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第一場大雪降下,董瑁窸窸窣窣摸索著衣物,或許是他的動作稍大了些,驚動了正在熟睡中的李氏。


    “相公……天還沒亮呢……”


    李氏還在恍惚間,一手拉著董瑁手臂,一手撐著床鋪就要坐起,董瑁卻反手將她按住。


    “天挺冷的,你的身子不大好,就不要起來了。”


    或許是自河湟穀地一路折轉的勞累,也或許有些水土不服,抑或是隴西郡李家的投敵降賊,自打李氏進入雒陽帝都不久後,她就得了場大病,至今也沒有完全病愈……


    “咳咳……”


    一串低沉咳嗽,李氏還是搖頭拒絕了董瑁,支撐著身子坐起,見她堅持,董瑁猶豫了下,還是在黑暗中隨意摸了件袍子為她披上。


    “幼娘……幼娘……”


    李氏連連輕唿兩聲,不遠處的隔簾有一女清脆答應了聲,不一會就有一青衫婢女端著個油燈走到床鋪前,先是將床頭油燈點亮,上前幫著董瑁穿戴衣物……


    李氏看著年輕的婢女許久,就在董瑁將衣物穿戴了整齊,青衫婢女出屋準備熱水後,李氏突然開口。


    “相公,一娘恐怕是活不了太久了,相公……再尋個女人吧……”


    董瑁一愣,拉過她有些涼意的手掌,輕捏了數息才輕笑開口。


    “一娘還記得當年咱們成親的樣子嗎?”


    聽了這話語,李氏眼前一陣恍惚,仿佛又迴到了當年,又看到一個噘嘴不願的小丫頭和一個憨頭憨腦的少年……


    “一娘一直以為,嫁給相公就是一娘最大的罪,後來……後來才發現,相公才是最好的相公……”


    眼中突然泛起一汪霧水,李氏用力眨了兩下。


    “娘在時,娘不許爹納小妾,一娘若不死,相公也不許!”


    “相公娶一娘時答應的,一娘不許相公後悔!”


    董瑁忙舉起手臂,神色鄭重。


    “相公保證!絕不納小妾!”


    ……


    “相公,一娘想白兒了。”


    看著董瑁雙眼好一會,李氏鼻頭更加酸澀,說了句分散注意力的話語,董瑁卻將她擁在懷裏,臉上滿是溫和。


    “放心吧,虎娃會照顧好白兒的。”


    李氏嫁入臨洮董家已有十年,很清楚兩兄弟的感情,知道董虎對自己閨女的喜愛,猶豫了下……


    “寧兒若不是小了白兒四五歲,兩個孩子倒也是合適的……”


    “嗬嗬……”


    聽著她說了這些話語,董瑁不由輕拍了手中的纖手,臉上笑意更加濃重了三分。


    “除了阿結是沒法子拒絕外,大丫、苦娃、三丫,哪個不比虎娃年歲大些?一娘真的以為虎娃會願意讓寧兒娶一個十四五歲女娃?”


    “放心吧,等到相公見到虎娃時,就與他將白兒與寧兒的事情定了,想來父親也更為希望如此。”


    在狄道李家降賊後,李氏像是徹底放棄了李家,得了一場病,感覺自己要死了,唯一放不下的隻有自己的男人和女兒……


    “有虎娃照顧著白兒,一娘……一娘就放心了。”


    聽著她這麽說,董瑁心下沒由來的一陣感傷,但他麵上卻沒有太多的表現,隻是微笑與她說著一些瑣事,直至青衫婢女端著個木盆走入,他這才起身洗刷一番,又隨意吃了點東西,與婢女仔細交待了些照顧李氏話語,這才離開了房門。


    董瑁在雒陽的臨時住所是當年郭勝送給董虎的府邸,隔壁人家被大怒的董虎一把火燒了後,至今也沒人重新建起房院。


    天上飄起了大雪,董瑁來到府門前時,兩個涼州壯碩親隨就已經牽著頭騾子在等待了,而騾子還是董虎送他的那頭溫順馬騾。


    按理說,董瑁隻是個利益交換下的越騎校尉,他是沒資格進入德陽殿的,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自打來了雒陽後,除了每日前往大將軍府和城北軍營點卯外,他就一直待在府邸照顧李氏,老老實實做個質子,並無一次登上德陽殿麵見皇帝的機會,直至昨日,大將軍何進讓人與他說,今日大朝麵見皇帝。


    董瑁心下若有所覺,不是涼州羌人再次造反的事情,就應該是中山相張純、張舉聯合烏丸人的造反,心下知道是一迴事,臉上卻無任何異樣,在兩名親隨護佑下一路來到宮門前,而此時的皇宮門前也有了不少馬車……


    “玉圭兄!”


    不等親隨將董瑁攙扶著下了騾子呢,頭戴武冠的曹操便上前幫忙,嘴裏還極為熱忱“小心”些話語。


    董瑁來了雒陽後就成了越騎校尉,但他同時還是大將軍府掾,與曹操也算是同僚,但兩人的地位卻有著千差萬別,越騎校尉所領的兵卒一共有定製七百越騎,是南方越人中善騎兵卒,但這些兵卒早就跟著皇甫嵩跑去了美陽大營,在張溫六路大軍戰敗後,究竟還能剩下多少,那就隻有天之道了,總之一句話,北軍五營隻是個空殼,而曹操卻成了新設立的西園八營的典軍校尉,是西園軍的軍法從事。


    曹操極為熱情,熱情的董瑁都有些不好意思,而他的到來也引起了諸多人的注意……


    “唉……”


    曹操將董瑁攙扶著下了騾子,又一陣搖頭歎息。


    “涼州羌亂尚未平複,漁陽張純、張舉又勾結烏丸人造反……”


    曹操苦笑搖頭,董瑁也一臉擔憂。


    “正如孟德兄所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我雖憂心國事,卻也隻能無奈歎息。”


    董瑁輕聲歎息,曹操眉頭微皺了下,又要繼續開口,正在這時,一隊披甲兵卒護衛著一輛馬車緩緩走來……


    “大將軍來了!”


    人群中一人突然開口,董瑁與曹操抱了一拳,默默讓到一旁等待何進前來,曹操見如此也隻得一般無二站到一旁……


    “大將軍。”


    何進剛下了馬車,董瑁、曹操齊齊上前,與他這般的還有人群中的袁紹,見到僅有三人上前,何進心下就沒由來的一陣不喜,對那蹇碩奪了本屬於自己兵馬的權利尤為惱怒,對三人的低身抱拳也隻是擺了下衣袖。


    “唉!”


    “那程球太過該死,涼州遭了兩年兵災,正值百姓困頓之時,怎能還如此貪婪無度?”


    袁紹抱拳道:“正如大將軍所言,正值國困民憂之時還如此貪財無度,縱使那程球不被賊人殺死,亦難逃國法嚴懲!”


    何進默默點頭,心下卻是苦笑連連,當日就是他力主要趁機幹掉那該死的韓遂,而現在卻成了這般,原本隴西郡、漢陽郡還有幾個城池在堅守的,現在卻全丟了個幹淨,多日來也被皇帝大罵了好幾迴。


    在袁紹開口時,董瑁、曹操皆是不言不語,兩人都知道涼州是因何成了這般境地。


    何進心下煩躁,正待再一次交待一遍董瑁不要在大殿上胡亂說話時,一輛馬車出現在眾人麵前,僅看著馬車樣式,所有人就知道是太尉崔烈。


    一輛又一輛馬車前來,何進也不得不上前與大佬們多親近些,而袁紹、曹操則跟在身後,不時與人抱拳見禮什麽的。董瑁腿腳不好,拄著個拐杖本就有些礙眼,他也不跟著兩人與人話語,隻是站在道路一旁,默默等待著中宮謁者開口什麽“開門、上殿”的……


    “賢侄……”


    董瑁腿腳不好,自幼也習慣了“邊緣人”的角色,正當他在愣神想著跑去了漠北草原的董虎呢,一聲招唿將他驚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原本與何進、許相、丁宮、袁隗等人客套的崔烈,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前,不僅有崔烈,幾位大佬全都站在了麵前。


    見到這麽多人站在麵前,董瑁愣了下,又忙抱拳低身。


    “下官見過太尉。”


    或許是崔烈之前做了很長時間伺候皇帝的太仆關係,要比他人更顯得親和些,見董瑁夾著拐杖抱拳,忙伸手將他拉住,臉上多了些笑意。


    “賢侄腿腳不甚好,些許虛禮就不用了。”


    說著,崔烈與之前的曹操、何進一般無二,也跟著一聲輕歎。


    “涼州賊亂尚未平複,幽州烏丸人又起反叛,國事艱難至此……”


    崔烈苦笑歎息,下一刻又有些鄭重。


    “公主前往平城之時……”


    說到此處,崔烈心下對盧植、張恭等人就是一陣失望,就算為了給那小子弄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那也沒必要惹怒了烏丸人吧?心下不滿卻沒辦法說出來,崔烈隻能苦笑不已。


    “唉……”


    “漁陽張純、張舉勾結遼東、遼西、右北平、漁陽四郡烏丸人造反,賊眾十數萬肆虐幽州各地,皇……盧尚書上表言,可征募代郡烏丸義從、匈奴人前往討賊,隻是此時董都尉前往了漠北草原。”


    董瑁在夏秋時就知道董虎跑去了漠北草原,更加知道朝堂上下對“小混蛋”的不滿,董虎慣於奔襲他人空虛背後,朝廷在烏丸人身上給他搗蛋,他就跑去了漠北草原,跑去那裏還能做什麽?根本不用細想也知道他又準備自漠北草原捅彈汗山。


    小公主跑去雁門郡,明著說是為了“天下太平”,目的不還是希望董虎能與魁頭四兄弟打了個平手?


    大漢朝與匈奴人打了好幾百年,知道草原部族是如何的難纏,盡管他們不敢相信董虎能幹掉了匈奴人,但也能最後想了明白,趁著匈奴人內亂時,一舉幹掉了匈奴人的主力,沒了萬裏草原可退的匈奴人能往哪裏跑?想跑都沒得跑!最後也隻能被小混蛋合圍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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