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主位上坐著一個老者,下首則是立著一個約莫四十餘歲的男子,那男子臉上隱有憂慮之色,隻與那老者道:“眼下雖是將人送進了帥府,可顧遠霆卻不好糊弄,我隻怕被他查出來真相。”


    聞言,主位上的老者便是抽了一口煙鬥,緩聲道:“老七,咱們要沉得住氣,一切都已經料理了妥當,縱使他派了人去查證,也是無跡可尋。”


    聽著這話,顧世功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就見那老者扣了扣煙鬥裏的煙絲,繼續說道:“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膝下卻連個一兒半女也沒有,顧家這樣大的家業,日後莫非要落在別人手裏?少源那小子說到底也還是顧家的骨肉,咱們捉了他母親,不怕那小子不聽咱們的話,這以後,戰場上刀槍無眼,顧遠霆一旦有個三長兩短,等顧少源繼承了家業,到時候,在這顧家,以至於整個江南,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顧世功見老者這般說來,便是微微點了點頭,他在屋子裏踱著步子,低聲道;“倒也幸虧咱們留了一手,您老沒瞧見昨日,那個女人分明已經跟了萬毅光,老四卻還將她帶了迴來,說是和以前一樣,那個女人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咱們顧家的臉都要被他給丟盡了,他父親若還在,非要打死他這個逆子不可!”


    老者聞言隻是一笑,道:“他父親當年為了白姨娘,荒唐事也沒少做,這一對父子都是一個性子,話說迴來,咱們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讓顧遠霆認下這個孩子。”


    顧世功道:“依我看,有老太太在,認下這個孩子也還是早晚的事。”


    “不錯,”老者淡淡頷首,“老太太想抱重孫想瘋了頭,這下冒出一個這麽大的重孫,還不是想盡法子,要顧遠霆認下他?”


    大帥府。


    午後,圓圓在屋子裏騎著木馬,林晗雪則是陪在一旁出神,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一個丫鬟匆匆走進,與她笑道:“夫人,您快瞧瞧,是誰來了?”


    林晗雪聞言,便是疑惑的抬起眸子,就見那丫鬟側過身,露出了身後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雲珠?”林晗雪站起了身子,當下便喊出了來人的名字。


    “夫人!”雲珠眼眶含淚,隻撲到了林晗雪麵前,一句話還不曾開口,聲音便是哽咽起來。


    “這些年,你還好嗎?”林晗雪的眼睛中也是閃起了淚花,唇角則是噙著溫柔的笑意,她握住雲珠的手,見雲珠比起三年前要更圓潤了些,穿著打扮也更為精致,頭發也是綰了起來,顯是已經嫁了人了,若不是從前朝夕相處,倒要讓林晗雪不敢認了。


    “都好,夫人,”雲珠的眼角噙著淚水,隻連忙和林晗雪道:“就在前年,大帥給了我宅子和鋪子,算是給我的嫁妝,夫人,大帥是念著我跟過您,伺候了您一場,他一點也沒委屈我,把我嫁給了他手下的軍官,您瞧瞧,我現在也成少奶奶了,我在家還有丫鬟伺候我呢。”


    見雲珠有了好歸宿,林晗雪心裏隻覺說不出的欣慰,“這就好,雲珠,在臥龍江的時候,我將你丟下,你怨我了沒有?”


    “夫人,我怎麽會怨您,”雲珠落下了淚來:“我一直都盼著您還活著,眼下總算瞧見了您,我高興都來不及!”


    語畢,雲珠又道;“我丈夫現在正駐紮在開遠,我一個人在家本就無事,夫人,就像以前一樣,您讓我來伺候您。”


    “你現在也是少奶奶了,我哪還敢讓你伺候?”林晗雪為她拭去了淚水,和她輕聲笑了。


    “夫人,您可別取笑我了,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是您身邊的雲珠啊。”雲珠聲音誠懇,看著林晗雪的目光中滿是期冀之色。


    聽著雲珠的話,林晗雪心中一軟,隻和她道:“雲珠,謝謝你。”


    “夫人,這三年,您過得好嗎?我聽他們說您嫁給了萬幫主,我不敢相信,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雲珠心裏藏不住話,隻與林晗雪一道在沙發上坐下,開口便是問道。


    “這些說來話長,都過去了。”林晗雪拍了拍她的手,和她溫聲道。


    “那您以後會留在大帥身邊了是不是?您不迴江北了,對嗎?”雲珠十分緊張的看著林晗雪。


    林晗雪點了點頭,“是的,我不會再迴江北了。”


    雲珠立馬鬆了口氣,握緊了林晗雪的手:“是呀夫人,您好容易迴來了,您千萬不要再離開大帥了,您不知道您離開的這三年,他有多可憐。”


    聽著雲珠的話,林晗雪心裏一怔,雲珠頓覺失言,隻繼續說道:“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說,他是大帥,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他一個眼神,都能把府裏的人嚇得半死,可是您不在,他就是可憐啊,自從您離開後,我就再沒見他笑過。”


    林晗雪聞言,心裏隻覺酸酸澀澀的,她不曾說話,就見一旁的孩子從木馬上滑了下來,跑到了她身邊,扭股糖似的往她的懷裏鑽。


    林晗雪抱起了女兒,雲珠看見孩子,當下便是一怔,喚了句:“這是……圓圓小姐?”


    林晗雪與她點了點頭。


    “夫人,這孩子是……”雲珠眸心蘊著幾分疑惑,問道。


    “圓圓,快喊雲姨。”林晗雪微笑著與孩子開口。


    “雲姨。”孩子脆生生的言道。


    見林晗雪不想多說,雲珠便不曾追問,隻連忙應了一句,看著孩子雪白粉嫩的臉蛋,由衷的說了句:“這孩子長得真像您。”


    顧遠霆迴來時,天色已近黃昏。


    男人剛踏進東苑,就見走廊的扶手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她穿著西式的紗裙,頭上梳著辮子,腰間係著長長的蝴蝶結,一雙小腿隻在那裏晃來晃去,漂亮的跟從畫裏摘下來似的。


    看見顧遠霆,孩子的眼睛一亮,當下便從扶手上爬了下來,跑到了顧遠霆身邊。


    “在這幹什麽,你媽媽呢?”顧遠霆蹲下身子,和孩子言道。


    “媽媽說,她要帶我去廣州。”孩子靠近了顧遠霆的耳朵,和他吐出了一句話來。


    顧遠霆聞言,便是蹙了蹙眉,道:“她什麽時候說的?”


    “她和常嬤嬤說話的時候我偷聽見的,她們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醒著呢。”孩子說著,黑漆漆的眼睛中隻透出了兩分小小的得意之色。


    “她還說了什麽?”顧遠霆問道。


    “她說她不想迴江北,但也不能留在江南,所以隻好帶我走。”圓圓看著麵前的男子,和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悄悄來告訴你,你去找我們。”


    顧遠霆黑眸雪亮,與孩子道了句:“以後不管你媽說了什麽,都要跑來告訴我,知道嗎?”


    “可我有個條件。”見圓圓跟個小大人似的,顧遠霆忍俊不禁,問了句:“你才多大,敢和我談條件?”


    語畢,男人挑了挑眉,又是道了句:“說來聽聽。”


    “你以後不能對我發脾氣。”圓圓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我不會再對你發脾氣。”顧遠霆點了點頭。


    “拉鉤。”孩子伸出了小指頭。


    “拉鉤。”顧遠霆勾住了孩子的小指。


    看著孩子的笑臉,顧遠霆隻覺縱有一腔煩心事,在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般,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這孩子明明不是他的女兒,可卻讓他無限喜愛,索性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在孩子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親。


    “哎呀,你的胡子紮到我了。”圓圓當下不樂意了,隻發起了小姐脾氣,在顧遠霆懷裏用力瞪著小腿,一臉的嫌棄。


    “你這副脾氣,倒真像是我顧遠霆的閨女。”顧遠霆捏了捏孩子的臉頰,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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