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中,顧遠霜望著對麵的林晗雪,就見她仍是一襲黑色旗袍,頭發全部挽在腦後,盤成了一個低低的發髻,她不施粉黛,周身上下也無什麽首飾,整個人隻素淨的不得了,可她的臉龐卻仍是瑩潤如玉,她的肌膚素白而柔軟,眼瞳溫婉而清澈,即便裝束的老氣,卻依舊不曾折損她的美貌。


    “嫂子。”顧遠霜有些不忍,隻輕喚出聲。


    “怎麽了?”林晗雪向著顧遠霜看去,她的手裏端著一碗米粉,隻細心地喂著兒子,孩子如今已經有六個多月,可以添加輔食,吃一些蛋黃和米糊了。


    這幾個月來,顧遠霜親眼瞧著林晗雪的心思全都放在兩個孩子身上,仿佛如今的她隻是為這兩個年幼的孩子活著一般,她仍是溫柔的,也仍是美貌的,可她幾乎從不出門,除了照顧孩子,她更多的時候是待在臥室裏,看著丈夫的照片出神。


    “嫂子,你還年輕,你今年才二十四歲,你還有大好的年華,你要為自己的以後考慮。”顧遠霜瞧著林晗雪紅顏如花,心中隻生出不忍之意,她向著林晗雪坐近了些,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和她開口道。


    聽著小姑的話,林晗雪微微笑了,隻為孩子將唇角的米漬拭去。


    “嫂子,我在和你說真的,你還年輕,你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守下去,”顧遠霜說著,眼眶便是慢慢紅了,“如果哥哥在天有靈,他也一定會希望你能改嫁的。”


    “小霜,你哥哥才不會呢,”林晗雪提起丈夫,眼眸中便是浮起柔軟的笑意,“他呀,最是小心眼,我要是改嫁,隻怕他在天上都要氣死了。”


    聞言,顧遠霜險些落下淚來,她忍著淚水,隻和林晗雪說道:“嫂子,我不想看著你這麽過下去,我不忍心看你這麽辛苦。”


    “小霜,”林晗雪握住小姑的手,和她溫聲道:“這世間的情愛,你哥哥全都給過我了,我一點也不苦。”


    “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不是隻有哥哥一個……”顧遠霜還想再勸。


    林晗雪卻是搖了搖頭,她的眸中有水光閃過,隻輕聲和顧遠霜說道:“在我心裏,沒有人能好的過你哥哥,沒有人能比得上他。”


    顧遠霜聽了這話,淚水瞬間掉了下來,她撲在了林晗雪懷裏,想起哥哥,隻覺心酸的不得了,她不是不明白林晗雪的選擇,畢竟這世間的男兒,又有幾人能與哥哥相比?可一想到林晗雪還這般年輕,便要一輩子的守下去,她就難受的厲害。


    林晗雪輕輕拍著顧遠霜的後背,倒是反過來安慰她,一直過了許久,顧遠霜才慢慢止住哭泣,她看著林晗雪的眼眸,又是和她哽咽著說了句話來:“嫂子,你要願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大學讀書。”


    林晗雪拿起帕子,為顧遠霜拭去腮邊的淚水,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就那樣告訴她:“小霜,我哪兒也不會去,我就在這裏,好好地將兩個孩子帶大。”


    長崎。


    幸子穿著一身嫁衣,武田夫人與一眾女賓圍在她身後,看著鏡中的少女烏發如墨,唇紅齒白,武田夫人便是笑道:“幸子小姐這般的容貌,顧司令可真是好福氣。”


    幸子聞言,隻十分勉強的露出一絲笑意,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眸心卻是浮起了一絲哀傷。


    “幸子小姐,將軍大人和顧司令已是在前廳等候了,咱們現在快去吧。”其中一個女官恭聲開口,幸子聞言,隻點了點頭,讓侍女扶著自己站起身來,一步步的向著外麵走去。


    踏進前廳,幸子一眼便看見了顧遠霆,他的臉上並沒有絲毫喜色,他坐在父親身邊,待看見她進來後,他站起了身子,向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幸子忍住心底的酸楚,隻慢慢向著他走去。


    婚禮是以傳統的神前式來進行,幸子不記得自己與顧遠霆究竟喝了多少杯交杯酒,喝到後來,隻覺喉間滿是苦澀。


    迴到和室中,幸子屏退了侍女,因著喝酒的緣故,她的臉龐透著紅潮,她拉住顧遠霆的手,隻帶著他向著後室走去,她打開後室的門,與顧遠霜說了句:“父親忙著招待賓客,船就在碼頭,你趕緊走。”


    顧遠霆看向幸子的眼眸,與她道:“幸子,多謝你。”


    幸子眼含熱淚,隻搖了搖頭,將一早便備好的包裹遞到了顧遠霆手中,和他小聲道:“這裏有藥,有錢,有吃的,所有你可能用到的東西,我全都為你備下了。”


    顧遠霆聽著她的話,隻無聲的看了她片刻,待他轉身時,幸子卻是攥住了他的手。


    “遠霆君……”幸子滿眼的淚,隻淒聲祈求道:“請給我一個孩子,好嗎?求您。”


    說完這句話,幸子伸出胳膊環住了顧遠霆的腰,將臉龐埋在了他的懷裏。


    顧遠霆眸心微變,隻推開了她,低聲喊了句她的名字:“幸子。‘


    “為我留一點迴憶,也不行嗎?”幸子顫聲開口。


    “以後,會有值得的人來珍惜你。”顧遠霆的眼睛漆黑,隻望著幸子的眸子,和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話來,說完,他再不遲疑,轉身大步離開了後室。


    “遠霆君,遠霆君……”幸子追了出去,她知道,此時隻要她大聲喊人,便可以留住他,將他一輩子都拴在自己身邊,可她卻沒有這麽做,她隻是站在那裏,看著他越走越遠,眼淚卻是不由自主的落滿了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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