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立即去點大廳的油燈。


    沈多旺進了大廳,坐在了主位上。


    大廳裏很亮,沈多旺能夠看清楚進來的人神色以及身上的衣裳。


    沈多旺看了一眼周欣苑和忘憂,伸手指了指,“你們兩個出去吧!”


    周欣苑驚了一下。


    牽著忘憂的手一緊,忘憂吃疼,抬頭看著周欣苑。


    忠叔、忠嬸也吃驚不已。


    周欣苑來的時候,沈多旺也沒說什麽,為什麽如今……


    周欣苑隻得牽著忘憂出了大廳。


    “那毒是誰下的,查到了嗎?”


    “迴公子爺,已經查到了,是夏神醫的孫女,夏靜雪!”


    沈多旺沒有說話。


    隻是靜靜的坐著,好一會才說道,“那她祖父呢?”


    “夏神醫早些日子便走了,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幾個月,夏靜雪我派人監視著,一直想等爺您迴來再處理!”


    沈多旺沉默。


    沒有說要怎麽做,忠叔、忠嬸、錢清榮便等著。


    許久之後,沈多旺才說道,“去把那姓夏的老匹夫叫迴來!”


    “是!”


    忠叔沒有問為什麽,也不敢問。


    沈多旺現在的臉色十分不好,就像早些年,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一般,冷硬沉肅。


    忠叔是跟著沈多旺上過戰場的,也是因為救命之恩,他受傷之後再不能上戰場,加上家中無一個親人,也沒地方可去,沈多旺收留了他,便留在沈多旺身邊做管家,給他打理一些瑣碎事物。


    後來遇到忠嬸,兩個人慢慢走到一起,也是為了老來有個說話的伴。


    沈多旺沒有發怒,更沒有大吼大叫,隻是沉沉的表達自己的想法,“還有忘憂和周欣苑,把她們送迴去!”


    忠叔、忠嬸錯愕,便是錢清榮也抬頭看向沈多旺。


    “怎麽?覺得我冷酷無情?”


    “屬下不敢!”


    沈多旺冷哼,“當初我是讓忠叔、忠嬸過來,卻不想你們弄了這麽一出,如果都是好的也就罷了,那周欣苑算怎麽迴事,穿金戴銀、綾羅綢緞的,她是大家小姐還是富太太?還有忘憂,都被她帶成什麽樣子了,小小年紀,不知感恩!”


    沈多旺說著,看向忠叔忠嬸,“難道你們覺得演技很好,能把所有人都騙過去?那若是如此,阿薪她們一家可和你們深交?是否會來這邊串門?有什麽好吃的給你們送一份來?”


    這些都沒有。


    舒薪在警告下麵妹妹不要過來走動。


    因為她覺得這一家子太詭異。


    忘憂小小年紀丟掉姝姝給的瓜子,更是讓兩家走的更遠。


    舒薪想法很簡單,一個孩子教養如此,大人可見一般。


    不喜便遠離。


    “你們這次讓我十分失望,忘記了自己的本分,忘記了自己的任務,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更忘記了曾經信誓旦旦的誓言,這樣子的事情隻此一次,若有下次,你們也走吧!”沈多旺說著,起身出了大廳,看見周欣苑、忘憂立在院子裏,沈多旺本不欲多言,但看著兩人神色,又說道了,“你們更讓我失望,若早知道你們是這樣子的,當初我便不會出手救你們!”


    拂袖而去。


    “……”


    周欣苑驚愕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說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滾滾落下。


    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唇,整個人隻覺得如墜冰窖。


    他說,他後悔救了她。


    當初、當初……


    忘憂哭了出聲。


    “嗚嗚……”


    哭過之後,抬手打著周欣苑,“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要我這麽做的,都是你!”


    忠叔、忠嬸瞧著。


    忠叔轉身走了,忠嬸看著周欣苑,“早勸過你,你非是不聽,明日便讓清榮送你離開,以後找個男人嫁了,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去吧,咱們的緣分盡了!”


    周欣苑聞言,頓時跪了下去,“忠嬸!”


    “到底還是我錯了,念著這些年的情分,將你的心養大了!”忠嬸搖搖頭。


    也轉身走了。


    便是忘憂,忠嬸也不想再管。


    這個孩子,她素來是憐惜的,卻不想是這麽個性子,自己做了錯了,如今倒是怪到別人身上去。


    以後如何,便全靠她自己了。


    忘憂哭上前拉住忠嬸,“……”


    忠嬸看著忘憂,伸手輕輕的給她抹淚,“忘憂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嗚嗚,忠嬸,您也不要忘憂了嗎?”


    “是你做錯了,或許如今你還不明白你錯在了哪裏,等你以後長大了自然會明白的!”忠嬸摸摸忘憂的腦袋,“以後好好學本事,記住了嗎?”


    “忠嬸……”


    忠嬸點點頭,進了屋子。


    看著屋子裏哭泣的周欣苑、忘憂,搖搖頭紅了眼眶。


    忠叔看了忠嬸一眼,到底什麽都沒說。


    一起住了這麽久,到底還是有感情的。


    說來說去,也是嫉妒、愛慕惹的禍,要是周欣苑不動心思,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隻是她那個性子,根本不適合主子爺。


    “你還想著是主子爺太冷心了?”忠叔低低出聲。


    忠嬸聞言看了忠叔一眼,“我沒有!”


    “沒有就好,咱們這種人啊,能有個地方安享晚年不容易,你也好,我也罷,都不想去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


    “要真是個好的,你護著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那個樣子的,壓根不值得!”


    當初周欣苑、忘憂要跟來,他就反對,可偏偏忠嬸要讓她們跟著,還弄了一家子的身份。


    忠嬸沒有說話。


    忠叔看了忠嬸一眼,也不再多言。


    該送走的依舊要送走,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留下來。


    沈多旺看著緊閉的院門,黑漆漆的一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迴到這裏來。


    就這樣子的院牆,輕輕鬆鬆一翻就進去了。


    院子裏也黑漆漆的。


    沈多旺深吸一口氣,想著迴自己房間去看看,然後找個角落呆一夜。


    隻是才朝房間走,就有輕微打唿聲從房間裏傳出來,沈多旺頓時變了臉色。


    上前一腳踹開了門。


    “誰?”一道緊張的男聲從屋子裏傳來。


    沈多旺怒火中燒。


    黑暗中,一個男人,一個男人睡在他和舒薪以後的炕上。


    見到他進屋子,嚇的坐起身,“誰?”


    沈多旺二話不說,就將人從炕上扯了下來,直接就拖扯到了院子,一腳一腳的踹在他身上。


    “啊,救命……”男人被沈多旺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好幾個房間的燈頓時亮了起來。


    沈望祖跑的有些急,“三哥,三哥快停手,那是娘給我買的小廝!”


    沈多旺聞言,雙眸沉沉的看向沈望祖。


    那雙眼睛在黑夜中比野狼還讓人發怵。


    “三、三哥……”沈望祖輕輕的喊了一聲。


    “你說這是你的小廝?”沈多旺淡淡出聲詢問。


    “是,是……”


    沈望祖小聲承認。


    沈多旺聽了後又踹了那小廝兩腳,“既然是你的小廝,不睡你屋子,睡我屋子做什麽?”


    “娘……”沈望祖結結巴巴說不出句話來。


    他是看不起又懼怕沈多旺的。


    看不起他大字不識一個,懼怕他力大無窮,能打死老虎。


    沈多旺還能賺錢,他沒迴來時,家裏住茅草屋,他迴來後,家裏買了地,也住上了瓦房,他還能去學堂讀書。


    但他依舊看不起沈多旺。


    “娘,你一個讀書人,居然拿娘來堵我,你屋子不夠寬嗎?在這個家裏,你的屋子是最寬敞的,枉你一個讀書人,難道你不知道那是我要做婚房的嗎?!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沈多旺怒吼著。


    沈望祖被罵的麵紅耳赤,卻找不到話反駁,怔怔的不知道要怎麽辦?


    “沈多旺,你給我閉嘴!”沈李氏怒喝一聲。


    “你什麽意思啊,我問你什麽意思,你那屋子空著沒人住,我讓……”沈李氏還沒罵完,沈多旺已經去了廚房,不一會便扛著斧頭出來。


    嚇得沈李氏說不出一句話。


    沈望祖更是嚇的差點摔倒。


    沈多旺進了屋子,對著炕就是一陣敲打,將好好的一個炕砸的粉碎,又感覺到浴房似乎也被人用過,上前也是一陣敲。


    沈李氏在屋子外瞪大了眼睛,竟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生怕沈多旺手裏的斧頭朝她揮過來。


    沈多旺把炕、浴房敲碎後出來,看著沈李氏說道,“以後誰在進這個屋子,我就打斷誰的腿!”


    “你……”


    沈多旺把斧頭往地上一丟,一邊去找筐子,開始收拾屋子。


    一個人把裏麵的東西都裝了倒到外麵去。


    沈李氏看了一會,沉沉說道,“都迴屋子去吧,我看他能弄出個什麽花樣來!”


    本來還想從姓夏的手裏弄點錢,結果人根本就不來了。


    又給望祖在縣城買了個小宅院,買了馬車、小廝,又買了五十畝田,手裏的錢也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一千三百兩。


    如今沈多旺迴來了,又要去舒家下聘,怕是來來往往又得去五十兩。


    想到銀子,沈李氏就心疼的很。


    沈多旺一個人把屋子裏又重新收拾了一遍。等天亮的時候,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沈多旺坐在門口,有些迷茫。


    這個家,到底還有什麽是值得他留念的?


    若不是為了那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真想帶著舒薪離開,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沈大郎的媳婦牛氏起來做早飯,看見沈多旺坐在門口台階上,嚇了一跳驚了下的同時,也有些同情沈多旺。


    昨晚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公爹都沒出來說一句話。


    她倒是問個丈夫,可丈夫隻淡淡說了句讓她睡。


    牛氏想到這裏,連忙去廚房煮早飯。


    沈多旺抹了一把臉,出了家門……


    舒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先是睡不著,後來困得不行,什麽時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一隻肉爪子壓在她臉上。


    舒薪伸手拿住,捏了捏厚實的肉掌,睜開眼睛看著平安吐著舌頭盯著她。


    “平安啊,團圓呢?”


    “汪汪……”


    舒薪慢吞吞的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才慢吞吞的下床穿衣服鞋子。


    打著哈欠。


    平安一個勁的拉著舒薪的褲子,舒薪不解,“你要幹嘛?”


    “嗷嗚嗷嗚!”平安拽著。


    舒薪挑眉,“那你走在前麵嘛!”


    平安似乎聽得懂一般,帶著舒薪朝後院子走,看見團圓圓鼓鼓的肚子時,舒薪恍然大悟,“團圓懷孕了!”


    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團圓的肚子,脹鼓鼓的,好大。


    “這得有幾隻啊?”


    舒薪呢喃才發現團圓屁股處有血跡,頓時明白過來,團圓是要生了,平安找她來盯著。


    “平安啊,團圓是要生了,你等著,我去準備布巾、熱水過來!”


    舒薪到前院告訴家裏人團圓要生了,“阿芩,你快燒熱水,阿芪你去拿幹淨的線,還有白酒,我給團圓煮兩個雞蛋花,讓它吃了有力氣生狗子!”


    舒薪洗臉刷牙那叫一個快,煮了雞蛋花到後院喂團圓吃,團圓都已經站不起身。


    吃了沒多久,就破了羊水,伴隨著血水,團圓生下了第一隻小狗,舒薪先剪臍帶,用白酒泡過的線係死,拍拍小狗的背,讓它哼叫出聲,才用布巾擦了血讓團圓舔它。


    等團圓舔了幾下,記住了味道才放在它肚子下吃、奶。


    平安就在一邊趴著,一聲不吭,巴巴的看著。


    一隻後又是一隻,中間間隔時間很短,團圓足足生了八隻小狗,每一隻都很健康,胖嘟嘟的可愛的緊。


    舒薪想著狗子要吃掉胎盤,才能補充營養,又讓團圓吃下。


    舒薪把平安的狗窩整理了一下,墊了它們冬天用的墊子,讓團圓睡進去,又把小狗抱進去。


    “唿唿!”


    舒薪唿出一口氣、


    第一次做接生婆,還真是緊張呢。


    等洗好手,舒薪才問,“阿芪,娘他們呢?”


    “阿爺、阿奶抱著小弟幺妹去村裏玩耍了,娘帶著青青姐去了村長家送橘子,讓我們不要打擾你睡覺!”舒芩說著,笑的開心。


    又想到了什麽,笑便僵在臉上,漸漸淡去。


    “大姐……”


    “嗯?”


    “姝姝……”舒芩頓了頓,才繼續問道,“她學武功的地方好嗎?”


    “好的,她如今身份可高了,是掌門的師妹,聽沈大哥說,反正沒人敢欺負她!”舒薪說著,深吸一口氣,“興許過年能迴來一趟吧……!”


    到底能不能迴來,誰都說不準。


    本來因為團圓生了狗子還很高興的,但想到姝姝,開心就淡去幾分了。


    舒薪拍拍舒芩的肩膀,“別多想,姝姝如今的路,對她來說是最好的,也許現在來說看不到效果,但以後肯定就能體現出來!”


    每個人要走的路不同,姝姝的路是她自己選的。


    雖然過程會辛苦,但以後定是極好的。


    柳氏、青青迴來,得知團圓生了,也忙過來看稀奇。


    “哎呦,這是可愛呢!”


    青青站在一邊瞧著,也覺得可愛的緊。


    想摸摸,又有些膽怯。


    最後到底還是在舒薪的慫恿下去摸了摸,“好軟,好好摸!”


    舒薪笑,“可愛吧!”


    “可愛!”


    團圓是脾氣極好,抱它的狗子,它都是掀掀眼皮,又閉著眼睛睡去。


    因為生了狗子是大功臣,吃的東西油水足的很。


    “娘,要是有人問你討要小狗,你可不能答應啊!”


    “怎麽了?”柳氏問。


    “這狗品種好,我們不會教它都這麽乖巧懂事,要是會訓狗的人肯定能教的極好,再說這是沈大哥給我們拿來的,總要還兩隻迴去,餘下的咱們自己養肯定不行的,讓沈大哥來安排吧!”


    柳氏聞言想了想,“倒是這個理,聽你的就是了!”


    倒是有人問柳氏討要,她一直笑著沒答應。


    也幸虧沒答應,要是答應了,這下子就丟人了。


    舒薪在外麵轉了一圈,地裏麥子手了種上了苞穀和番薯、棉花、黃豆、青菜、南瓜、黃瓜、絲瓜,有些已經成了枯藤。


    後山已經有了三百多隻雞,每天下的蛋都有兩百多個,都拿去了鎮上雜貨鋪賣,隔一天托舒大牛送一次,家裏的日子不管從那個方麵來說都是極好的。


    舒薪瞧著心裏也高興。


    很快八月十一,她十五歲,沈多旺說了,十一後就過來下聘。


    想著那個呆子,舒薪勾唇笑了起來。


    便看見錢家的馬車從她跟前過去,周欣苑在馬車內掀開馬車簾子,一雙眼睛陰翳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便落下了馬車簾子。


    舒薪沒來由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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