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下不來的貨。

    “真是發大了。做餐館居然這麽賺錢,我們家怎麽還那麽窮?”許諾碎碎念,在那茶幾上好一陣摸。

    屋裏空空沒人,許諾喊了幾聲歐陽烈,也沒人應,她便去浴室想洗把臉。

    花玻璃門一拉開,入眼就是一個隻圍著一條白色浴巾的裸男背影,深麥色的肌膚,肩膀寬闊,肌肉結實有力。

    許諾啊地驚叫一聲,趕緊退出去。歐陽烈追過來,攔下她要關上的門,要笑不笑道:“叫什麽呢?被看的可是我!”

    許諾和他再親近,也是女生,不敢看他還掛著水珠的結實胸膛,眼神四處亂瞟。

    歐陽烈給她這樣逗樂了,笑著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迴到浴室,出來時已經換了家居衣服。

    許諾看他,那張英俊的麵孔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理智。身材比以前還要高大矯健了一些,身上的衣服樣式簡單,卻也素雅清爽,完全不是以往的風格。

    許諾恍惚中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真是脫胎換骨了。

    “哇!英國真的這麽神奇?”

    歐陽烈笑著丟了一罐汽水給她,“怎麽,認不出我了?”

    許諾老實說:“若是走街上,我還真不敢貿然認了。對了,你的傷怎麽樣了?”

    歐陽烈當年是因為車禍重傷,才出的國。

    歐陽烈摸了摸胸口,說:“斷的肋骨有時候會疼,其他都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場車禍許諾並不在場,一切消息都是聽說來的。青毛告訴她,歐陽烈的車子開到岔路口,一輛卡車突然倒車,歐陽烈的車頭就鑽到了那輛大卡車下。幸好歐陽烈反應快,及時刹車,後麵跟上來的兄弟又立刻搶救,他才保住了小命。但是他送到醫院去的時候,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全身多處骨折,大出血。歐陽媽媽當場就暈倒了,也給送去搶救。

    許諾那時是在歐陽烈醒後才知道的消息,青毛吞吞吐吐地說:“烈哥昏迷前說了,不要告訴你。”

    許諾跑去醫院,看到歐陽烈包紮得像一個木乃伊,兩眼腫成一條縫,昏迷不醒。她像小狗一樣守了他一個禮拜,直到他出了重症監護室。人前還好,迴了家抱著枕頭哭成一個淚人,這事歐陽烈也不知道。

    歐陽烈問:“這兩年還好嗎?”

    許諾說:“不是都有通郵件嗎?”

    “想聽你親口說說

    。”

    “也沒什麽特別的。”許諾說,“剛進大學的時候有點不適應,我人呆,沒辦法。現在都好了。家裏人也都好,外公的血壓有點高,吃了你寄來的藥,似乎好多了。還要謝謝你了。”

    歐陽烈笑著看她,“似乎長高了,也比以前漂亮。”

    “你跟著英國人學會說恭維話了。”

    “才不會浪費馬屁在你身上。”歐陽烈笑意更深。

    眼前的女孩子比兩年前要高了一些,瘦了一些,臉上也不再是那麽一團稚氣。大大的眼睛還是那麽清亮,帶著憨厚和純真,就像一汪泉水一樣。歐陽烈想,她就像是一個小饅頭,一點一點地發酵,你還真不知道她將來會長成什麽模樣。

    許諾問:“我聽說你家老頭已經調迴上頭了,你怎麽還留在這破地方?”

    歐陽烈打開冰啤酒,喝了一口,“老頭做官,當然要往中央走。我混江湖,還是小地方自在。”

    歐陽烈的爺爺是老革命,他家三代都是老來子,又都是單傳,寶貝得和什麽似的。他爺爺活著的時候,一家人在北京唿風喚雨,想必也是做過不少惡事,得罪了不少要人。所以老太爺一死,他爹就給連著貶,一路貶到許諾他們這個小縣城來做官。

    許諾高二的時候,歐陽老爹就通了關係,從縣裏迴到了市裏。許諾讀大一的時候,他老人家又迴到了省裏,這速度不可謂不快啊。歐陽烈是個江湖浪子形象,卻表示自己像賈寶玉同誌一樣厭惡官場,不屑與他爹為伍。於是他開餐館開酒吧,做個生意人,一個很有水分的生意人啦。

    許諾那些年更著歐陽烈到處跑,不過她本來就是一個孩子,歐陽烈從來不讓她沾上不該沾的事。許諾也聰明得從來不過問,即使聽到了什麽,轉頭也立刻忘掉。

    這也是歐陽烈最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歐陽烈進屋拿了一個不小的方盒子遞給許諾,說:“我陪我媽去歐洲旅遊,在奧地利買的。導遊說這玩意兒好,適合姑娘戴。你看看吧。”

    許諾打開看。神喲,藍紫色水晶耳環項鏈手鏈一全套,每道光芒都組成一個“貴”字。許諾受邱小曼多年熏陶,也是認得施洛華士奇那幾個英文字母的,這下下巴都要掉下來。

    她捧在手裏,滿臉歡喜,“這個漂亮,小曼一定會喜歡的!”

    歐陽烈嗆到,“你說什麽呢?這給你的!”

    “給我的?”許諾叫,“你沒事吧?”

    歐陽烈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你腦子才有問題呢。你是女人嗎?男人送首飾,你給我擺什麽表情呢!欠揍!”語氣倒是很輕柔的。

    許諾捧著華麗的水晶咋舌,“又不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生日,幹嗎突然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歐陽烈笑,“這還隻是水晶的呢。要是鑽石……”

    “要是鑽石,我倒是要了。”許諾很得意,“然後趕緊轉手賣了,拿那錢再買點鑽石。要知道那玩意可是挖一顆就少一顆的,年年漲,炒它可比炒股安穩多了。”

    “胡說什麽呢!”歐陽烈揉她的腦袋。他比許諾高出許多,對她總像老鷹對小雞似的,“我的東西你都給我收好了!”

    十

    許諾還是不解:“幹嗎不送給小曼,她才適合這些東西啊。”

    歐陽烈點了根煙,問:“她最近怎麽樣?”

    “老樣子啊。”許諾說。

    歐陽烈恩了一聲,又問:“那個小白臉呢?”

    許諾不高興,“浩歌才不小白臉!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麽五大三粗的!”

    “聽你這口氣,還暗戀人家呢?”

    許諾紅著臉,“沒有的事,我早死心了!我現在隻想把書讀好!”

    歐陽烈說:“這麽年輕,沒有壓力,不戀愛,太可惜了。”

    許諾反問他:“你呢?有對象了嗎?”

    歐陽烈搖頭,“都看不上。”

    “你在國外這些年,竟然為我守身如玉?”

    歐陽烈十分配合,“是啊,曾經滄海難為水。”

    許諾嚇一跳。歐陽烈沒了一身痞起已經夠叫她不習慣,現在居然出口成詩,簡直像一個驚雷砸到她的頭上。她這才明白青毛話裏的意思,歐陽烈真的變了。

    “被嚇成這樣?”歐陽烈覺得有趣極了,大笑不止,“以前的和現在的我,你喜歡哪個?”

    許諾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以前你會用摩托車帶我到處跑。”

    “現在無非摩托車換汽車了而已。”

    許諾便嫣然一笑,“那就好。”

    歐陽烈笑,“你這丫頭,還是那麽實在,我怎麽放心你?”

    “放心我什麽?”

    放心把你交給那些莽撞的男孩子。歐陽烈沒說出口。

    許諾想了起來,說:“烈哥,小

    曼聽說你迴來了,想見見你。”

    “是嗎?”邱小曼和歐陽烈關係比較曖昧,兩人平時沒什麽來往,不過小曼若有什麽請求,歐陽烈都會幫忙。賣許諾的麵子也好,憐香惜玉也罷,總之大家都把小曼當做他歐陽烈罩著的人。

    “小曼大專最後一個學期,想來你的酒店實習。”

    “她在哪裏讀書來著?”

    “就在市裏。”許諾報了一個校名,“怪可惜的,高考差了五分,又沒條件複讀了,隻好去讀了一個酒店管理。”

    “她家還是那老樣子?她爸還是老打她?”

    許諾提起這事就來氣,“她高考一完就搬到我家住,上大學後就沒再迴過家。她爸倒還是老樣子,天天喝酒。小曼現在在鎮裏茶館打工,住宿舍的。烈哥,你安排她來你的酒店做事,至少條件比茶館好多了。”

    歐陽烈低頭抽煙,“怎麽讀了這麽一個專業?”

    許諾苦笑,“她哪裏有那麽多選擇?”

    歐陽烈看著她的神情,“我安排一下吧。”

    許諾歡唿起來,跳過去摟住歐陽烈的脖子。

    歐陽烈接住她,手裏沉沉的,笑道:“真是泰山壓頂了!”

    許諾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看是熟悉的號碼,趕緊接了過來。

    “浩歌?啊對不起!我在烈哥這……恩……啊你都找過來了?好的我這就下來!”她掛了電話,“浩歌來接我。我先走了。”

    歐陽烈又點了根煙,冷哼一聲。

    許諾穿鞋,“你也少抽點,酒也少喝點。花錢損健康,腦子被驢踢過了?”

    許諾帶上門走了。歐陽烈對著空氣幹笑,卻是把煙擰滅在了煙灰缸裏。

    “這個驢脾氣。”他開門追過去,“等著,我送你下去。”

    等兩人下了樓,秦浩歌也趕來了。車還沒停穩,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摟著許諾的肩從大樓裏走了出來。那個男人又拉著她的手不放,塞給她什麽東西,話說個不停。

    秦浩歌臉色一沉,拉開車門下了車,高聲喊:“諾諾!”

    那兩人都望了過來,男人的目光十分冰冷。許諾倒是一笑,同歐陽烈揮揮手,往秦浩歌這裏走來。

    歐陽烈忽然一把拉住許諾,說:“最近要突擊檢查衛生,叫你們家注意一點。”

    許諾點點頭,“我記下了。迴頭聯係。”說完頭也不迴地

    朝秦浩歌跑去。

    歐陽烈看到那個秦浩歌趕緊拉著許諾上了那輛小破車。許諾衝他揮手,車很快就開走了。

    他冷哼一聲,轉頭迴了樓裏。

    迴去路上,秦浩歌臉色一直都不大好。許諾意識到他是真的生氣了,也忐忑不安起來。她又沒膽量和他說話,隻好悶著。

    車開出去一個多小時,秦浩歌才低沉地開口:“你跑他哪裏去幹什麽?”

    許諾委趕緊老實交代,“我和他是老交情了,竄門也是人之常情……”

    “你知不知道他背景有多複雜?”

    許諾申辯,“我又沒參與進去!”

    “沒參與就沒關係了嗎?”秦浩歌盯著她,訓斥道,“諾諾,長點腦子!歐陽他爹手腳不幹淨,他自己起家也不清白。如果有個萬一,你拿什麽自保?你也要想想阿姨,想想外婆,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如果你受到傷害,我會很心疼的,你知道嗎?”

    許諾覺得胸膛裏脹得慌,滿滿地充斥著什麽,讓她無法唿吸。

    秦浩歌看著她越來越低的頭,漆黑的頭發,白皙的脖子,睫毛一扇一扇,可恨卻也可憐。他忽然很想在她圓圓的臉上捏一把,把這丫頭捏清醒了,讓她離那個男人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相見。

    到了家,兩人默默下了車。這時正是下午三點,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開了一個小時的沒有空調的車,兩人都麵無人色。一大杯烏梅汁灌下肚子,這才稍微恢複了一點活力。

    許諾張望:“小林子呢?”

    夥計甲說:“在屋後麵摘蔥吧?”

    許諾譏笑:“他分得清蔥和蒜嗎?”趕緊跑過去。

    後院的小菜園被一道柵欄圍了起來,柵欄上爬滿了青藤,許多還攀到了樹上。許諾透過不怎麽稀疏的葉子,看到那頭有人影。

    她正要開口叫,那邊傳來熟悉的笑聲:“是嗎?那後來怎麽樣了?”

    小曼?

    林天行的聲音跟著響起:“後來隻好把車送去修理廠了,還被我媽數落了一番。”

    “你呀!把那麽好的車都給撞了,你幹爹也不心疼?”

    “我幹爹說了,人比車重要。”

    小曼的笑聲就像銀鈴一樣動聽,“你幹爹真豁達!你也真好運!”

    “那是,差一點就毀容了。”林天行話裏帶著欣慰。

    “是啊。”小曼

    柔軟地幾乎可以滴出水的聲音,“這麽帥的一張臉,劃花了多可惜……”

    許諾睜大眼。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來不及思考,放開嗓子大聲喊:“小林子,你在哪裏啊?”

    菜園裏立刻沒了聲音。

    秦浩歌走過來,說:“阿姨叫你去廚房呢。”

    林天行從青藤那側一下鑽了出來,“我在這裏!什麽事啊?”

    他神情自然,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如果他不是天生的演員,那就是天生大腦裏少根筋。

    許諾沒敢看秦浩歌,問林天行:“你摘的蔥呢?廚房要用。”

    “這裏呢,夠不夠?”

    “夠了!”許諾看也沒看,拉著他就往裏走,“趕快送去廚房吧,別耽擱了師傅做菜。”

    等到從廚房出來,抬頭就看到邱小曼和秦浩歌坐在廳堂裏聊天。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一切很正常。

    “好呀,你們兩個!”邱小曼指著許諾,“跑去城裏玩也不叫上我。說,對我有意見不是?”

    許諾看秦浩歌神色如常,滿肚子疑惑趕緊收了起來。她笑道:“冷落誰也不敢冷落你呀!我們看老師去了,你又不熟,去了也會嫌無聊。”

    秦浩歌留下她們去和外公說話。邱小曼悄悄問許諾:“你去見了歐陽烈了?”

    “唔……”許諾模擬兩可地應了一聲。

    “都說了什麽?”邱小曼激動。

    “問了問彼此的近況,也沒什麽。你的事我和他說了,他說會安排的。”

    邱小曼笑容嬌媚,“還是他夠意思!他還是那老樣子,裝著對我沒興趣,是嗎?”

    “就那樣吧。”許諾低頭一個勁擦桌子,“他兩年多沒迴來,大家的情況都問了一下。”

    “就該這樣!”邱小曼仰著下巴,“讓浩歌知道,我邱小曼雖然跟了他,可是照樣多的是人追。得給他一點壓迫感。”

    許諾訕笑。

    邱小曼低頭,看到許諾口袋裏那個藍色盒子。她眼睛一亮,主動抽了出來。

    “天!”邱小曼低聲驚唿,“施洛華士奇的水晶!還是我看中的這款!”

    許諾愣住。

    邱小曼激動得臉都紅了,“他,他,他怎麽知道我喜歡這款?你同他說的嗎?”

    “啊?”許諾呆呆地。

    邱小曼把盒子捧著貼在心口

    ,“樂死我了!諾諾你太可愛了!歐陽烈真夠意思!我想要這套首飾想了好久了。以前叫浩歌給我買,他還說我亂花錢!”

    許諾勉強笑,“可是這的確很貴啊。”

    邱小曼又把盒子打開來看,愛不釋手,“我當然知道浩歌沒那個錢了。歐陽烈可真夠大方的。諾諾,迴頭你見了他,可別忘了代我說聲謝謝!”

    許諾神情一時很複雜,“小曼,這其實……”

    “別這個那個的。”邱小曼衝她擠眼睛,“不過是套首飾而已。我又不和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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