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征跟安東約在酒吧見麵。


    韓征幹盡第二杯,安東這才從自人群裏穿過,掛著一臉彩地坐到他身邊。


    韓征睨他一眼,剛問過怎麽迴事,後麵跟著冒出來幾個穿製服的,大聲說:“起來!剛剛在外麵鬧事的是你吧?”


    安東一點搭理的樣子也沒有,頭都不抬,慢條斯理地夾了幾塊冰到玻璃杯裏。


    有管事的跑來,見到卡座裏的兩人,連忙拿起酒瓶給安東添上一杯,安撫道:“都是誤會,安少爺好好玩,玩得盡興。”


    一句話說得低聲下氣,可安東不發話,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他眉梢一挑,揮了揮手,管事的才領著手下退下去。


    韓征不免譏誚:“安少爺今晚譜挺大。”


    安東一口將酒悶了,說:“你知道個屁!老子現在鬱悶著呢!”


    韓征一笑:“你還能比我鬱悶?”


    安東往杯子裏添酒,說:“晦氣,剛在外頭正好碰見莫莉她前任跟幾個混混,見著我過來,嘴裏不幹不淨的,我沒忍住就跟人打了一架。”


    “至於麽!”


    “至於啊,事關男人的尊嚴和榮耀,你能隨便允許人罵你跟你女朋友?唉,小丫頭片子看起來挺純,沒想到交過的人怎麽那麽渾。”


    安東臉上帶傷,尤其是唇角的地方裂了口,此刻拿舌頭舔了舔,疼得一陣呲牙咧嘴。


    他樣子慘烈,不怪韓征半分麵子不給,調侃:“到底是跟人打架,還是被打,麻煩你說清楚點。”


    安東嗤聲,這時才迴味過方才的話,問:“‘比我鬱悶’?你鬱悶什麽,今天我送司音迴去,你也在的吧,瞧見你車了。這麽好的機會沒抓牢,又把事給弄砸了?”


    韓征說:“別提了。”


    下午的事,真是別提了。


    不知道為什麽,司音對親密這件事總有點抵抗情緒。


    這一次是推開,多年之前,他頭一次親她的時候,則是被毫不留情地賞了一大耳刮,直到那天吃晚飯,他一雙耳內都仍有迴響。


    韓征那時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拿捏不準司音到底生沒生他的氣。


    一個人悶著想了半天,最後趁著方姨晚上洗澡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房間捉了司音。


    隻是問她話,她不說,牽她手,她躲著。


    韓征真的怕了,大著嗓門掩飾自己心裏的虛,道:“你真喜歡安東那小子?”


    司音瞪大一雙眼睛緊盯他,表情錯愕。


    韓征忽地心疼得一陣陣揪,說:“司音,你不能這樣,你真的不能這樣!”


    她看著他蹲在地上喘氣,卻被東西堵住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隔了一天,司音這才寫信給韓征,繞了半天彎子,最後很隱晦地點出他們身份的天差地別。


    看得韓征很是生氣,過來抓住她膀子道:“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講究這些,兩個人在一起,隻要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就夠了,管那麽多幹嘛?”


    他兩手不安分地往她肩膀往胸前湊,司音掙紮,韓征索性就近將她壓上床,兩手交捆著往背後一別,他眸色深幽地看著她臉。


    他說:“司音,你要是喜歡安東最好現在就說,我立馬放開你以後再也不對你不規矩。你要是喜歡我你也得說,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我真是要被你逼瘋了!”


    司音大口喘氣,一顆心跳得快從嗓子眼飛出來,生怕這時候有人闖進來,偏偏他還不疾不徐地威脅:“司音,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那天直僵持到最後,司音也沒敢向韓征透露心聲,盡管她後來身體力行,對安家那小子日益疏遠。


    韓征那時候起就覺得司音對她玩心眼,做什麽事前都跟他留一手,所以笑不能盡興,哭不能放肆。


    他要她放下包袱,跟他一起輕裝上陣,可就在他差一點要成功的時候,司音的那些顧慮居然一一成真。


    父親禁止他們來往,暗中送她出國,她別無他法,幫著老頭瞞他,直到事情敗露的那一天,他瘋了一樣衝到她麵前。


    可惜木已成舟。


    安東困惑地撐著腦袋,問:“她是不是還有什麽咱們倆不知道的難言之隱,不然你都這麽大獻殷勤了,她怎麽連個正眼也不給你。”


    韓征搖頭。


    安東突然不懷好意地笑,朝他勾了勾食指,說:“要不然我再教你一招,你不管她怎麽掙紮反抗,不由分說就把她按床上教訓一頓,說不定心裏的氣就通了……親測有效。”


    韓征側目:“就知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將擱在一邊的手機點開,儲存的頭一個號碼就是他特意置頂的司音,可在這一天的雞飛狗跳之後,又該如何聯係她呢?


    ***


    裴澤一早打來電話,問:“昨晚聯係過我?也太晚了了,我那時候都睡了。”


    司音拿肩夾著手機,不緊不慢地拉上絲襪,說:“嗯,就是想到你生活太有規律,所以響了一下我就給掛了。”


    裴澤哼聲:“以後夜談麻煩提前打招唿,不然中途吵醒,我價格是要翻倍的。”


    “去你的。”


    “有什麽事嗎,那麽晚還不趕緊上床見周公?”


    司音說:“那時候有,這時候沒有,別提了。”


    裴澤好奇:“快說,老吊人胃口!”


    司音不耐煩:“那時候失眠,想問你找藥,現在日上三竿,要你又有何用?”


    裴澤笑起來:“這麽說來,確實是我的過錯。你今天有沒有什麽安排,我這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出去轉轉?走得累了,晚上沒那麽多心思,也就能睡得著了。”


    話筒裏有新電話接入的提醒聲。


    司音坐到床邊,抓下手機一看,迴到通話中的時候便道:“對不起,有新電話進來,要接一下。”


    裴澤說:“你這拒絕實在是太沒藝術了。”


    司音開玩笑:“對你還用得著客氣嗎?”


    此話中聽,裴澤說:“那你忙。”


    老後來電,通知司音立刻來醫院一趟。


    司音說我正準備過去呢,放下手機看到一邊的春曉,她一臉關切地說:“你臉色很難看,化點妝。”


    司音點頭,擦脂抹粉,上出租的時候,抓著一個麵包大口的咬。


    兩地相隔甚遠,來到醫院,幾乎已到飯點。


    老後女兒是個地方戲演員,閑得無聊,站在窗戶口抑揚頓挫的吊嗓子。老後抓著遙控器調聲音,說:“有完沒完,別人看電視呢,就聽你咿咿呀呀了。”


    新聞頻道正播放昨天的發布會剪輯,鏡頭一晃,給了坐在話筒後的翻譯一個特寫,他神情肅穆,聲音飽滿,收拾得一絲不苟,臉上卻有一道幾不可察的傷。


    司音收迴視線,給兩人打招唿。老後招手要她到床邊坐,說:“有點事跟你談,別太緊張,是好事。”


    司音不明就裏,聽他說完,才知道這是要臨危受命,接替老後,完成原先訂好的拍攝計劃。


    司音為難:“本來我是打算這兩天迴去的。”


    司音不愛說話,但老後知道,這丫頭,一身的心眼,其實比誰都聰明。不是她該得的東西從不做肖想,因為知道人言可畏所以分外小心。


    老後給她吃定心丸:“拍完這一套再走,難不成你要我拄著拐杖,頂著烈日,親自跑過去?你的實力我最相信不過,實在不行,還有我給你頂著。”


    司音仍舊慎重,說:“同來的同事們呢?”


    “他們各有各的事情。”老後擰著眉,說:“你別推辭了,這事兒我都已經跟上麵說過了,他們跟你態度一樣,一聽任務交給你,也是一通慎而又慎的詢問。”


    司音笑。


    “要我年輕那會兒,絕對的迎難而上,非要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一個下馬威不可。你這年輕人,怎麽前怕狼後怕虎起來了。”


    司音交代實話:“我真是懶得卷進這些事,寧願自己背著相機出去走走停停。”


    老後直搖頭:“人要自由,但最終是社會性的,你早晚要遇見這些事,還不如提前在社會大學裏進修了。”


    司音踟躕片刻,最終點頭:“拍攝主題定了嗎?”


    這就算是答應了,老後高興,說:“定了——”


    有人敲門,老後閨女終於扼住嗓子,往門口走,那人已經自己走進來,朝人頷首,再客氣地招唿床上躺著的那一位:“後攝影。”


    嗓音低沉醇厚,司音沒迴頭也聽得出是誰在說話。


    韓征沒料到司音也在,想起昨晚的不歡而散,男人的尊嚴不適時的作祟,直接忽略掉床邊的這一位。


    直至司音礙著師傅的麵子不得不問候“韓翻”,他這才緊跟著點頭,話語卻是淡漠又疏離的,說:“你好。”


    老後心粗,沒看出來這兩人的別扭,還向司音調侃道:“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你接任務了吧?這次的主題定的就是翻譯室。”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看到韓征的那一刻,司音就已經心裏有數了。


    老後對韓征千恩萬謝:“本來該去親自拜訪的,現在還要韓翻親自過來一趟。”


    韓征說:“沒什麽,你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就在附近。”


    老後說:“基本情況就是剛剛和你談到的那些,主要想以你們的日常工作做切入點,以小見大,也正好給你們宣傳宣傳,別總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


    韓征點頭,說:“這個我明白,大家都是配合工作,該幫的我一定會幫,不過這事我不能做主,要問問領導。”


    老後一臉笑意立馬淡了一些,擔心起這事的可能性。韓征接過老後閨女遞來的熱水,視線則是挪到一邊陰晴難定的司音臉上。


    “……不過,應該沒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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