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府。


    周鬱芳母子如今住在了南苑。


    屋子裏,周鬱芳已是脫去了身上的縞素,穿了身淺米色地雙色梅花紋綢長袖旗袍,是十分名貴的料子,隨著她的走動,隱隱閃動著光澤,她的手腕上戴著一雙碧綠的翡翠手鐲,趁著肌膚越發白皙,一瞧便是極珍貴的,那是老太太賞給她的,除卻身上穿的,戴的,她的妝奩中還有許許多多說不清的好東西,都是她之前做夢也不曾想過的。


    周鬱芳眉眼間噙著淡淡的笑意,隻把玩著手上的寶石戒指,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見是顧少源走了進來,看見孩子,周鬱芳眼睛一亮,隻上前拉過孩子的手,與之道:“源兒,你來的正好,剛才江媽送來了好些好吃的,快來嚐嚐。”


    顧少源看了眼桌上的吃食,就見除了玫瑰酥,馬蹄糕,千層餅之類的中式點心之外,竟還有幾樣西式糕點, 每一樣都做的十分精致。


    見孩子不吃,周鬱芳扶住他的肩,輕聲問道:“怎麽,這些你都不喜歡嗎?你想吃什麽,告訴娘,娘去給你做。”


    顧少怨隻是搖頭,他看著周鬱芳的眼睛,終是問了句:“阿姨,我們什麽時候去找我娘?”


    聽著顧少源這句話,周鬱芳的眸心便是沉了下去,她向著桌上與四周一指,與孩子一字字的開口:“你看看這些吃的,用的,你再看看咱們身上穿的,我與你說過,以後你會繼承你父親的基業,到時候整個江南都是你的,數不清的財富和美人,那些全是你的,眼下顧世功和顧盛昌都死了,再也沒人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少源,今後我就是你的親生母親,我們兩相依為命,要在顧家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說什麽找你娘的話,你聽見沒有?”


    聽著周鬱芳的這番話,顧少源的眼淚瞬間湧上了眼眶,他用力掙脫著自己的手,和周鬱芳言道:“不,你不是我娘,我要找我娘!”


    “我答應你,等咱們在顧家站穩腳跟,我就會將接你娘接到金陵,”周鬱芳生怕孩子的掙紮會引來旁人,她一把摟住了顧少源的身子,和他道:“你娘苦了一輩子,你難道不想讓自己強大起來,去保護你娘?等今後你掌握了江南的軍政大權,你大可以將你娘寫進顧家的族譜,讓她堂堂正正的迴到顧家,再不用受人家的白眼,是不是?”


    聞言,顧少源的眼瞳動了動,他站住了身子,一顆心隻砰砰跳著,半晌都沒有吭聲。


    “孩子,我們母子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在顧家穩住我們的身份,你要讓你父親喜歡你。”周鬱芳殷殷囑咐。


    “可他不是我父親,他是我四叔……”


    “不,”周鬱芳臉色一變,頓時打斷了他的話,“從今天起,就算隻有咱們兩,你也要喊他父親,喊我娘


    ,你明白了嗎?”


    見周鬱芳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念起她方才的那些話,顧少源默了默,終是下定了決心,喊了她一聲:“娘。”


    “好孩子。”周鬱芳欣慰的笑了,看著顧少源酷似顧遠霆的眉宇,隻讓她心中一片柔軟,她抱住孩子的身子,與他輕聲呢喃道:“咱們的苦日子都過去了,今後在顧家,就是咱們娘兩的天下了,源兒,為了你娘,你一定要爭氣啊!”


    西林路官邸。


    “他是你的兒子,是嗎?”林晗雪看著顧遠霆的背影,和他輕聲吐出了一句話來。


    顧遠霆聞言,身子便是微微一震,他熄滅了手中的香煙,轉身向著妻子走去,看著林晗雪的眼睛,與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是。”


    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聽著他親口與自己承認,一顆心便是酸澀的厲害,她垂下目光,幾乎在下一秒,顧遠霆已是伸開胳膊,將她抱在了懷裏。


    林晗雪眸心淒然,隻和丈夫小聲開口:“有時候我在想,你當初也不曉得圓圓是你的女兒,可你卻能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眼下,你的兒子出現在我麵前,可對他,我卻做不到視如己出。”


    “沒有人讓你對他視如己出,”顧遠霆扶起她的肩,有些焦躁的說道:“我會把她們母子送到英國,你根本不會看見她們,你就當她們不曾出現過。”


    林晗雪心裏一怔,她看著丈夫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般,“真的?”


    “自然是真的,”顧遠霆握緊了她的手,念起兩人一路走來的種種不易,他心下微歎,和妻子低聲道:“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來傷害你,來打攪你和圓圓,你明白嗎?”


    “可他,是你的兒子啊。”林晗雪每逢想起,心裏仍是說不出的難受。


    顧遠霆默了默,才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話來:“不是你生的兒子,我根本不想要。”


    林晗雪聽著他這句話,心裏便是一顫,鼻尖卻是酸澀了起來,她掩下眸子,複又將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裏,和他輕聲說道:“可這樣,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


    “就算是自私,也是我自私,和你有什麽關係?”顧遠霆不以為意,隻抱緊了她的身子,和她溫聲道出了句:“你能原諒我,不因為這件事跟我鬧騰,我就心滿意足了。


    林晗雪聞言,心裏既有些難過,又有些柔軟,她的眸心澄如秋水,隻看著顧遠霆的眸子,問了句:“那若是我和你鬧騰了呢?”


    “那我就把你拴在床上,讓你沒力氣和我鬧騰了為止。”顧遠霆低聲一笑,摟緊了她的纖腰。


    林晗雪的臉紅了起來,忍不住啐了一口,小聲罵了句:“流氓。”


    當那一聲罵完,自己卻也是微微抿起了唇角,將身子埋在了他的胸膛。


    晚間。


    “哥,我要和你一起去五台山,我要去見爸爸。”顧遠霜衝到官邸,待看見顧遠霆從裏屋出來,開口便是這句話。


    “你去做什麽?”顧遠霆見妹妹如此,便是皺起了劍眉。


    “我要親口問他一件事。”顧遠霜的眼瞳中仿佛蘊著一束火光,與哥哥一字字的開口。


    顧遠霆心下了然,他上前兩步,看著妹妹的眼睛,和她說了句:“小霜,別把顧世功的鬼話放在心上,你是我妹妹,沒有任何人能改變這個事實。”


    “哥,帶我去見他,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爸爸了,你就讓我去吧。”顧遠霜說著,眼淚便是衝上了眼眶,近乎祈求的抓住了兄長的胳膊。


    顧遠霆還不曾出聲,就聽林晗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與他說了句:“遠霆,咱們就帶小霜一起去吧。”


    林晗雪說完,便是走到了丈夫身邊,顧遠霆環住她的腰,看著妹妹滿是殷切的眼眸,男人終是一個點頭,與顧遠霜言了句:“行了,迴去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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