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聞言笑了出聲,“能同時教導兩位小姐,是奴婢的福氣,奴婢自是一視同仁,認真教導的!”


    做姐姐的這樣子,妹妹也不會太差。


    “那便多謝嬤嬤了!”舒薪說著,又微微福身。


    “夫人這般,倒是折煞奴婢了!”劉嬤嬤說著。


    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敢造次。


    這是大將軍的夫人,任她年紀小,不諳世事,也不是她這樣子的罪人可以輕視的。


    不單單不能輕視,為了兄弟、外甥、兒子、孫子,她還得盡心盡力,讓大將軍高看她一眼,給兒子、孫子謀個前程。


    “嬤嬤能來,我已經十分感謝,客氣些是應該的!”


    “不!”劉嬤嬤反對了這話。


    “?”舒薪不解。


    “夫人,您先坐下,奴婢再與您細說!”


    舒薪含笑坐下。


    劉嬤嬤才繼續說道,“夫人以後一定要記住一句話,尊卑有別,夫人為尊,奴婢為卑,夫人可以對奴婢好,但不能過份好,規矩更是要立起來,一個府邸,丫鬟、婆子、小廝加起來多少人,夫人要有親信,這個親信,不單單是表麵忠誠,還要從內心的忠誠,這樣子的人,夫人可以抬舉她,抬舉她的家人,但這種人也是有軟肋的,那便是她的家人,夫人不能把那些隱私的事情告知於她,也不能讓她去做,因為為了家人,她們會背叛夫人!”


    “夫人要培養自己的親信,要選那些沒有後顧之憂的,比如沒有父母的孤女,沒有子女的孤寡婦人,夫人對她們好,要讓她們知道,而不是這般隨意,要有區分,這種好,讓她們覺得滿足,和其她人不一樣,繼而對夫人也會不一樣!”


    舒薪點點頭。


    這些壓根沒有人告訴她。


    對於禦下,她其實不會。


    舒薪想了想才說道,“嬤嬤,我這邊有個事兒,我說了,你幫我分析分析可好?”


    “夫人請說!”


    “是這樣子的,我去年買了個丫鬟,本來也不是我想買的,而是她拉著我哭著求我買下她,我當時也沒多想,想著就一個小孩子,多一張嘴吃飯,就買了下來,一直養在鎮上的宅院裏,吃穿不愁,倒也沒有苛待分毫,隻是從來沒有在我身邊伺候過,今年因為一些原因才到我身邊伺候,隻是這丫頭卻沒有感恩,反而有種她與我都是農女出身,為什麽我成了夫人,她成了丫鬟,心裏十分不忿,甚至有些貪得無厭!”舒薪說著,深吸一口氣。


    見劉嬤嬤聽得認真,含笑的鼓勵她繼續說下去,舒薪才重新開口說道,“其實我一開始就看出來她的那些小心思,但我想著她年紀還小,教教總能教好的,可是沒想到她心可真高,看上了將軍的人,硬是不顧臉皮的貼上去,求著離開,當初是我買下她的,離開的時候,我也是生氣的,把賣身契給了她,全了這段主仆情,讓她離開,從此斷絕關係,以後無論她發生什麽都與我無關!”


    劉嬤嬤溫和笑著。


    聽舒薪說完,才開口說道,“其實夫人心是好的,但一開始若是夫人派個能幹、嚴厲的嬤嬤教導,這孩子興許會忠心耿耿,一輩子記得夫人的好!”


    “可是夫人讓她在宅院裏,自生自滅許久,心早就野了,日子的順心,便忘記了夫人的恩德,這樣子的女孩子,心比天高是必然的!”


    “夫人離開時給賣身契,其實有些不妥,這樣子的丫頭,就應該打一頓板子,遠遠的賣出去,在夫人這裏養了許久,想來早已經養的細皮嫩肉,模樣也好了起來,如今這個世道,她隻有一個去路,勾欄院!”


    舒薪聞言,抿了抿唇。


    勾欄院,那是妓院,更是火坑。


    她當初也差點掉到這樣子的火坑裏,就算再氣再怒,也沒想過把新玉賣到勾欄院去。


    劉嬤嬤見舒薪臉色有些不太好,又道,“不過夫人這般,倒是讓其她丫鬟知道,夫人是個仁善的人,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丫鬟們少了害怕,會更忠心,壞處便是覺得反正夫人不會怎麽樣,就算犯了錯也不會打殺,最多發賣出去!”


    “夫人,心善是好事,但是善良過頭,卻最最要不得,那樣子不單單會惹出許多是非,嚴重了說,還會害了自己最親最愛的人!”


    舒薪聞言,沉默認真想起來。


    初靜端了茶水進來,本想開口,劉嬤嬤抬手示意初靜不要說話,端了茶水輕輕抿著,等舒薪自己想明白。


    這茶水不錯。


    她做貴太太的時候也沒喝上幾次,進宮之後,貴妃娘娘賞了兩次,卻也是極少的分量,也隻夠她泡兩杯。


    卻不想今日前來,就喝到了這般好茶。


    “劉嬤嬤!”


    “嗯?”劉嬤嬤連忙擱下了茶杯,認真的看著舒薪。


    “嬤嬤,那你說我當時應該怎麽做?”舒薪認真問。


    “就算要給那丫鬟賣身契,夫人也應該打她幾板子,才叫真真正正的攆出去,斷絕關係!”


    “那樣子會不會太心狠?”舒薪問。


    “夫人,所謂的心狠,那要看對什麽人,若是這個人與你不相關,家裏吃不上飯,更有人生了大病,卻因為不小心踩了夫人的裙子,或者衝撞了夫人,夫人仗勢欺人,派人將他打個半死,或者逼得他家破人亡,這才叫心狠!”


    “而這新玉,她本身就簽了賣身契,是夫人的奴婢,夫人可以隨意處置她,生與死都是夫人一句話的事情而已,夫人免她憂,救她於苦難之中,她本就應該感激夫人,而不是自以為是,心比天高,這樣的丫頭,在高門大宅裏,更是大忌諱,沒有一個當家主母會容許這樣子丫鬟在跟前晃悠!”


    舒薪再一次沉默。


    也明白,關於小家,她可以處理的很好,可關於大家,她卻拿捏不準。


    或許是標準不一樣。


    “嬤嬤,我……”舒薪欲言又止。


    “夫人不急,慢慢來,來得及的!”劉嬤嬤聞聲安慰。


    舒薪點點頭,笑了起來。


    眼睛了亮晶晶的,眼角眉梢都是溫和,讓人瞧著如沐春風。


    “大姐……”


    一聲落下,又一聲脆生生的聲音,“大姐!”


    然後一個紅彤彤的小男孩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紅彤彤的小女孩。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小弟、幺妹的衣裳都以紅色為主,一進來就帶著一股子喜氣。


    讓人瞧著格外歡喜。


    “大姐!”


    兩人跑到舒薪身邊,雖然小,卻知道舒薪肚子裏有了小寶寶,輕手輕腳的上前,抱著舒薪的,“大姐,大姐,寶寶乖不乖?”


    “乖的,不信小弟摸摸!”舒薪溫柔低語,拉著小弟的手放在肚子上。


    小弟認真的摸著,幺妹也笑嘻嘻的伸手放在肚子上。


    “真乖!”


    兩人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覺得乖。


    舒芩、舒芪笑著走了進來。


    見到劉嬤嬤,兩個人都微微福身,有模有樣,但是不標準。


    劉嬤嬤起身,微微福身,“奴婢見過二位小姐!”


    姿勢優美的緊。


    舒芩、舒芪錯愕了一下,有些尷尬。


    劉嬤嬤卻笑道,“不要緊的,以後奴婢會盡心教二位小姐,還望二位小姐不要嫌棄才是!”


    “不不不,不會嫌棄,嬤嬤先前這行禮,真是好看的緊!”舒芩忙道。


    別說嫌棄了,她瞧著都喜歡的緊。


    恨不得好好學學。


    劉嬤嬤笑。


    這兩個姑娘也是個妙人,也是討人喜歡的好孩子。


    劉嬤嬤確實是個能幹人,才兩天,就把這家裏摸的很清楚。


    得知舒薪如今住在娘家,新家就在隔壁,還在修葺,等收拾好就會搬過去。


    一下子教三個人,偏生三個人都十分好學,從規矩禮儀到穿著打扮、為人處事、說話行事,劉嬤嬤很會教,基本上不會讓舒薪覺得累,又能學到很多。


    舒薪、舒芩、舒芪的成長是看得見的。


    至於家中規矩,劉嬤嬤覺得暫時不急。


    學的多了,自然就會了。


    青青看著手中的書,好一會才翻了一頁,卻沒有看進去。


    劉嬤嬤的本事,她在一邊看過一次,知道很厲害。


    她便是一輩子也學不來,本想跟著去學,不過劉嬤嬤一個人教三個,已經很累,她便歇了心思。


    偶爾在邊上看看也能學到不少。


    十二月初,天空便下起了雪,小弟、幺妹要堆雪人,舒薪讓舒芩、舒芪帶著,在院子裏堆了好幾個雪人,係上了圍巾,戴了帽子,可愛的緊。


    沈多旺見舒薪抱著暖爐子站在屋簷下,身上穿著錦緞襖子,白狐狸毛領子襯得她膚白如玉,一顰一笑都深入他心。


    如今孕吐過去,什麽都吃的下去,臉上瞧著長了肉,麵色紅潤,整個人瞧著格外康健,


    家裏沒煩心事兒,舒薪心情好,見著沈多旺就笑眯了眼。


    等沈多旺走近,才甜甜的說了句,“迴來了!”


    “嗯,在外麵尋了點果子!”沈多旺說著,從布袋裏拿出了個黃黃的厚皮橘子。


    小弟、幺妹瞧見了,甜滋滋喊了聲,“姐夫!”


    跑過來一邊一個抱著沈多旺的腿,“姐夫,我要吃!”


    “我也要吃!”


    沈多旺笑著,伸手一邊抱一個,“走,咱們迴屋子去,讓你們大姐給你們切!”


    “嗯嗯!”


    小弟、幺妹乖巧點頭。


    舒薪抱著暖爐子走在沈多旺身邊,拿了個橙子嗅了嗅,“很香!”


    “嗯,外麵送來的,一共二十個,等過幾日,台豐縣那邊也會送點橘子過來!”


    “今年不是都賣掉了嗎?”


    “留了幾株,等著冬天摘,今年那邊橘子倒是賺了不少!”沈多旺輕聲低語。


    迴到小廳,舒薪立即讓人拿刀切橙子,又快速剝了一個,讓小弟幺妹吃著。


    自己也吃了一口,“好甜!”


    “好吃、好吃!”小弟、幺妹專心吃去了。


    舒薪拿了四個讓人送到虎子家去,又拿了四個讓人送到戴家去。


    隔壁張家最近走動了幾次,舒薪讓送了兩個過去。


    雖然東西不值錢,但勝在心意。


    餘下十個給了劉嬤嬤一個,幾個丫鬟分了一個,剩下幾個切了幾盤子,一家子坐在一起分吃,餘下兩個給小弟、幺妹留著明兒吃。


    兩個孩子知道這東西好吃,抱著不肯放手,晚上睡覺都放在枕頭邊。


    柳氏瞧著,微微歎息一聲,“你們啊,真是掉在福窩窩裏了,有這麽好的姐姐,又有這麽好的姐夫!”


    今年又旱又澇,家裏這兩個孩子倒是一點委屈沒受,吃的喝的,有他們大姐在,還吃到不少沒吃過的東西。


    月份雖不是很大,舒薪的肚子卻有點大了,還有些虛腫,夏神醫開了適合孕婦泡腳的草藥,沈多旺便讓丫鬟煮了讓舒薪泡腳。


    他坐在小凳子上給按摩著腳底心,舒薪直哼哼,享受的。


    一開始沈多旺也是力氣拿捏不住,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怎麽樣?”


    “舒服!”


    原本懷孕了,舒薪就沒覺得後悔啊什麽的,沈多旺有對她極好,整日都開開心心的,如今跟著劉嬤嬤學東西,也沒覺得累。


    反倒是眼界開闊了不少。


    按摩了一會,舒薪盤腿坐在床上,屋子裏燒了地龍,暖烘烘的。


    舒薪穿了件小衣,一條寬大的棉褲,撩起衣服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伸手輕輕的摸著。


    沈多旺洗澡換好衣服過來。


    舒薪嗅了嗅,“你拿了什麽過來?”


    “鼻子倒是靈!”沈多旺笑著遞上一個橙子。


    “咦?你哪裏來的?”


    “早前私下留的,知道你不會給自己留,便給你留了幾個,我剝了給你吃!”


    “嗯嗯!”舒薪笑著點頭,眼睛亮的緊。


    沈多旺剝幹淨了,舒薪坐在床上吃,他去洗手,把剩下四個拿了過來給舒薪,囑咐道,“自己留著吃,別一個勁的都給小弟、幺妹,把他們都寵壞了!”


    舒薪用力點點頭。


    笑的賊開心。


    反正吃獨食她是做不到的,大不了就一起吃。


    沈多旺囑咐的話,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就出去了。


    反正這些吃的,有的吃就吃,沒吃就饞著。


    舒薪躺平在床上,沈多旺便趴在她肚子喊,跟寶寶說話。


    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把自己今天幹了什麽,遇上了什麽事情和孩子說說,又拿了三字經念,一番下來,舒薪早就睡著了。


    沈多旺坐起身,拉了被子給舒薪蓋上,看著她紅潤潤的小臉,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親了親,準備熄燈睡覺。


    “老爺!”敬誼在窗戶下喊了一聲。


    “嗯?”沈多旺應了下,起身下床穿了衣裳,出了屋子。


    “什麽事?”沈多旺問。


    “剛剛得到消息,軍師帶著家人送弓弩過來,路上遭遇伏擊,如今退到了一個山穀裏,請求將軍帶人去救援!”


    軍師成親有幾年了,夫人生了個兒子,今年三歲。


    以前沈多旺沒個家,軍師也不好過來投靠,如今沈多旺成家了,軍師便打算帶著一家子過來,繼續為沈多旺效命。


    隻是沒想到下人裏有叛徒,竟出賣了軍師的行蹤,好在軍師智謀無雙,才帶著家人脫離危險,躲進了一個山穀中。


    如今這麽冷的天氣,沒有吃食沒有厚實的棉衣,是很難熬的。


    軍師立即飛鴿傳書給沈多旺。


    也知道,要沈多旺去救他,危險重重,可若是他一個人就罷了,偏偏還有他的妻兒。


    他四十歲才成親,四十三才得一子,更是看著眼珠子。


    沈多旺看著軍師寫來的血書,尋思片刻才說道,“你速速去安排人手,我帶著前去救援,但是這府中更是要看緊了,我擔心有人趁機使亂!”


    “嗯!”敬誼領命,立即退下。


    沈多旺迴了房間,看著床上睡得香甜的舒薪,伸手輕輕把人抱在懷裏,柔聲喊道,“阿薪,你醒醒,我有事要跟你說!”


    ------題外話------


    總算把這個坎渡過去了


    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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