術,早該知道皇後的身孕……你瞞了這麽久,知不知道意味著什麽?”他陡然暴怒,站起身子,一把把書案上所有的東西掀到了地上,如同一頭狂怒的獅子,幾步躥過去,一腳把黃輪踹倒在地。


    皇帝探下身子,揪住黃輪的脖領,滿臉猙獰,兇狠無比地吼道:“我和你父親相交三十年,他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東西嗯?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黃輪嚇得體如篩糠,眼淚和鼻涕一股腦流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委屈。


    “帝國帝國這是朕的帝國”皇帝狂怒地吼著,滿腔怒火如同要把周圍的一切焚燒成灰,“朕沒有後人隻有養子可現在皇後懷孕了懷孕了這樣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朕你想幹什麽”


    “陛下我真的不敢亂說您和皇後結婚二十五年,一直……我怎麽敢隨意下這診斷這懷孕的事情,也不是一兩種症狀就可以確診,何況是這等大事啊”黃輪哭著說道,“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懂,也不知道,我隻是怕自己誤診,我隻是個醫生,其他的真的不曉得”


    皇帝一把把他摔到地上,站直身子之後,又忍不住暴怒地踢了兩腳,黃輪捂著鼻子隻是悶哼。皇帝甩了甩手,背過身,似乎在盯著對麵牆上的世界地圖,又似乎要穿透牆壁,看到一些東西。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黃輪恐懼地看著這位皇帝,不知道對方會如何處置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的唿吸漸漸悠長。他的腰背再次挺得筆直如劍,背影巍峨如山,一股冷厲肅殺的氣息陡然彌漫開來。


    “朕前幾天就知道了。”他冷冷地說道,“不要以為隻有你會看病。朕還知道,這八成是個男孩兒。”


    “朕不是孩子。”皇帝深深吸了口氣,“這點眼力朕自己也是有的。不過,直到你確診之前,朕還是不願意去相信。”


    他沉默半晌,轉迴頭,盯著黃輪,語氣森寒無比:“朕隻想問問你,朕……到底有沒有可能真的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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