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親一直不喜歡慕錦,想讓他和她分開,隻是……


    厲沭司眉心輕鎖,墨色的眼眸藏著無數的難以割舍的情緒,“我沒有想過要忤逆您的意思,但慕小錦是我這一生唯一喜歡的女人,我也曾嚐試著放下,但是我終究是舍不得……”


    他努力過,哪怕是以傷害慕小錦為代價,讓自己認為應該這麽做,欺騙自己可以傷她,可以不在乎她,希望讓自己承認真的不愛她。


    可當他試過,才發現傷害她的時候,他的心如刀絞般的疼痛,比傷到自己更加疼痛難忍。


    厲夫人說不了話,厲沭司自然沒奢望她會迴應。


    他垂著眼瞼,“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生命。卻無法放棄她。”


    “從前是,現在仍然是。”他的唇邊溢出一絲苦笑,“不管她做了什麽,我都無法不愛她,丟棄她。”


    “您覺得妹妹的死和慕向南有間接的關係,我也強迫自己不喜歡她。可還是控製不了自己,她在國外無依無靠又沒什麽心眼,所以我還是暗中讓人保護她,怕她受到傷害。”


    “她迴到了國內,一次又一次無意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還在掙紮,還在強迫自己不去關注她,但她卻成了我的女人……”


    “從我們有實質性關係的那刻起,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我都隻想讓她日日夜夜待在我的身邊。”


    厲夫人停止了“說話”,怔怔的看著自己有些癡狂的兒子。


    她的兒子俊美的臉上神色無比的落寞,還有點墮落的灰敗氣息。


    她抿了抿唇,聽他輕輕地傾訴內心的感受——


    “我們彼此認識多年,我看著她從一個懵懂的小女孩,一點一點的成長為一個堅強、成熟的女人。我清楚,她不是一個乖巧嬌柔的女孩,她桀驁不馴,強硬倔強,甚至有些驕縱跋扈,可是我就是喜歡她,就是愛她。”


    哪怕是她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也無法停止對她的喜歡。


    一如當初她遇到危險,他的第一反應是保護她,甚至都沒有思考那車撞上去,他還能不能活下來。


    他隻想她活下來。


    厲沭司仿佛陷入無法自拔的深淵當中,“她失手傷了我,我愛她;她打掉了我的孩子,我也愛她;就連這一次,喬若兮當麵指證她,您又指認她……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是兇手,但是我還是無可救藥的,選擇相信了她。”


    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說——她沒有。


    因為她對他說不是她做的,她沒有。他仿佛像著了魔一般,一味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愛她,對她盲從。


    厲夫人的眼睛眨了幾下,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對慕錦愛的竟然這麽深,這麽……魔怔。


    厲沭司的臉上現出幾分痛苦的顏色,聲音低低,“我告訴自己,她傷害了您,我不能再縱容她,我想過和她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他苦澀的笑了笑,嘴角含著幾分對自己的嘲諷,“但我做不到。”


    他掙紮過努力過,但慕錦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想。


    甚至因為隨著感情的深入,他好像有點失控了,完全無法接受她跟其他的男人接觸半分。


    尤其是儲臨風,他們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每次他們單獨見麵,稍微親昵一點他都覺得無比的嫉妒,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拿錘子砸他的心,無比沉悶和壓抑的 憤怒,以及……無法掩飾的不安。


    太深愛一個人會患得患失,他對慕小錦的占有欲,有時候想想也令他暗自心驚。


    而那種嫉妒他稍微還能克製一下,但慕小錦拿掉孩子的那一天……


    他感覺天空仿佛都塌陷了,隻有一個念頭——


    弄死她,一起死算了。


    但這種情緒當他清醒冷靜下來,總是一陣陣後怕,害怕自己當初真的做出什麽混賬事來,如果失手傷了她,他會更加後悔。


    厲夫人很安靜的聽著,目光柔和下來。


    厲沭司單手扶額,重重的揉著太陽穴,有些失笑,“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感覺跟個瘋子似的……”


    他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大堆,微微抬起下巴望向母親的臉。


    “是我的錯,請您原諒,以及慕小錦做的這件事……是她錯了,我會好好教育她的,請您不要再生氣,好麽?”


    厲夫人已經淚流滿麵。


    她從來不知道,麵前這個英俊高大的男人——


    她強勢、果斷冷漠的兒子,內心竟然這樣的委屈。


    厲夫人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疼惜的目光落到厲沭司的臉上。


    他竟然活得這麽壓抑……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人生走的那麽痛苦。


    猛地想起當初婆婆在世時說過的話,厲夫人的唇角微微顫著。


    不是他過的壓抑,是她……


    是她一直沉浸在仇恨當中,害了自己的兒子,讓他無法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去愛自己喜歡的人。


    長時間的壓抑,已經讓他感覺透不過氣來。


    在感情的世界裏,她的孩子一直是個不善言談的人。


    以前婆婆在世的時候,還可以開導他。


    婆婆一走,他的周圍隻剩下鋪天蓋地的壓力。


    而她在這其中,還一直扮演著施壓的角色。


    這一切的一切,對他都是致命的打擊,是她對不起厲沭司,是她讓自己的兒子背負太多不該背負的東西。


    現在,厲夫人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懊悔的淚水順著眼角滴落到被角上,浸濕了一片。


    厲沭司緩緩的抬起頭,卻發現母親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他微微怔住,很久很久沒見過母親掉眼淚了,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十幾年前父親去世的時候。


    那現在是在控訴他無法放棄慕小錦麽,厲沭司微微抿起唇,“您別哭了……是我不好。”


    厲夫人想搖頭,卻發現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了。


    她的心裏充滿了自責。


    他父親離開的時候,讓她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他的一雙兒女。


    她辜負了他的父親,不僅失去了厲小妹,還厲沭司一直生活在痛苦當中。


    她沒有照顧好他,反倒對他十分苛刻,希望他的羽翼豐滿,希望他獨當一麵……這些他都實現了。


    但是,他的內心卻承受著常人無法承受的傷痛。


    她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不肯原諒慕向南的袖手旁觀,連帶著仇恨起慕家所有的人。


    厲沭司愛上了慕家的丫頭,讓她無法釋懷,隻要一見他們兩個在一起,她便心生怨恨,覺得他不該愛上她視為仇人的慕家人。


    她一直想的是不讓慕錦進門做厲家的兒媳婦,卻忘記了在這件事裏,背負最多的,最痛苦的應該是厲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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