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聞言錯愕不已。


    又要修房子?


    不過想著舒薪刺繡不錯,又還了銀子,手裏有錢,修幾間屋子有地方住也好。


    “修在什麽地方?”


    “就在我家邊上,挨著小溪那邊再修一個四合院,五六個房間!”


    “你是打算家裏姐妹一人一個房間?”


    舒薪點頭。


    “需要多少地呢?”


    “那邊上的空地我看過,還有多餘的地方,拿來修房子剛好!”


    “那你先迴家去吧,我一會帶人過來給你量地方!”


    “好!”


    舒薪拎著籃子離開了村長家,出了門才想起沒問舒佑仁什麽時候迴來。


    本想轉身去問問,想想又作罷。


    迴家去和柳氏說房子的事兒。


    等房子修好,就能安安心心的刺繡了。


    柳氏自然都聽舒薪的,“那你在家等著吧,就不要出去幹活了!”


    “嗯!”


    舒薪在家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村長就帶著幾個人過來,在邊上量了地,和如今的院子差不多大,邊上離著小溪還有不少距離,就算發大水也不會有事。


    “村長大伯!”


    “嗯?”


    “這次房子修好,房契、地契能辦妥嗎?”


    村長錯愕了一下,才想起確實沒給舒薪家去鎮上辦房契、地契。


    當初的因為一些私心,後來是因為小五的事情。


    “你放心,明日我就去一趟鎮上,把房契、地契都做出來,隻是以後你們就是一戶人家,該上的稅也得上,尤其是馬上就要秋收,阿薪啊……”


    村長的意思是想再緩緩,過了秋收再去登記。


    “村長大伯,夜長夢多,還是早些安定下來為好!”舒薪低語。


    沒有直接說害怕舒阿木那一家子找借口過來鬧。


    但如果立了柳氏為戶主,以後任他舒阿木鬧翻天,走到哪裏都有道理可言。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便如此吧,那修房子呢?還是找上次那些人?!”


    “嗯,還是和上次一樣,不管飯,不過可以多給點錢,唯一的要求就是,這房子得快些修起來!”


    村長點頭,“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下午就去走一趟,若他們沒活,會過來你家與你商量多少錢的事情,若是有事耽擱,也會盡快來的,你且放心!”


    舒薪朝村長行禮,“多謝村長大伯!”


    “你既喊我一聲大伯,我總要為你們一家子操心些,得了,我先迴了,你晚上要驚醒些,院門什麽的也要關牢,想辦法弄兩隻狗兒養起來,能看家護院!”


    “我記住了,村長大伯!”


    送走村長一行人,舒薪徹底鬆了口氣。


    傍晚十分,修房子包頭就來了,駕駛小牛車來的,隨行的還有他媳婦。


    舒薪瞧著就滿意幾分。


    畢竟她娘如今一個婦道人家,家裏又都是女孩子,一個大男人來實在不妥,看村長他們過來,都沒進院子,有什麽事情都是在院子外說。


    柳氏讓舒薪出麵談。


    要說一般的家務,怎麽做吃的繡花她行,這種和人打交道說正事她就不行了。


    但也坐在一邊,認真的聽著。


    “大叔、嬸子,這屋子和我們家這邊差不多修建,圖紙我已經畫出來,院牆還是用木頭,唯一的要求就是進度稍微快些,我願意出十二兩銀子作為工錢,另外三兩當作貼補飯錢,還有五兩拿來買青瓦,一共二十兩銀子,先給大叔十兩作為定錢,大叔意下如何?”


    “行!”男人重重點頭。


    他隨隨便便一喊,四五十人是有的,不偷懶最多七八天就能修好,吃飯還是和上次一樣,問人接個地方,自家婆娘幾個弟媳婦、老娘就能搞定。


    比起上次的五兩銀子,那可真是賺了許多。


    但是上次五兩銀子,舒家村不少人來幫忙,這次卻未必會有。


    “那便多謝大叔了!”


    “我姓趙,和你家……”趙大叔還沒說完,趙大嬸踹了他一腳。


    趙大嬸朝舒薪歉意道,“你這大叔嘴沒個把門,不理他,聽說你家打水井了,出水了嗎?”


    “還沒呢!”舒薪無所謂笑笑。


    她那二伯娘就是姓趙。


    想來應該是同村的。


    “沒事,到時候讓你趙大叔帶人拎點水倒下去,保準以後喝不完!”


    “那便多謝趙大叔,趙大嬸了!”


    “那二十五是個好日子,不如咱們二十五就開始做工?”


    “二十五……”


    舒薪略微沉眸,想了想才說道,“二十五就二十五吧,行的!”


    送走了趙氏夫婦,舒薪抱著柳氏,悶悶的喊了一聲,“


    娘,謝謝您,帶著我們離開了那個狼窩,過上舒心的日子,以後不管他們死活,咱們自己過自己的,好不好?!”


    柳氏頓時紅了眼眶,淚流滿麵。


    抬手朝著舒薪背心拍打幾下,哽咽出聲,“你這傻孩子,為了你們幾個,娘自是不會再迴頭,且放寬心!”


    她何嚐不慶幸出了那狼窩。


    舒薪點頭。


    在柳氏衣裳上擦了幾下,抬頭衝柳氏笑,眼眶紅紅的。


    柳氏看著衣裳的濕痕,卻隻字不提舒薪哭沒哭,也不安慰。


    她這個大女兒自尊心強著呢。


    “好了,想想咱們晚上吃什麽吧!”


    “湯圓!”豆花嘻嘻嘻笑道。


    豆花是知道大姐哭了,可她不敢說。


    因為二姐、三姐、娘都會哭,大姐不會,一定是她看錯了。


    菜花、蔥花瞧見了,扭開頭不敢去看。


    舒薪嗬嗬一笑,“我進廚房找點吃的!”


    羞的。


    當時就是覺得內心有些酸澀,靠在柳氏懷裏心口軟軟的,然後就忍不住。


    真是丟死人了。


    舒薪跑開,柳氏心疼萬分,叮囑菜花、蔥花、豆花三人,“不許亂說,知道嗎?”


    “嗯!”


    幾個孩子重重點頭。


    因為這情不自禁,舒薪見到家人都有些羞澀,吃了晚飯,就是燒水洗澡。


    一人一人的洗,有用皂角洗頭,洗的幹幹淨淨,渾身一股子皂角味,十分好聞。


    拉了椅子坐在院子裏,磕著南瓜子,等待頭發幹透。


    嘻嘻哈哈玩鬧著,快樂並幸福著。


    等頭發幹了,幾姊妹才迴屋子睡覺。


    豆花如今是跟著柳氏睡,舒薪一個人睡在寬大的床上,挨著前大門的窗戶開著,屋子裏比較涼快。


    這又是山區,沒有重工業的汙染,空氣好的沒話說,晚上還要蓋薄薄的被子,蚊子、蒼蠅都沒有。


    夜深人靜的時候,舒薪還是會想起爸爸媽媽,還是會心酸澀難受,想著如果有機會,能不能迴去,但如果迴去之後,這一家子該怎麽辦?


    舒薪翻了一個身。


    隔壁床傳來菜花、蔥花打唿聲。


    “唿!”


    舒薪唿出一口氣。


    她還要去一趟鎮上,教人做佛跳牆呢。


    “砰!”有什麽東西掉在院子裏,發出了一聲,不算重,但沒睡著的舒薪聽見了。


    一下子翻坐起身,從窗戶透著月光看去,一道黑影落在了院子裏,然後快速翻了出去,院子裏傳來了嗚嗚嗚的聲音。


    “誰?”舒薪喊了一聲,快速下床連鞋子都沒穿就跑出去開了堂屋的門。


    月色下,一籃子葡萄、一個籠子裏關著兩隻小狗。


    舒薪看了一眼,又去開了大門,壓低了聲音喊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幫我們?”


    沈多旺躲在暗處。


    抿了抿唇,心腔噗通噗通直跳。


    真是嚇到他了。


    誰知道舒薪竟沒睡。


    抬手握拳,輕輕的捶在石頭上,偷偷的打量著夜色下,舒薪站在大門口,長發隨風飄舞,纖弱的身子慢慢的轉身進了家門。


    隨後傳來了院門關上的吱嘎聲。


    “大姐……”


    “阿薪,怎麽了?”


    菜花、蔥花、柳氏都相繼起來。


    舒薪指了指院子裏的東西,“那人給送來的!”


    “大姐,是兩隻小狗,好可愛呢!”菜花抱起了一隻,輕輕的撫摸著小狗腦袋。


    蔥花也抱起一隻,稀罕的緊。


    柳氏看著那葡萄,“這東西可是稀罕物!”


    農村裏也有人種,不過基本上都是拿去鎮上賣,也就那歪瓜裂棗才留下給孩子們吃。


    但這籃子裏的,一串串圓滾滾,一看就是珍品。


    “既然送來,咱們收著吧!”舒薪說著,又輕手輕腳的去開了院門,然後就看見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慢慢朝遠處走去。


    “你站住!”


    舒薪喊了一聲,那黑影頓時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舒薪至少知道,那是應男人。


    一個比較高大的男人。


    柳氏也追了出來,“看見人了?”


    “看見了個黑影,沒看見人,看身形,應該是一個男人!”


    “……”柳氏沉默。


    拉著舒薪迴了院子,才小聲說道,“既然恩人不願意我們看見他,以後再送東西來,咱們就當作不知道吧!”


    “娘,這不是長久之計,再說我們一窮二白的時候,他是雪中送炭,別人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可如今我們又要修房子了,若是被人知道會說閑話!”舒薪沉聲。


    其實這個人這般輕而易舉的進出她們家,沒歹意就罷了,若是有歹意,她們一家子一個都逃不掉。


    這才是她最憂心的。


    隻是看著那一籃子葡萄,兩隻小狗,舒薪又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姐,這小狗真可愛!”菜花抱著小狗上前。


    舒薪摸摸它的腦袋,軟軟柔柔的,確實可愛的很。


    這人倒是有心了,居然送了兩隻小狗來。


    “咱們養著吧,至於恩人,總有一天,我們會知道他是誰的!”


    “那這葡萄呢?”柳氏小聲問。


    “吃掉它,吃不掉的,咱們拿來泡酒,葡萄籽找出來,看看能不能讓它發芽,咱們也種上一些!”


    柳氏點點頭,“我去洗兩串,喊了豆花起來吃,吃了再睡!”


    “我去喊豆花!”菜花抱著小狗進了屋子,不一會屋子裏就傳來豆花驚喜帶著哭腔的聲音。


    “二姐,是小狗,哪裏來的小狗,好可愛,好喜歡!”


    舒薪聽著,勾唇笑了起來。


    柳氏也笑了出聲,拎著籃子進了廚房,點了油燈,挑了兩串又大又好的洗幹淨放在盆子裏。


    一家子拿了椅子坐在院子裏的石桌邊,桌子上擺著一盆子葡萄。


    兩隻小狗在腳邊竄來走去,發出嗚嗚聲。


    想吃東西呢。


    舒薪卻堅持不能給它們吃葡萄,菜花、蔥花、豆花也隻得作罷。


    小心翼翼的把葡萄籽吃出來,吐在桌子上。


    “娘,明天我要去鎮上一趟,可能會在鎮上住一晚!”


    柳氏錯愕,“煮戴掌櫃家嗎?”


    “嗯!”舒薪微微點頭。


    看了一眼菜花,菜花也看過來,姐妹倆心照不宣的什麽都沒說。


    “那明天坐牛車去鎮上吧,後天迴來的時候看看再買些東西迴來,我明早給你拿錢!”


    “好!”


    娘幾個是和樂融融的吃著葡萄說著話,以及對未來的規劃。


    舒薪沒想著要去鎮上開鋪子,賺大錢。


    如今隻想著把日子過下去,把小弟、幺妹養育長大,讓菜花、蔥花、豆花風光出嫁。


    這個家沒有她不行。


    而且去鎮上各樣開銷都要買,如果沒有穩定的收入,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鎮上還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不像在舒家村,不說人人幫襯,但不會無禮欺辱。


    沈多旺迴到家。


    在門口的時候,就感覺到家裏不太一樣。


    推開院門進了院子,走到廚房想看看有沒有吃的。


    他有些餓,想找點東西吃。


    隻是廚房空空的,一點剩飯剩菜都沒有,想找兩個雞蛋隨便煮個荷包蛋吃,也沒找到。


    “……”


    這一瞬間,沈多旺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走到一邊找到了酒壇子,拿起猛灌了一口,唿出一口濁氣。


    那日他躲在暗處,看著舒薪家熱熱鬧鬧的吃著晚飯,沒有厲聲嗬斥、咒罵,都是溫溫和和的說話,勸著彼此多吃點。


    不像他家,有點好吃的,幾個孩子就像土匪下山,搶個不停,爹不說話,娘就罵罵咧咧,什麽難聽說什麽,兩個嫂子也不說話,悶頭用力吃。


    兩個大哥也是沉默。


    這樣子的家,他當初我什麽會迴來?迴來之後為什麽要拿錢出來修房子買田地。


    一步一步養大了她們的野心,貪婪的讓他嫌惡。


    主屋散發出光亮,沈多旺走出廚房,就看見自家老娘衣裳整齊的走來。


    “老三,你迴來了,可打到大蟲?有沒有賺到錢?”


    沈多旺瞧著,沉默不語。


    就這麽看著他老娘,又喝了口酒。


    “老三,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有沒有錢,你四弟繼續銀子打點,家裏又沒錢,你做三哥的,真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沈李氏冷聲。


    不算黑的黑暗之中,沈多旺很清楚的看著他老娘嚴重的怨恨、不悅。


    “沒錢!”沉沉的說了一聲,朝自己房間走去。


    他這麽晚迴來,竟不問問他有沒有吃飯,餓不餓,這兩天都做了什麽?


    在山裏可受傷?


    那老虎是容易打的?


    “你說什麽?”沈李氏驚唿,跑上前推了沈多旺一下,“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麵胡來?你是不是去青樓妓館了?啊,你說話啊!”


    沈多旺被推的一個趔趄。


    沈李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命好苦啊,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把你丟在尿痛裏淹死算了,作甚掏心挖肺的把你養大,到是養了一隻白眼狼!”


    沈多旺聽著,怒火中燒的一下砸了手中的酒壇子,一腳踹開了房門,那房門一下子倒在地上碎成幾片。


    不一會沈多旺拿著長弓出來,對著沈李氏低語,“僅此一次!”


    邁步出了沈家,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是他最後一次讓步,至此別說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真死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看著沈多旺離去,沈李氏沒來由有些慌亂。


    但隨即又哼了一聲。


    沈老頭從屋子裏走出來,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就作吧,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後悔?


    沈李氏冷笑。


    她為什麽要後悔,她是不會後悔的。


    夜色靜悄悄


    沈多旺一個人慢慢的朝深山走去。


    在山頭的時候,朝舒薪家看去。


    他想聽一聽那脆生生的大叔,笑的單純又和善,雙眸亮晶晶的看著他。


    緊張又真誠的邀他去家裏吃飯。


    “嗬!”輕輕的笑了出聲。


    遠處有狼叫,沈多旺深吸一口氣,“嗷嗚……”叫了出聲。


    卻忍不住滿心淒涼。


    他的狼叫引來更多的狼叫,沈多旺哈哈哈笑了出聲,“嗷嗚……”


    舒薪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床點了油燈,拿了做到一半的鞋底子。


    柳氏是知道她給那天送她們迴來的大叔做鞋子,沒有說一句反對,反而幫著糊了鞋底子。


    聽著外麵狼叫的時候,舒薪嚇了一跳,針刺到了手指,疼的她連忙放到嘴裏吸允。


    角落裏兩隻小狗聽到狼叫,哇哇哇叫個不停。


    “這山裏還有狼嗎?”舒薪呢喃了一聲,下了炕去哄兩隻小狗。


    “你們說,送你們來的人長什麽樣子呢?如果以後你們見到他,能認出來不,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忍住來,畢竟他幫了我們大忙,還把這麽可愛的你們送了來!”舒薪說著,揉揉兩隻狗子的腦袋。


    剛剛把兩隻狗子安撫下來,又傳來一陣狼叫。


    兩隻狗子又叫了起來。


    “大姐……”


    菜花、蔥花坐在床上揉著眼睛。


    “沒事,你們睡吧!”舒薪細聲安撫兩個妹妹,又拍拍狗子腦袋,起身出了房間。


    朝著山裏方向看去,除了迷迷糊糊的山巒,什麽都看不清楚,隻是當第二次狼叫的時候,舒薪蹙眉。


    “怎麽那麽像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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