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生連著一周都沒有醒過來。


    他就這麽沉沉的睡著,像是在某個夢幻王國裏玩耍,舍不得出來。


    謝衍生因為一個緊急電話,去處理一下,張碧春跟謝馮生也許怕跟我太多的接觸會難堪,也並沒有在病房裏麵呆著。


    張碧春有一天過來,嘰嘰歪歪的不滿意我還在醫院裏,被謝馮生製止了,然後強行拉走了。


    我也懶得去問她到底又出什麽幺蛾子,隻是疲憊的盯著小阿生。


    周末晚半天,我突然想到了我爸。我爸對當年的事情也是知情的,我想他知道小阿生這個樣子,一定會告訴我的。就給我爸打了電話。


    他好久才接了電話,語氣有些疲憊。


    我聽了就有些擔憂,“怎麽了?你跟媽在那邊過的不舒服嗎?”


    爸說沒有,他在那邊跟我媽兩個人打工,掙點錢,基本上還有剩餘。她們花的也少,再加上打工的老板十分慷慨,給的工資也高。


    “怎麽聽著這麽累呢?是打工累到了麽?”我趕忙問。


    爸笑了笑,“文文,我就是在這裏有些擔心你,我們沒怎麽離開過你身邊,你自己帶著孩子,一個人特別的困難。”


    不對,不是這樣的。


    我怎麽覺得他語氣裏有意外的東西。


    “爸,你騙不了我,你那邊到底怎麽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我追問,已經不似之前那樣隻是詢問,變成了肯定,“你不要騙我,你說話的語氣騙不了我。爸,到底怎麽了,媽呢?難道是媽出事了?”


    爸歎了口氣,“文文,真的沒有什麽——”


    他雖然這麽說著,底氣卻十分不足,好似隻是勉強的在安慰我,被我拆穿了的狼狽。


    我急的快哭了,“爸,到底怎麽了,你怎麽不說,你這樣反而叫我更擔心。”


    爸才說:“文文,爸真的不想告訴你。這裏一直有人追著我們騷擾我們的生活,又有另外的人保護。我們搬家搬了好幾個地方,雖然一直都有錢花,可是你媽每天擔驚受怕,怕你在那邊過的不好,生病了。”


    我登時眼淚就下來了,“什麽病?在醫院嗎?有沒有去看?”


    爸疲憊的說:“當初如果沒有叫你跟謝衍生繼續接觸該多好。我在電視裏也看到了他要訂婚的消息,文文,難道你要成為小三一直存在嗎?就算是謝衍生對你的確好,可是他媽媽一直不同意你吧?”


    爸叨叨咕咕的有些埋怨,最後又變成了對我的擔心,“文文,你在那邊該是受了多少委屈,我們都看不到。隻能希望在這裏不要給你添亂,叫你能夠一帆風順。”


    “爸,媽怎麽樣了?不要說這麽多喪氣的話,你高武哦媽怎麽樣了?”我追問。


    “你媽在醫院裏調養,其實也不花錢,應該是謝衍生都安排好了。但是她還是一直不太舒服,總是惦念你,一直都沒怎麽好利索。”爸說。


    我擦著眼淚,叫自己別哭出聲來,可是爸的聲音爸說的話,叫我一點都撐不下去。


    “爸,謝衍生其實照顧我照顧的很好,雖然有些事情他無法擺脫,可是他有苦衷,他會安置好我的,你根本不用擔心。”我泣不成聲,“媽是什麽病?”


    “就是精神抑鬱,需要修養。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爸跟我說。


    “精神抑鬱為什麽還不算大事?”我擔心的追問,“是不是一直失眠?有沒有導致其他問題?”


    “沒有。你放心,隻是失眠有些睡不著。現在好多了,晚上已經可以睡著了。”爸跟我解釋,“文文,隻要你過得好就行了,不用擔心我們。你也該知道,謝衍生將我們照顧的很好,錢的方麵也是一直沒有克扣過。我知道,都是他的安排。”


    我嗯了一聲,囑咐了幾句就掐了電話。


    本來是要詢問我爸,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麽。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我打算用小阿生的情況威脅他說出來。


    可是現在我媽這個樣子,我根本沒有辦法從我爸那邊套出半個字。


    掛了電話,眼前是小阿生,電話那邊是我惦記著要去看看的我的親媽。


    眼淚瘋了一樣從眼裏流出來。


    我不信命,這一刻卻全都是怨恨,對命運的怨恨。


    憑什麽,我這麽安分守己的活著,憑什麽,我用盡了全力,迴報我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憑什麽,我明明才是最愛謝衍生的那個,卻被他媽如此的排斥?


    我抱著膝蓋,盯著窗戶外麵。


    我以為再等等,小阿生肯定會醒過來。


    然而當天晚上,小阿生突然發起燒來,特別的突然,他滿嘴開始說胡話。


    我趕忙將杜醫生叫了過來。


    杜醫生慌慌張張的趕過來,他來了時間不長,謝衍生就也迴來了醫院。


    簾子拉起來,杜醫生檢查了小阿生的身體。


    所有的儀器都被拉了進來,我們被攆出去,小護士圍做了一團。


    我跟謝衍生站在簾子外麵,像是麵對一場未知。


    我捏緊了手指,整個人都是疲憊。


    謝衍生拉著我,將我從小阿生的病床前拉了出去。


    出去後,我掙脫開他,“去哪?小阿生還在檢查,你要帶我去哪?”


    謝衍生一手扣住我不給我再進去,“景文,你下午是不是哭過了?”


    我擦了擦眼睛,不敢去看他,“沒有。”


    他皺著眉頭,“景文,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會很心疼。”


    我聽了一陣子心酸。


    爸其實沒有明說,但是意思很明顯,他認為,遇見謝衍生,是我悲慘生活的開始。


    可是我一直不這麽認為。


    遇見謝衍生,是我最大的幸運。


    甚至我父母那邊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他都絕口不提,沒有給我增加過半點負擔。小阿生丟的那天,他一邊焦急的尋找小阿生,一邊還要安慰我,沒有半點不耐煩,沒有半點抱怨。


    他自己挺著所有的一切,從來沒說過半個不字,默默的付出。


    因為他教會了我什麽是愛。


    你叫我用什麽去說他給我了不幸?


    他沒有,他從來沒有。


    反而是我拋棄了他,讓他惴惴不安了這麽久。


    我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埋進他的胸膛。


    “阿生,哪怕是真的不能結婚,我願意一直這樣在你身邊,哪怕真的是個小三。”我說著眼淚就浸濕了他的衣服。


    他起初應該是沒有反應過來,好半天,才伸手抱住我,“怎麽了這是?突然說這樣的話,我們怎麽可能不結婚?”


    我抬頭瞧著他,“阿生,如果真的是我們不能結婚呢?如果一結婚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樣呢?又何必再去糾纏這一張紙。我們不結婚了,不要結婚了好不好。”


    他好笑的看著我,斜了斜嘴,“又想了什麽,這個時候有這麽悲觀的想法。你下午哭什麽?擔心小阿生?”


    我點頭,決口不提我爸的事情,“恩,我太擔心他了。”


    他說:“景文,不管孩子怎麽樣,你都不能將自己折磨的不成樣子,這樣你會很累。”


    我嗯了一聲,說好,我不會折磨我自己。


    這時候杜醫生的電話打到謝衍生的手機上,說小阿生就是發燒,打了退燒針就好點了,叫我們過去。


    我跟謝衍生就順著走廊走了迴去。


    病房裏麵,窗簾已經被拉了下去。


    小阿生在床上躺著,臉色已經好了不少,但是嘴裏還在說著胡話。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全都是冷汗,身上還冷的有些顫抖。


    他發燒發的奇怪,這幾天一直躺著,天氣不冷不熱,也不需要開空調,偶爾開窗戶換換氣,根本不可能導致發燒。


    我將這些情況跟杜醫生說了一遍,他說這倒也沒什麽。畢竟小阿生這麽長時間一直臥床不起,身體並不是那麽好,可能稍微不注意,就某個地方炎症引起了發燒。


    杜醫生查看了小阿生一些情況,跟我說:“倒是有些蘇醒的痕跡,應該退燒後,就能醒過來。”


    我一聽緊張地問,“真的?真的能醒過來?”


    他說恩,肯定是能醒過來的。


    我舒了口氣,那就好了,那就太好了。


    可是這個情況太過突然,就算是小阿生醒過來,我也還是有些擔心。


    他是不是會因為這段時間傷了身體。


    杜醫生說不會,身體檢查沒什麽毛病,應該是不至於。


    不過他眼神裏還是有有些疑惑,卻沒有再說什麽。


    杜醫生很忙,查看了差不多,也就跟謝衍生打招唿走了。


    謝衍生撫了撫小阿生的頭發,眼神寵溺之餘也是有些擔憂。


    我本來想感慨幾句,還好有驚無險,然而謝衍生突然低頭伏在小阿生的嘴邊。


    他眉頭緊皺,似乎在仔細聽著什麽。


    我走過去,也坐下來,問他怎麽了?


    他說:“小阿生在說什麽?你聽聽。”


    我靠過去,小阿生嘴裏一直叨叨著什麽,聲音太小,我聽得不太清楚。我有些求助的看向謝衍生,他叫我別急,繼續聽。


    過一會,我終於聽出了兩個字,叔叔。


    我閉上眼睛,又重新靠過去。


    終於聽清楚了。


    小阿生說:麵具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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