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董虎帶著千餘騎向西縱馬狂奔,董卓帶著三萬旗幟招展大軍向東,叔侄兩人之間的微妙係帶沒了,自此相逢也是陌路……


    自長安一路向西,一直到陳倉都是平坦道路,直至進入渭水道後,道路才開始崎嶇難行。


    董虎在雒陽設立六部長使衙門,就已經表明了他要舍下朝廷單幹,在長安城外為董瑁送行時,當著無數人怒吼大秦帝國戰歌“無衣”時,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了心跡。


    他無所謂了,在董瑁意外身死後,他就無所謂了,再見董卓,頂多與路人那般,見麵點點頭,不主動敵對,也不親近,如同對待一個路人。


    千騎向西,烏丸女人“紅娘”跟著算不得什麽,董瑁病逝前將她托付給了他,董虎沒有太大感覺,在涼州,這種事情並不稀奇,軍中也多有這種事情發生,但人群卻多了一個意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崔鈞崔州平。


    博陵崔家,後世五門七望家族,麵對這樣的家族,董虎著實不想沾染,心下不知道崔烈是想找一個靠山,還是單純的想讓董卓忌憚而保存崔家,或是耍弄一些陰謀詭計什麽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世家豪門的心思太多了,是不可能真的效忠誰的,隻是他真的很喜歡崔鈞的性子。


    千餘騎一路未停,在陳倉見到了徐晃時,這才暫停下腳步……


    徐晃擔憂道:“幾日前三夫人送來消息,將士們才知道大公子出了意外……”


    “以主公之智,就算末將不說,主公心下也若明鏡,末將隻希望主公能以天下百姓為重。”


    徐晃低頭說著數日前三丫送信,聽著他話語裏的擔憂,董虎心生感慨,輕拍了下徐晃肩頭,默默抱著骨灰走在泥土小路上……


    “咱分的輕重,還是說說你的事情吧,漢中郡可還安穩?”


    董虎知道無數人擔憂,心下卻不願意他人插手自己的情感。見他如此,徐晃也隻能按下心中擔憂,將話題牽扯到漢中的事情來。


    “張魯殺張修的事情傳入廣漢郡、巴郡後,不少五鬥米教眾極為惱怒,聽說他還差點死在了廣漢郡,有人說是劉焉派人動的手,也有人說是巴西袁約派的人,消息真偽且不可知,但那張魯隨後跑去了巴郡,而且巴郡現在也挺亂的,板楯蠻‘羅樸督鄂度夕龔’七姓,以及巴西‘陳範閻趙’四姓都在亂打,或是為張修被殺而報仇的,或是被張魯蠱惑,而且劉焉也插手了巴郡的混亂……反正挺亂的,巴郡暫時很難覬覦攻打漢中郡。”


    董虎默默點頭,在五鬥米教中,張修才是正宗,在漢中、巴郡都有很深的影響力,是與太平道同一級別的教派。


    張魯殺張修,若外人不得而知還罷,若被人四處散播,巴郡板楯蠻肯定率先不滿,亂是肯定的,若益州牧劉焉再橫插一腳,那就更亂了。


    劉焉在成為益州牧時,正值板楯蠻造反之時,也因此,他在南陽郡停留了數月,直至板楯蠻造反平息了下來,他才入川赴任的。換了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本能的對愛鬧騰的板楯蠻忌憚,想要打壓、收服板楯蠻也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巴郡就緊挨著蜀郡,劉焉又如何允許身邊始終趴著個雷?


    張魯若不跑去巴郡,或許不會觸發板楯蠻、漢人豪強家族的亂鬥,而一旦亂鬥,也就給了劉焉介入的機會,一個削弱巴郡板楯蠻實力的機會。


    董虎就知道,巴郡不亂還罷,一旦動亂就不會很快平靜下來,就算想平靜,老狐狸劉焉也一定會讓巴郡持續動蕩。


    徐晃說道:“巴郡現今挺亂的,對咱們卻有不少好處,一些板楯蠻人為了躲避災禍而逃入漢中郡,還有一些關中百姓偷偷逃入的,現在漢中郡九城差不多有十萬人。”


    董虎對漢中郡的現狀還算滿意,笑道:“還算不錯,但你要記著,但凡平原穀地的田地,那就要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除去軍中需要的屯田外,餘者則以漢民為主,其次才是板楯蠻,但若是百姓在山上墾田,無論漢民、板楯蠻皆任由開墾,誰開墾的就是誰的,頭三年一律免其賦稅,之後則以五十稅一為準。”


    “薄賦養民是其一,文教、律法規矩亦是其一,咱仁德待民,寬待的是遵紀守法的百姓,而不是寬待違法亂紀之人。”


    徐晃鄭重抱拳。


    “諾!”


    見他一臉嚴肅,董虎不由笑了。


    “沒必要這麽嚴肅,你心下有底就行。韓遂、馬騰現今如何?不會是在白水關、葭萌關吧?”


    徐晃說道:“正如主公所說,馬騰成了白水關都尉,而韓遂則成了廣漢郡北部都尉,督葭萌關,但劉焉好像並不相信他們,廣漢郡太守則是其子劉璋……”


    “劉璋?”


    董虎一陣愕然,又一陣無語,很有種被雷到的感覺,下一刻又一陣搖頭。


    “劉璋雖有仁德卻懦弱無謀,絕對不是老狐狸韓遂的對手,若身邊無持重大將、精明屬吏,若久居於廣漢郡,必死於韓遂老兒之手!”


    董虎又皺眉道:“劉焉絕非尋常人可比,他不可能看不到韓遂、馬騰的危險,當不會真的如此愚蠢的將一個懦弱兒子放在廣漢郡的,那個劉璋應當不會久留廣漢郡,前往廣漢郡當是鍍金積攢資曆。”


    徐晃眼中露出怪異,很不解眼前主公為何知道劉璋“懦弱無謀”的,但他還是鄭重點頭。


    “正如主公所說,那劉璋恐怕不會久留在廣漢郡,卻也能看出劉焉實則不信任韓遂、馬騰。”


    董虎不屑一笑。


    “隻要不是趕著找死,那都不可能信任韓遂、馬騰!誰信他們誰死!但那韓遂確實不容小覷,很容易獲得他人的信任,你萬萬不可疏忽大意!”


    “諾!”


    徐晃不敢輕視董虎的警告,兩人站在高坡上,說著漢中郡的事情,又談論起益州、關中諸多雜事,兩人在陳倉外談論了足有兩個時辰,直至董虎再次跳上戰馬遠去……


    “天下真的要亂了……”


    徐晃輕聲歎息,他知道,當董家叔侄分家的那一刻,天下就真的進入了諸侯爭霸,大漢朝的滅亡就已經不可逆轉。


    心下雖然不願意大漢朝就此成為曆史,徐晃卻無可奈何,一個人造反,可以武力剿滅,一群人造反,而且還都不是明目張膽的造反,全都是為了大漢朝、天下黎民什麽的清君側。


    宦官當道,韓遂、邊章等人要清君側。


    董卓是權臣,各郡國太守不滿意,要清君側。


    若權臣換成了大將軍何進、太傅袁隗、袁紹、曹操,董卓董虎叔侄難道就不能清君側?


    清君側是萬能借口,誰不滿都可以清君側,都可以出兵攻打帝都,大漢朝已經無力迴天……


    董虎對徐晃極為信任,沒有前去漢中郡視察,而是帶著千騎徑直奔向渭水道。


    渭水道不是進入涼州唯一的通道,走隴山道,或向北繞過隴山也一樣可以,若不嫌麻煩,自陳倉進入漢中,自漢中進入武都郡,同樣可以,可卻少有人這麽走的,沒有別的原因,蓋因渭水道是進入涼州最近、最直接道路。


    涼州牧蔡邕、副州牧閻忠、涼州將軍董小乙像是早有準備,當董虎帶著千騎來到上邽(天水市)時,涼州牧府、將軍府幾乎全部出城十裏迎接。


    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可看到他懷裏的甕壇,所有人都露出莫名歎息。


    “玉圭者,君子之性……玉圭不負其名,就是可惜了……”


    蔡邕惋惜,眾人低聲歎息,氣氛顯得沉重、壓抑……


    “唉……”


    蔡邕重重拍了董虎肩背數下。


    “人總有生死別離,你是領兵將領,當看開些才是。”


    “……嗯。”


    閻忠上前,伸手要抱走董虎懷抱了一路的甕壇。


    “玉圭與你情同兄弟,他若看到你這種狀態,恐怕也是要訓斥你幾句的。”


    閻忠手掌依然伸著,董虎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放到了他手裏,這一放,仿佛永久失去了什麽,心下又莫名的輕鬆……


    “走吧,有什麽話語迴城再說吧。”


    蔡邕開口,董虎沒有開口反對,強忍著不去看向閻忠抱著的甕壇,一手攙扶著蔡邕手臂,與他簡單說了些中原大戰的經過,起初時老人還無異樣,但當聽到張遼、龐德大肆抓捕陳留郡百姓時,老人本能的就要訓斥,直至解釋了後,這才輕聲歎息。


    董虎知道他是陳留人,內心是不願意家鄉成為戰場的,但陳留郡太守張邈造反了,那就由不得他人願意不願意。


    隨意介紹了下中原大戰的經過,又稍微解釋了下因何舍棄四郡的事情……


    “四郡人丁超過五百萬,堪比任何一個富裕州部人丁,隻是四郡太散,又處於交戰方前沿,咱的根基又不穩,無法將有限兵力四散分開,所以,看似四郡土地肥沃、人丁較多,咱卻不能吞下,袁紹、袁術、曹操等人可以接受現在的局麵,卻難以接受咱們吞下四郡。”


    董小乙皺眉插嘴道:“依照大兄所說,他們不接受,咱們就幹掉他們,其餘的郡國暫且不管,咱們吞下了四郡,與雒陽連接在一起豈不是更好一些?”


    董虎反手敲了下董小乙胸口,笑道:“根基不穩,其興也勃,其敗也速,咱們涼並之人一直都是大漢朝的邊緣人,如同你是家財萬貫的富戶,能否接受一個乞兒突然拾到一大塊金子而暴富?”


    “肯定接受不了,如何能讓人改變偏見,如何讓世人認可並接受咱們?那就需要證明咱們確實是千金之子,有資格擁有大塊金子的資格。”


    “而這需要一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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