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沭司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慕錦,想再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很快,車子開到了s市腫瘤醫院。


    厲奶奶跟厲夫人聊完之後,她就睡著了。


    慕錦和厲沭司一起進了厲奶奶的病房裏。


    奶奶剛剛醒來,樣子很虛弱。


    見到慕錦,厲奶奶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眼神看向她的兒媳婦和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跟慕丫頭說。”


    厲夫人和厲沭司輕輕地推門出去了。


    病房裏隻剩下慕錦和厲奶奶兩個人。


    厲奶奶的唿吸時淺時深,聲音很弱,“你坐下,跟奶奶說說話。”


    慕錦依言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奶奶……”


    老人家的臉上蓄滿了慈祥,“慕丫頭,你告訴奶奶,你跟沭司認識幾年了?”


    “大概有八年的時間了。”慕錦答道。


    厲奶奶的手從被單裏探出來,握住了慕錦的手,“一個人能夠喜歡另一個人八年,說明內心深處是深愛著對方的。”


    慕錦反握著厲奶奶的手,靜靜地聽她說著。


    老人家的渾濁的眸子裏,閃著幾縷憐愛的光。


    “這麽多年以來,那臭小子過得也很辛苦。自從他的父親去世以後,他母親為了公司的事情,就很少和他親近。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敢在嚴厲的母親麵前任性,很早就沒了少年人該有的童真童趣。”


    她忽然咳嗽了兩聲,“家裏的狀況又很特殊,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和他的關係也不是很好,在我的記憶裏,兩個小子從來沒有在一起玩耍過。就這樣,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長大,就養成了狠厲紈絝的性子。那張本來挺英俊的臉,天天緊繃著,很少有開心的樣子。”


    “我也曾經背地裏觀察過他,雖然日日在外麵聲色犬馬,浪蕩不羈,他卻也一直潔身自好,從來不跟哪個明星、名媛走的太近。我原以為,他是沒有遇到心儀的女孩子。可是有一次,他竟然從外麵跑迴家,問我:女孩子肚子疼,應該吃點什麽?我告訴他,可以吃點粥,他竟然虛心的向我討教怎麽煮……”


    說到這,厲奶奶笑了笑,“然後,他自己一頭紮進了廚房裏,為了熬好一碗粥,他燒壞了好幾口鍋。氣得我拿著掃把到處追著他打。不過,他還是用心煮好了粥,裝在保溫飯盒裏帶走了。”


    “後來,我問他把粥送到了哪裏,他笑的跟個二愣子一樣,居然還不告訴我。現在想來,那個女孩子一定是你。因為你,他才變得懂得了溫柔體貼。”


    厲奶奶歇了歇,微弱的嗓音再次響起,“奶奶看的出來,隻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他的那張臉上,才會有不同的表情出現。”


    對於送粥的那件事,慕錦的腦海裏,還殘存著一些記憶,她默了默,還是沒有作聲。


    厲奶奶的氣息不太平穩,“他是個難得的孝順孩子。上大學的時候,他選的專業是醫科,很難想象他這樣的性子會想要做一名醫生。那時候,他的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是a,如果他如願成為一名醫生,他的醫術一定很不錯。可惜,隻讀到了大三的時候,就在他母親的勸說下,被迫轉係學了金融。就為能夠替他母親分擔,接管厲氏公司。”


    老人家努力的撐著氣息,慕錦感覺到出來,便遞給她一杯水,“您先喝水,慢點說。”


    “不用,”厲奶奶搖搖頭,“我跟你說啊,沭司接管了公司以後,偶爾他不迴家住,家裏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但第二天迴來的時候,他的臉色總會緩和許多。問他去做了什麽,他隻是簡單的迴答,說是幫忙去照顧一個人。”


    厲奶奶拍了拍慕錦的手,“你跟奶奶說實話,他那個時候是不是照顧你去了?”


    慕錦不置可否的點頭,將水杯重新放到了桌上。


    厲沭司確實經常照顧她。


    她雖然不知道厲沭司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但她知道,他對她確實與眾不同。


    所以當初她才會如此瘋狂的迷戀他,總覺得他是喜歡她的。


    但後來想明白了,可能就是覺得她喜歡他,而他享受她的迷戀,所以才這麽格外照顧。


    老人家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歇了一會,接著說道:“那一段時間,雖然他不見得表現的多麽高興,可是性情溫順了不少。我側麵問過李秘書,有沒有他周圍有沒有女孩子?李秘書說,有個姓慕的小丫頭經常去找他,總是被他攆走。”


    “再後來,厲小妹出了事,他母親責令他跟慕家的人斷了來往,他又突然間變得暴戾了不少,甚至搬出了厲家老宅子。我猜想,他應該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跟你相處,才那個樣子的。”


    “一年前,他迫於他母親的壓力,跟喬若兮訂了婚,卻一直跟她相敬如賓,隻是禮貌性的牽牽手,做做樣子。直到你又出現在他身邊,他的表情才豐富起來。”


    厲奶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累到需要喘口氣, “雖然我年紀大了,可是心裏卻跟明鏡似的,奶奶知道,他也是愛你的。奶奶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要離開他。他的內心寂寞了多年,我怕你走了之後,我的孫子會孤獨一輩子。”


    老人家消瘦的臉龐,令人疼惜。她那雙深陷的眼睛,緊緊盯著慕錦,期盼著得到她肯定的迴答。


    慕錦不忍心傷害她,順著老人的意願安慰她,“我會的。”


    厲奶奶鬆開了手,她爬滿皺紋的眼角,溢出了幾絲笑意,用細微又和藹可親的聲音說道:“你去把厲沭司叫進來。”


    慕錦站起身來,轉身開門,讓男人進來。


    厲奶奶緩緩地招了招手,“你們兩個過來。”


    男人和慕錦並肩走到了病床前。


    厲奶奶此時紅光滿麵,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她牽過了慕錦的手,又牽過厲沭司的手,把慕錦的手放到厲沭司的手掌中,神情無比的凝重。


    “以後,你要好好對待慕丫頭,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許欺負她。將來,你們要生一堆孩子,好好過完自己的人生。”


    厲沭司的大手握住了慕錦的小手,目光掃過慕錦的臉,然後移到奶奶的臉上,用力的點了點頭,“奶奶,我會的。”


    慕錦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的力量,不忍心讓老人難過,也對著奶奶點點頭,“我也會的。”


    厲奶奶的神情忽然鬆弛下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眼裏含著笑,“真好……”


    話音未落,她倏地一下閉上了眼睛。


    床頭上的監測儀器響起了,心率表和血壓表的值,變成了一條直線。


    兩個人的臉色大變,慕錦把手拽出來,用力按了下床頭上的按鈴。


    厲沭司撲到奶奶的跟前,拉起奶奶的手,搖了幾下,“奶奶——”


    一直站在病房外的厲夫人,聽到了聲音,闖了進來。


    掃了一眼響個不停的檢測儀器,她的心猛地一下揪緊了。


    醫生和護士迅速跑進了病房,把厲奶奶送進了急救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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