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


    “賜相國劍履上殿,讚拜不名——”


    剛剛進入崇德殿的一幹大臣齊齊迴頭,可不正見到黑著張老臉的董卓和一大波披甲將領?


    “相國覲見——”


    ……


    董卓手按著大砍刀大踏步走上大殿,無論心下如何作想,大臣們也都齊齊彎身致敬,直至董卓走上高台,坐在特設的位子後,他人才直起身體,而董旻、牛輔、董璜等人齊齊站在左側。


    “今天可有事要奏?”


    董卓也不搭理劉協,直接開口詢問,下麵的大臣一個個低頭相視……


    “老臣有事要奏!”


    司徒王允走出,董卓的雙眼不由微眯了下,最近一段時間裏全都是壞消息,河內郡太守王匡親領五千兵馬與徐榮對峙,逃跑了的曹操領五千兵馬跑到陳留,即便董卓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陳留郡太守張邈老兒是要與他幹仗了,這些還都算不得什麽,關鍵是袁紹那小子,不僅自命車騎將軍,還給曹操封了個“奮武將軍”名號,可是把他氣了個半死,也愈發確信董虎的話語。


    “哼!”


    一見王允走了出來,董卓本能的就是冷哼不悅,以為王允又要阻止遷都,或是為那些富戶喊冤什麽的。


    “王司徒,你是不是又要為那些反賊喊冤啊?”


    董卓按刀站起,王允忙向有些不安的劉協行了一禮,這才向董卓抱拳。


    “相國想差了,王某……王某今日要彈劾征西將軍僭越之罪。”


    “嗯?”


    董卓愣了下,本以為王允老兒又要找自己麻煩,一聽是這老小子要尋虎娃的麻煩,頓時來了興趣。


    “虎娃?”


    “虎娃那小子又做了什麽渾事?”


    “……”


    一眾涼州將領全都無語,但王允今日沒彈劾他們任何一人,反而彈劾跑到河東郡了的董虎,全麵麵相覷,一個個的也不開口,全都看向抱拳的王允……


    “迴相國,征西將軍不僅在河東郡肆意抓捕富戶,侵奪百姓民田,更是無朝廷旨意擅自私令解瀆亭侯暫代河東郡太守一職。”


    董卓眨了眨眼,又一拍肚皮,他還當王允要彈劾渾小子什麽事情呢,一聽是這件屁事,頓時就失去了興致。


    “咱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事情……”


    說著,董卓走下台階來到王允身前,又莫名的突然皺起眉頭。


    “虎娃在涼州時,就覺得他人的佃租太高了,要讓富戶的佃租不得高過三成,但在雁門郡屯田與涼州屯田不同,具體原因呢……虎娃覺得並州還有鮮卑人沒有幹掉,並州人丁又少,需要常年維持數萬精銳邊軍,這才在並州實施軍管。”


    “並州是軍管區,而涼州賊被虎娃幹掉了,韓遂、馬騰兩個反賊也被他趕入了益州,涼州沒了賊人或是外敵威脅,涼州這才不再實行軍管,兵卒的供養不以貧苦百姓供養,而是以他人耕種的田地供養,以‘五百畝’田為準,不是以耕種的佃戶為準,而是田地是誰的……”


    “田地是誰的,誰就要供養兵卒,十家共占有五百畝田也好,或是二十家占有,或者隻有一家占有,那小子不管誰占有這些田地,隻要達到五百畝田就要供養一名兵卒!”


    “虎娃說,我大漢朝有田七百三十萬頃,以五百畝田養一卒計,可養一百三十萬兵,可當下朝廷呢?竟然連十萬兵馬都養不活!”


    董卓用著粗大手掌拍在消瘦肩膀上,低頭湊到麵色大變的王允麵前。


    “咱也是每每頭疼虎娃的胡來,可他將這事兒砸在咱頭上,咱還能說什麽呢?”


    “五百畝田能不能養活一個兵卒?”


    “一百三十萬兵馬與十萬兵馬哪個更多?”


    “百姓無田耕種,繳納不起算賦、更賦供養兵卒,那小子就不向這些窮人家討要錢糧,隻是向有田富戶討要,王司徒你說……咱是反對,還是不反對?”


    ……


    “嗬嗬……”


    見王允不開口,董卓的臉卻陰沉了下來了。


    “虎娃在河東郡抓人,就是因為他要讓人共同議定最高佃租不得超過三成的事情,讓解瀆亭侯暫代太守一職……那是因為虎娃與咱是一樣的將領,手下都是一群混賬小子,他擔心一群渾小子嚇住了百姓,這才讓解瀆亭侯主持此事。”


    “若百姓認為最高三成佃租太低了,隻要超過七成百姓不讚同三成佃租屁事,虎娃就還依照各家族原有的樣子……”


    “王司徒。”


    “咱有些疑惑不解,虎娃那小子在前往安邑時,半道遇到了蔡侍中,這才與蔡侍中一同前往華陰拜訪弘農楊家,之後才前往的安邑,按照咱的計算,咱前日收到的信件,應該是那小子剛跑到安邑便讓人送來的信件。”


    “可咱沒有與他人觀看信件,王司徒你是如何這麽快知道虎娃在河東郡胡來的?”


    董卓麵色愈發陰沉,王允心下驚恐。


    “相國……”


    “哼!”


    董卓冷哼,轉身走向自己特座,王允也默默退迴座位,不敢再多言,心下卻暗自心驚那個一直處於邊緣的小兒算計。


    大漢朝不缺敢打敢拚的兵卒,缺的是沒有錢糧養活,土地一旦私有化,無論如何的政策,最後都會聚集在少數人手裏,這是無解的問題,而一旦田地集中到了少數人手中,對於農耕社會來說,這些少數人也就擁有了經濟、政治話語權,他們就會想法設法將利益達到最大化。


    利益達到最大化隻有兩個途徑,向上麵的朝廷少繳納些錢糧,向下麵盡可能的壓榨更多的財富,而這麽做的後果很明顯,朝廷沒有充足的賦稅來應對各種危機,百姓也不能承受任何風險。


    無論上麵或下麵,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是一場巨大災難。


    從董卓的話語裏,他人可以明顯的看到董虎的做法,就是損害中間霸占田地的那一群人的利益,而這一群人正是崇德殿上的所有人,包括了董卓一係涼州新貴們!


    董卓心下也是不願董虎這麽瞎整,自身就是臨洮土豪,他能不知道渾小子這麽胡來會得罪多少人嗎?能不知道“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的道理嗎?


    可一想到“一百三十萬與十萬”的區別,他就又猶豫了,最後也隻能權當沒看見,渾小子願意在涼並這麽整,願意在河東郡這麽整,那也隨他,反正隻要不對自己這麽整就行。


    穀潈


    與皇帝劉宏一樣,董卓也沒有太好法子約束董虎。


    一刀砍了吧?


    沒有用!


    董虎與大漢朝的將領不一樣,即便砍了他,涼並二十萬兵馬也不會就此散去,更加不會聽從他的,哪怕他是皇帝,二十萬董部義從也不會聽他的。


    不理不會吧,渾小子有事沒事就惹出一坨子讓人頭疼的事情來,最後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幸好渾小子還算聽話。


    董卓心下想著,渾小子就算渾了些,可做的事情卻不能算是錯了,可王允這麽短時間就得知了河東郡的事情,這讓黑著臉的胖子心生懷疑,懷疑王允是不是也能收到那些反賊的消息,是不是已經勾結了那些反賊?


    下朝了,迴到家中後,他還在糾結這件事情……


    “必須遷都!”


    “必須!”


    董卓極為堅定說出,一幹將領全都不明所以,遷都的事情不是早就確定下來了嗎?


    “唉……”


    董卓又苦笑歎息。


    “虎娃精明能幹,就是這性子……”


    他人不明所以,好好的,怎麽又提起跑去了河東郡的小子?


    董旻猶豫道:“兄長說的是,虎娃確實精明,隻是……隻是那個三成佃租是不是不妥?既然五百畝養一卒沒有問題,又何必去管他人如何收佃租事情?如此豈不是得罪了所有士人大族?”


    董璜忙說道:“三叔說的是,如何收租是他人自己的事情,而且三成佃租也太少了些……去掉農具、耕牛、天旱水澇什麽的,三成佃租還能剩下多少?一大家子又如何可活?”


    董璜話語說出,即便是董卓自己也不由暗自點頭,更別說其他人了。


    “唉……”


    “虎娃就會混賬胡來!叔穎,你與虎娃寫封信,就說三成太少了,這會把所有人全都得罪死了,讓那小子給咱定到五成。”


    董旻忙點頭道:“兄長說的是,穩妥些比較好。”


    董卓默默點頭,又一臉鄭重看向所有人。


    “虎娃說那些混蛋會造反,原本咱還有些懷疑,可現在你們也都看到了,那些混蛋全都在招兵買馬!”


    “二月!”


    “二月必須遷都!”


    “牛輔。”


    牛輔心下一陣哀歎,但卻不敢稍有猶豫。


    “孩兒在。”


    “三百萬石糧準備好了沒?”


    “還差……還差一些……”


    “砰!”


    董卓大怒,指著牛輔大怒。


    “還差一些……還差一些……”


    “這都一月了——”


    牛輔心下哀歎不已,“撲通”跪倒在地。


    “不是孩兒不用心,是……是所獲糧食著實沒這麽多……”


    “砰!”


    董卓大怒,拿著酒樽砸在牛輔頭上,也幸好他戴著頭盔,要不然一定會砸了他一個滿麵桃花開。


    “混賬——”


    “自己往家裏塞金銀怎麽不說——”


    董卓暴怒,牛輔哪裏還敢繼續辯解,其餘將領全都低頭不語,唯恐引火燒身……


    “哼!”


    “叔穎,從今日起,你接手西園八營……”


    “嶽父……”


    “閉嘴——”


    董卓暴怒猛然站起,腰間大砍刀都拔了出來,嚇得牛輔跌坐在地,大氣也不敢出……


    “給老子滾迴長安——”


    “還做你的京兆尹——”


    ……


    “哼!”


    “叔穎接手西園八營,樊稠、張濟與牛輔一同迴返長安,除去虎娃兩個養子所領兵馬外,你們接手長安營兵馬!”


    “牛輔為主,樊稠、張濟為輔,長安三輔必須在你們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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